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絕回到邊樓房間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雄域關地處三山夾道之間,形臂狀拱形,關呈三套,城居最中。此時因鳳鸞有移民來此,城中人口一下激增,劉宗堯將自己及副將的府邸都放民進入。自己一直住在城關閣樓里,傾絕對此倒十分欣賞,此時是非常時期,民心異常重要。只要城中不生民亂,他們也可以安心對抗外敵。傾絕將小白安置在關卡邊樓最中間的一個房間里。寧揚先他們一步而來,他們便一直商議應對之策。劉宗堯特地將自己的近侍調配過來伺候,但小白畢竟是個女人,總有不方便的地方。所以一應準備給她弄妥之后,便隨她自便。
傾絕跨進房,她此時正坐在床上疊衣服。關卡邊樓是桶形石樓,外面以堅石筑砌,里面建木閣,這間房在最中央。所以沒有窗,時時都得點燈。劉宗堯打發人拿來嶄新的被褥,又特地去城里拿了簇新的衣服用具。她忙著鋪了床,沏了茶,熏了香。因為屋子沒窗,空氣流通不算好,所以她把折門一直半敞。他手里拎著食盒,剛來時順便從侍從手里接過來的。倚在門邊看著她,她做事的時候總是很認真。無論多么細小的事情,她都是一副全情投入的表情。她的眼眸低垂著,剛洗過的頭發全都讓她挽起來,微濕的團了一個半垂的髻。她穿了一件寬袖的家常小襖,冰藍色的軟綢面,沒有著外衫,卻顯得略是慵懶。頂上的絆扣沒有系,略散著領,露出細長的頸。此時微微的半折,帶出一個美好地弧度。下面是一條白色的長絨裙。只露出鞋頭的一點點尖,她足尖微微晃著。裙袂扯出輕輕地浮動,燭光之下。搖曳出淡黃色的光暈。
他喜歡這樣看著她,給他一種很平靜地感覺。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直到她整理完最后一件衣衫,將它們平整的放到身側。她抬起頭來,看到左側門口的他。便悠然帶出一個笑容來。她沒有象以前那樣,跳起來很殷勤的迎過來,而是安靜地對著他微笑。如此,卻讓他覺得格外的舒服!
他將食盒放到桌上,卻是向著她慢慢踱了過去。他伸手將她抱在懷里,嗅到淡淡的清芬氣息。他垂首在她的頸間,深深的呼吸,將那股清新的味道,長久的留在自己的胸臆。
“吃飯嗎?”他一開口。唇便觸到她頸脖的肌膚,那種觸感讓她覺得癢癢地。
“我也不覺得餓,路上吃了點心。”她依舊微彎著頸。低垂著眼瞼,兩只手交握著:“相公吃點吧?”
“我比較喜歡吃你。”他輕笑起來。這種曖昧旖旎的氣氛讓她的臉騰地一下燒灼起來。這種紅燙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迅速蔓到她地頸。讓她不由自主便開始在他懷里掙扎起來。
“我們成親多久了?”他忽然問,說話地時候帶了一絲微微的鼻音。一如他已經半睡一般。
她地肩猛的僵了一下,因為她感覺到他在吻她的頸。整個人有些微顫,然后本能的開始瞄門口的位置:“門,門沒關。”但他并沒有因她的話而收斂動作,反而沿著她的頸一點點向著她微敞的領口而去,他的手開始自她的腰間探進她的小襖,指尖有如蛇信一般滑進她的小衣。。一下觸到她已經開始泛熱的肌膚。
“相公,門沒關!”她以為他沒聽到,忍不住微揚了聲音低叫起來:“門沒關!”她連續說了兩遍,手忍不住開始去抓他。
“我們成親多久了?”他抬起頭來,把她擠到紗帳邊。看到她已經酡紅燒灼的臉,他唇邊戲謔的笑意更深起來。
“九,九個月了。”她摁住他的手,垂著眼,長睫擋住她漆黑的眼珠。卻是擋不住她的緊張情緒,她在發抖。
“那怎么還這樣?”他笑意更深起來,簡直就是把逗她當成一種休閑樂趣。
“哪樣?”她微怔,有些不解起來,一發呆,便不由抬起眼來看他。
“這樣!”他的眼盯著她的手,此時隔著衣服,他的在里面,她的在外面。正摁在她腰側的位置。她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一下明白他的意思,臉更是灼燙起來。面皮都有些紫脹,連帶耳朵都紅得發透明。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手更是加力不肯放松。“你臉怎么這樣了?”他突然一本正經的問她,盯著她的臉看。
“臉又哪樣?”她簡直就是被他牽著鼻子走,覺得心跳加速,臉似火灼。
“你看我的眼睛。”他盯著她看:“里面有兩只猴屁股。”
“什么猴屁股?”她沒見過猴,哪知道猴屁股是什么樣?她不由的抬起頭,湊過去看。只看到他瞳心里有兩個小小的人影,她還沒來及開口。忽然他一下貼了過來,嘴唇就這樣覆了下去,她剛才那個動作根本就是仰起頭送過來。她只覺得他的眼珠在她面前瞬間放大,然后他溫潤的唇便一下讓她大腦停頓起來。他在她的唇上碾轉廝摩,然后深入而去尋找她的舌尖。他的呼吸變得灼熱起來,他糾纏她的舌不肯放松。小白只覺渾身過電一般的酥麻起來,神志變得昏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糾纏的濃烈變成細細的淺琢。而她的手臂,不知何時已經繞上他的頸脖!
