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一聲清脆的雞啼劃破了寂靜的黎明,微微的亮光從遙遠的天際透出,驅散了漫漫長夜的冰冷黑暗。安謐靜美的夜晚逐漸被溫暖的白晝所替代,勤勞樸實的人們也漸漸地睜開了眼睛,起身洗漱,準備開始一天的忙碌。
原本夜桐和玄荒在山中就起得早,而今日卻要起得更早了。
“師父,早。”夜桐睡眼惺忪,揉了揉眼角,身子有些軟軟無力,邊打呵欠邊對比她早醒已經整理完畢的玄荒說著。
一夜和衣而睡,頭髮和衣衫都有些凌亂,然而絲毫不減她的美,而這半醒半睡的神情卻給她平添一絲嬌懶媚態。
從未見過夜桐如此不清醒的樣子,印象中真性情的她都是妖嬈而張揚的,難得露出如此貓兒一般的神態,他不禁淡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有師父同房,自然睡得還好。若是有師父同牀,那就做夢都笑醒了……”她語氣軟軟儂儂,說得是無比自然。
“……”玄荒愣了愣,轉而又苦笑起來??磥硭幢闶强雌饋聿惶逍眩@惡劣的本質還是沒變的。
待兩人皆整理好行裝,便下樓用早飯。此時因爲太早,人也不多。然而剛剛吃完,突然有一個眼尖的驚道:“咦?那不是雲荒公子嗎!”
他聲音雖然不大,卻足夠在場的所有人聽見了。雲荒公子盛名在外,不知者寥寥無幾,人們都驚奇地望過去,果然爲其俊美無雙的容顏和溫文爾雅的氣度所折服,皆露出驚訝讚歎的神色。
之前出聲的書生模樣的人上前對他施禮道:“去年承蒙雲荒公子施救,家中老母如今已康復如初,公子大恩大德,小生無以爲報!”說著就含淚跪下去。
玄荒哪裡會讓他跪,連忙上前將他扶起:“這位兄臺,萬萬莫要行此大禮,救人乃在下之本分,聽聞令堂福體安康實感欣喜?!逼鋵嵥t人無數,不可能每個人都記得。只是眼前這小生確實還有點印象,當初他來找自己的情景猶在眼前,著實是個孝子。
“公子可是又要開始行醫了?”
“實不相瞞,在下正準備到城西的藥鋪子旁問診。”
書生疑惑地看了看他旁邊戴著面紗而含笑不語的美麗女子,卻不好意思纏著恩公多問,滿了欽佩又感激地對他連作了三個揖,便目送他們離開了。
兩人上了馬車,不一會兒就到了城西一家藥鋪。藥鋪掌櫃顯然是跟玄荒有過接觸的,見兩人過來,一刻也不敢怠慢,將藥鋪的裡屋整理得乾乾淨淨,備好筆墨紙硯以便雲荒公子開藥方。
雲荒公子每年都要下山各處行醫,且絕不收診金,便是藥錢也比別處便宜一半。而對於藥鋪的掌櫃們來說,一來是借他美名擴大生意,二來藥錢雖便宜卻也還能賺不少,絕不是一筆虧本買賣,傻子纔會拒絕。何況江湖人誰不慕其名,更別說做這一行的了。
待兩人皆安頓好後,掌櫃的便開始敲鑼打鼓,一邊語氣興奮自豪地大喊:“雲荒公子行醫來咯!雲荒公子行醫來咯!不收診金,藥錢減半,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有病的沒病的都來看一看吧!”他還讓人豎了一塊招牌,寫著雲荒公子在此問診云云。
不多會兒,周圍的百姓們聽到的都圍了過來。其實普通百姓不比皇宮貴族或者富家子弟那般可以錦衣玉食,嬌生貴養,哪個人身上沒個小病小痛的,這麼好的事豈能錯過?何況很多人即便身體沒什麼大礙都要過來仰慕一下雲荒公子美名,更別說身患重疾的了。
於是,小小的藥鋪前不消半個時辰便門庭若市,屋裡擠不下,人們便排滿了整整一條街,還不斷有人加入。每一個進來的人無論是否重病,見了玄荒的眼神就像見了觀世音菩薩,就差沒有三跪九叩以示崇拜敬仰了。
見此情景,夜桐不由咂舌,雖說她是清楚“雲荒公子”這四個字到底有多大的影響力,但親眼一見還是有些震撼。
也難怪夜色無痕之恐怖,六月飛雪之無情,逐月宮主之詭秘,雲荒公子之神聖,能並稱爲四大禁慾了。雖說玄荒是裡面意義相反的一個,但絲毫不用懷疑如果他遭人毒手,那下手之人必定會被江湖上各路人馬追殺。
