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藺剛剛一走,商榷就將目光停在我的身上,我往后靠了靠,眼看著就要進他懷里,不過被他埋汰了一句。“這藍藺不過剛剛走,你就把持不住,想要對我做些什么了呢?”
戲謔滿滿的語氣,成功逼得我面色通紅。
我便羞憤難耐地瞪了他一眼,“說什么把持得住,把持不住,你倘若不想著和我獨處,會那么急切地將藍藺趕走嗎?”商榷心里的那點小九九,我還不知道。
所以,我們就不要在這里,五十步笑百步了。
商榷將眼眸微微一垂,半個身子壓在我的身上,雖然是靈體但總覺得這樣的姿勢分外曖昧,然后我便聽他同我說。“我還真沒有想過要對你做什么,剛才開口只是不放心你和藍藺獨處,怕你露了馬腳。”
雖然商榷嘴上如此說,但并無半點說服力。尤其還是伸手環(huán)抱住我的模樣,更是如此。就回頭戲謔了一句。“是么?不過我聽說烏山到處都是衛(wèi)蔚的眼線,你我現(xiàn)在這副亡靈的模樣,雖然平常人看不到。可這烏山,從來鬼比人多,妖獸也比人多。”
然后我就感覺他身子堅硬了下,就好像自己撒謊被戳破了一般。趕忙將身子往外退了退。我再轉身回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秒變正經(jīng)臉。然后自帶著將話題也轉入正題,“雖然只有二十多具亡靈,但只有一個消失,我們還是得抓緊時間。”tqR1
他一面說,一面就拿出個羅盤遞到我的面前,“你幫我看看路,去醫(yī)院走什么方向?”
看路這種事情商榷當然只會也只能交給我來,因為他個路癡能指望什么?我接過羅盤,一面埋汰他剛才生硬轉移話題實在是太可恥了,一面帶著疑惑地開口,“不就是二十多具亡魂嗎?我們不能直接問阿芙借?反正已經(jīng)借給了我們一次,應該不在乎再多這一點。”
我這話不過剛剛說出,就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
“怎么了?”羅盤已經(jīng)將醫(yī)院的位置鎖定了出來。用羅盤定位雖然聽上去玄妙,但倘若要區(qū)分的地方是醫(yī)院的話,就會方便很多。因為在這世上,每天都有眾多亡靈投胎,也有眾多人死去的地方,唯有醫(yī)院。這兩種氣息聚集在一起,羅盤就會有反應,倘若順著這種反應尋覓,便可以感受到醫(yī)院的具體位置。
“你以為阿芙當真做了一殿閻羅,就可以不管不顧,任性胡為了?這一二十具靈體你倘若真問她借,她當然二話不說地借出,但需要承擔極大的風險。所以我們能不麻煩她,就不麻煩她吧。”
商榷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我眨了眨眼睛,剛才其實也只是順口一說,并沒有太經(jīng)過大腦。這勞煩阿芙的事情已經(jīng)不少了,這一件兩件自己能解決,還是毋庸告訴給阿芙知道。
不過心中還有另外的一層感慨,那就是他剛才竟然會同我解釋。
比起從前那個只會做,卻從來不和我說的他,倒是進步不小。我輕輕往下咬住自己的唇,更覺踏實。
十月垂暮的烏山,已經(jīng)有些清冷了,我和商榷在人群當中穿梭,按照羅盤的指引,到了本市最大的一家醫(yī)院,醫(yī)院坐落在市中區(qū),三棟大樓,都是米白色的。似乎白色就是醫(yī)院的主色調。
我們兩都是亡靈的模樣,尋常人是看不到。
但醫(yī)院除掉尋常人之外,還有更多的,是徘徊在這里的亡靈。他們有的剛剛從死去的身體中爬出;有的在地獄服刑結束,贖清了罪孽,獲得投胎的機會,將整個走廊擠滿,放眼望去,竟比活人還多。
一身著白色護士裝的女人推著輪椅緩緩走了過來,輪椅上坐著已經(jīng)垂垂老矣的男人。靈魂雖說依附在身體上,但若隱若現(xiàn),十分不穩(wěn)定,仿佛下一秒就會鉆出軀殼,再也無法回去了。
我從未見過如此場景,有些詫異地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商榷。
他同我說。
“他快到時候了……很快靈魂就會從肉體當中剝離出去,然后等著勾魂的拘役鬼把靈魂帶去地府,接受審判,算算應該入第幾殿服刑。”
他在這世上存活了不知道多久,早就見慣了生死,更何況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還是一尋常、并無瓜葛的陌生人……所以他才可以用那么平常的語氣,說著別人的生死。可這話擱在我心里,還是有些不大舒服。
我只能重新將目光停在商榷的身上,生硬地將話題一轉。“那個時間不多了,我們應該怎么收集亡靈?”
“硬搶。”他只說了兩個字。
可我瞪大了嘴巴,且半天都沒有合上的法子,顫抖聲音詢問他,“那個……那個,你打算怎么硬搶?”同時在心中埋怨一句,他倒真是一貫簡單粗暴,難道就沒有稍微溫和一點的方式嗎?
“很簡單,我們只需要在靈魂離開軀體之后,拘役雙鬼到這地方之前,將靈魂扔進口袋帶走,便可以一了百了。”
整個步驟而言,的確非常簡單,但實施過程不知道多麻煩。
單就如何避開拘役雙鬼帶著靈魂,這就是一個非常困難,且缺乏實際操作的命題。
只偏偏這時候,靈魂終于無法再依附在老人那具蒼老的肉體當中,而緩緩的飄蕩了出來,懸浮在半空當中。他眼神渾濁,面色遲鈍,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問題。
大抵是覺察到我們目光一直盯著他,于是將身子緩緩地轉過來,恭順謙卑地詢問。
“那個,這是什么地方……我……我是死了還是活著?”
他問得彷徨,我卻聽得悲涼。
生或死,從來便不是我們可以主宰的。
只還來不及開口,便聽到商榷沖著他,緩緩地搖了搖頭。“你已經(jīng)死了。”
“哦。”
我本以為老人會就此發(fā)表一下自己的種種看法,或是感慨一下生命易逝。可偏偏的,只有這么干癟生硬的一個字,讓人倍覺心酸。
我注意到商榷的臉上也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卻也只能沖著我,緩緩點頭。
“我們分頭行動吧,捉個五六只就是了。不用太多,能夠回去交差便是了。”他簡單交代一句,順手就把剛才老人的亡靈用口袋一套,裝進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