自從那天跟王敏圖談過之后, 王冊兒每天都早早地來到公司,堯舜集團的前臺工作并不多,但她總能找到許多事情讓自己變得特別忙碌, 只有這樣, 她才不會去想賀敬堯, 才不會為她們那段夭折的感情而心痛。
賀敬堯偶爾會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只是她只能遠遠地看著他那挺拔的背影和清冷的側臉。
有一次, 她去行政部送完文件后正好在走廊間與他相遇,寬敞的走廊里,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不到兩米, 但在王冊兒看來卻是萬里之遙。他目光直視,瞳孔聚焦在她身后的總裁專用電梯上, 俊朗的臉上好比蓋著一層寒霜, 看上去冷漠而疏離。王冊兒動了動唇, 欲言又止,只能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與她擦身而過。她回頭, 他冷漠依舊,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她聽到一陣嗚咽自她內心深處傳來。
時間煎熬著心痛,心痛的又何止一人?
賀敬堯看著電腦,屏幕上那人女人, 她笑得勉強, 卻又故做輕松, 她埋頭苦干, 卻又事倍功半, 她的雙肩狹窄,她的背影單薄, 她……瘦了。
賀敬堯右手握著簽字筆,骨結處由于太用力而泛白。他恨這個女人,他好不容易向她邁出一步,以為這次可以從她那里得到一份圓滿的愛情,而她卻在他快要忘掉曾經的陰影時,給了他重重的一擊,又將他對感情的期盼徹底地粉碎。
“啪”的一聲,賀敬堯重重地將簽字筆撂在桌上,從電腦光驅里取出那張監控盤,雙手稍稍一掰,那張光盤便被一分為二。涼薄的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緊蹙的劍眉下,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竟然泛著一層水霧。
周末的早上,王冊兒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搭上了第一班去江貿的大巴。她害怕一個人呆在那間租房里,因為那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間里,處處都有她與賀敬堯溫馨甜蜜的痕跡。她起初回想起他們在這間房子里的點點滴滴還可以適當地麻痹失戀所帶來的痛苦,可是這些美好的回憶就像蠱毒,在將她體內的其它毒素吞噬后,便開始浸入她的血液,滲透她的骨髓,帶給她的卻是比之前還要強上千萬倍的痛。
她想過搬離這里,但是又舍不得。
王冊兒還是沒心沒肺地在王冰柔面前撒著嬌,從小到大,無論是被人欺負還是考試不理想,她都不會告訴王冰柔,而是把難過的情緒埋在心里,轉化成一句句甜言蜜語哄得王冰柔眉開眼笑,直到看到那張跟自己長的極像的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王冊兒的心情才會瞬間變得愉快許多。
今天王冰柔自然又是被王冊兒哄得極其開心,母女倆一陣嬉鬧過后,王冰柔就拉著王冊兒八卦了起來。
王冰柔指了指窗外呂絮家的方向,面帶疑惑地說:“那母女倆這段時間倒是安生了不少,杜麝以往像只麻雀似的成天逮著個人就說她未來女婿多好多好,這幾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沒怎么見她出過門,還有啊,呂絮以前每個周末都會跟黎凱一起回來的,可是這兩個星期都只有黎凱一個人回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王冊兒愣了一下,這段時間她只顧著傷心,竟然把呂絮給忘了。王冊兒前一刻還帶著笑意的雙眼頓時閃著寒光,呂絮,這個扼殺她的愛情的劊子手,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她!