不過,今年卻與往常不同。玄荒並非每個人都接診,而是請病不重的去了夜桐的診臺,說這是自己的徒弟,小病小痛的醫治絕不成問題請大家放心。
開始百姓們還有些懷疑眼前這個看起來年方十六的妙齡女子能否擔此重任,不過片刻之後擔憂便消除了。她沉穩淡定,落落大方,看人診脈開方一氣呵成,根本不似初出茅廬。並且開的藥方準確無比,上午開完下午見效。一時間雲荒公子收了個神秘貌美的女徒弟的消息就在百姓中傳開了。
兩人忙碌得連中飯都沒顧得上,外面看病的百姓是一波接一波。雖然也有主動送水果送飯菜來的,他們卻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也不想讓那麼多百姓在外面曬太陽等而自己在裡面休息。不過比起往年玄荒一人之力,如今有兩個人,看病的速度是快多了。
終於,夜色降臨。大概算了算人數,掌櫃的早已把今日必定看不完的遣散回去了,否則他們整夜都不用休息了。於是看完了最後一個病人,兩人都神色疲憊地走了出來,去了掌櫃早已幫他們預訂好的客棧休息。
兩人並未多說什麼,草草吃了晚餐就各回各房,沐浴更衣睡覺。不過今晚他們可不在一間房了。
這樣辛苦忙碌的日子持續了五天。夜桐覺得快要累死的時候,終於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今日是最後一日了,問診完畢後我們明日啓程返回吧。順路購置一些山上需要的物品?!彼m然面帶倦色,卻眼含笑意。這些天說不累是騙人的,不過比起前幾年算好很多了,因爲今年多了個得力助手。而且他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甚至可以說是超出他所望。
果然夜桐眼睛一亮,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打起精神繼續問診。直到大部分人都用完晚膳的時間,兩人才收拾行李準備回客棧。
“雲荒公子,請留步?!蓖蝗唬浑b手攔住了正往外走的玄荒。
眼前的男子一身管家打扮,而立之年,身上衣服雖然樸素卻用的是上好的綢緞,明顯不是普通人家。他神態雖然畢恭畢敬,卻難掩眼中精明的光。走路步伐輕盈沉穩,身體結實健碩,一看就是個武藝不錯的練家子。
來者不善。夜桐在玄荒身後,輕輕皺眉。
“請問有何貴幹?”玄荒神色不變,微笑道。
“我家主人病重,誠請公子上府醫治?!彼f得倒是鏗鏘有力,有著明顯的不容拒絕之意。
“抱歉,在下已經閉診,勞煩閣下……”
“屆時我家主人定將以重金酬謝,還請公子到府上小住幾日,必不會虧待了公子?!?
他生生地打斷了玄荒的話,實在是看不出來有多禮貌。然而神色中略顯露出的焦急,確實不似作假。
玄荒神色漸冷,被人如此“有禮”地對待,他亦覺得不快。這樣的病人顯然不如平民百姓來得舒心,真是個不速之客。
“若是在下非要拒絕呢?”他淡淡道。
“想必雲荒公子是識時務之俊傑,不會拒絕的吧。”這人笑得有些令人發冷,一揮手,後面出現了數十個黑衣人,皆手持兵器,寒光幽幽。
“這就是貴府的請客之道?”他卻不見懼色,反倒笑得溫和。
“主人病危,萬不得已出此下策,還望公子莫要見怪?!?
“也罷,那就有勞閣下帶路了。”
“方纔多有冒犯,請恕小人無禮。公子請。”他再一揮手,黑衣人盡數消失。
夜桐跟在他身後,蒙著面紗的嘴卻悠然帶笑——就這點雜碎想要攔住他們,門都沒有。莫不是欺負師父不會武功吧?可惜,就連師父一個人都綽綽有餘了。若不是師父不願隨意動手,他們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還好這些人沒有蠢到來攔她不準她跟著,否則她一定拉著師父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