“珊珊,你怎么了?”感受到女兒的變化,王冰柔心里有些不安起來。
“沒,沒什么。”王冊兒恢復了神色,一邊安慰著王冰柔,一邊在心里暗暗思考著。
以呂絮的性格,害了人之后必定會賊喊捉賊回來告狀,可是大半個月過去了,家里這邊居然一片風平浪靜,從王冰柔剛才的話里,王冊兒可以肯定王冰柔根本不知情,然而她更加肯定的是,讓杜麝和呂絮一下子變得這么老實的那個人,非黎凱莫屬。
王冊兒乘搭的最后一班去崇吉的大巴才行駛了不到半小時就跟一輛小轎發生了一點小摩擦,那輛轎車的車主是一個長得兇神惡煞的男人,他帶著他的幾個同伴氣勢洶洶地從車上下來,擋在大巴前,對著大巴司機指指點點,面目猙獰。大巴司機無奈之下只好一臉歉意地讓車上寥寥可數的幾個乖客先下車,并承諾他們到了崇吉后他們只要拿著今天的車票去汽車站找他,他將賠償一半的車費給大家。王冊兒跟其他幾個乘客都對這個老實的中年司機感到同情,但是除此之外,他們也幫不上司機什么,一來大家都不想惹麻煩,二來現在天色已晚,他們還得為自己的行程做打算。
王冊兒邊走邊回頭看,她覺得這個大巴司機很有一種舍身取義的大無謂精神,雖然她心里替這位中年大叔的安危感到擔心,但是此時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雨,王冊兒急忙護著頭,朝前方跑去。
這里是一片正在修建的工地,但曾經卻是一片村屋。一年前這里被卓氏收購,做為卓氏進軍江貿地產界的第一個項目。這個項目由卓氏少東家卓赫親自負責,他的目標是要在這里建一個開發區,使這位于江貿西部的偏遠地帶成為不亞于東部市區的新城。
據說當時卓氏為了順利收購這片地,給每戶居民開出了很可觀的條件,比如說很大一筆錢,然而如果有戶主不愿意要這筆錢的,也可以在開發區建好后,得到一個門面或者一套住房。王冊兒還記得當時王冰柔還為卓氏投資的為什么不是她們住的那片小區而抱怨過,“你說卓氏為什么不把整個樂豐村都買下,偏偏只買他們東村那幾十戶?真是太氣人了,老天爺你太不公平了,憑什么他們東村的人個個都能拿到幾十萬的補償金,而我們西村的就沒有?我的補償金啊,我的黃金店鋪啊!”王冰柔那副夸張的憤世嫉俗的表情令王冊兒現在想起來仍會發笑。
王冊兒左看右看,都沒有見到一個能夠擋雨的地方。雨雖然下得不大,但是時間長了,還是把她身上淋得濕透。這一帶由于施工,所以平時除了裝建材和泥沙的卡車以外,就只有定時定點的公交車經過這里,公交站臺離這里大約有五百米遠,但是自從村屋拆遷后,這個站臺幾乎形同虛設。這附近一個人影也沒有,王冊兒很納悶,剛才跟她坐同一班車的那幾個乘客究竟去哪了?
王冊兒一邊琢磨著那些乘客的去向,一邊朝前方的公交站臺跑去,畢竟在站臺下還可以避避雨。天色漸漸變得黑了起來,王冊兒四處張望著,如果有車子經過這里,她一定會沖上向攔住車輛,乞求車主行行好,帶她離開這個荒涼的地方。
老天爺對王冊兒還是不錯的,在她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后,她終于發現了身后傳來一道亮光,在這個漆黑的雨夜里,這道亮光讓王冊兒頓時看到了希望。她立刻跑過去,呈一個大字擋在了車子前面,完全沒考慮過開車的人會不會撞上她,更沒考慮過開車的人會不會是壞人。
“嘎”一陣尖銳的剎車聲在沉悶的雨聲中突兀地響起。車內的燈亮了,車門被打開,一個打著黑傘的男人從駕駛室里走出來。
“這位小姐,你這么做是很危險的。”鐘厚語氣很平淡,他略帶沙啞的嗓音加上那粗獷的長相讓王冊兒心里感到一絲忐忑,莫非,她攔的是某位黑幫頭目的車?
“這位大哥,對,對不起,您能不能行行好,順便載我一程?我只要到前面能打到車的地方就行了。”王冊兒小心翼翼地盯著鐘厚,既害怕他不答應,又擔心他會不會真的是壞人。
鐘厚看著被淋成落湯雞的王冊兒,一雙杏眼正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再看看她那長樣,倒是令他感到有些眼熟。他往車內看了一眼,面色有些猶豫,“這個……”
王冊兒也偷偷地朝車內看了一眼,可是由于車前燈太亮,照得她看不清車內的情況,只隱約看到副駕駛室是空空的,后座上好像有人影。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既然這車子還能坐得下人,那她一定要爭取搭上這順風車!
“大哥,求求你了,這一帶不好搭車,我已經在這里等了快一個小時了,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我也不想麻煩您啊!”王冊兒用手抹了抹流到眼前的雨水,她不知這個動作已經被鐘厚誤以為她在抹眼淚。
鐘厚嘆了口氣,“好吧,你等等,我去請示一下。”
“謝謝大哥!”王冊兒十分感激地說。
只見鐘后走到車前低下頭與車上的人交待了兩句,然后點了點頭,又朝王冊兒這走過來,黝黑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小姐,請上車吧。”
王冊兒大喜,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鐘厚憨憨一笑,“你該謝謝我家少奶奶,是她同意載你一程的。”
王冊兒又連連說了好幾聲是,狗腿地跟在鐘厚身后,鐘厚替她打開副駕駛室的門,王冊兒十分感激地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