“看到猴屁股了嗎?”他輕笑起來,她纏繞的手臂讓他也有一種被包裹的感覺。讓他可以更緊的抱住她,讓兩人的心跳,如此清晰的躍動出同樣的節奏。
“你的眼里沒有猴屁股。”她微喘起來,低語著:“只有我啊!”他讓她看猴屁股,但她明明就只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她的影像。
“呵,是啊。我的眼里只有你呀!”她無意的話語卻帶出別樣地深意,卻是奏起他內心深處的弦音:“但是現在。你的臉紅地就像猴屁股!”他伸手去撫摸她的滾燙:“要冒煙了。”她微怔了一下,總算是明白過來。她垂著頭不敢再看他,他眼底地笑意只會讓她覺得更臊得沒處藏。她低著腦袋。憋了半天說了一句:“我,我又沒見過猴兒。不知道猴屁股什么樣。”她輕聲的嘟囔著,把自己不明白這句形容歸結成對此項動物的陌生。
“圍場就有,你沒看見而已!”他輕輕捏她的臉:“回去你去看吧?”脫口而出之后,忽然微微一怔,圍場那里好像沒什么好的回憶。她第一次去。便差點成為他們地永訣。她愣了一下,忽然笑著說:“也不用看了,我自己照鏡子就行了。”她的話弄得他心下一動,不由也跟著笑了起來。她學會打趣了,而且用的恰到好處!不是說她有多么高明的技巧,只能說,她看到他的內心。他伸手摟過她來,覺得心溫軟異常:“你個傻樣兒!”他輕哼著,卻是半醉一般的醺然。這樣真的很好。如果以后都可以如此,那簡直就是最好。所以,為了這一縷光的希望。他當然要堅持到底,當然要不惜一
他伸手輕撥她耳上的小環。這個東西可以幫她安定情緒。加上她自身地專注。她可以很快掌握馭靈的方法。雖然生靈與自然之靈不同。但六脈法血的操控方式都是大同小義。可以自由掌控法血地話,那么她便不用無端大量繼血。而且。凌破也可以盡情發揮自己的力量。想要取勝,凌破是他地關鍵。
“相公,他們什么時候可以退兵?”小白忽然問他,抓到鄭隕奇,他們會退兵吧?她一直都不敢見他。她是不想害人地,但這次,她卻是害了人了。而且,是她主動要去害的。
“我剛到時已經著人將他地隨身物件送出去,今天晚上一直沒有動靜。估計他們已經收到了。”傾絕輕聲說:“先看看他有沒有誠意合作,我再作打算。”
小白不明白他究竟如何看,他看著她探詢的眸子:“他們要是殺了來使,便是沒商量了。若是乖乖送了回信,便是可以談了。”
她眼眸微黯,他明白她的意思:“戰場上就是如此,每個人都是棋,包括我自己。”他伸手撫她的臉:“我不該跟你說的。”他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但不知為何,卻偏偏脫口而出了。
她微微搖頭:“我明白的,真的!”她輕輕的嘆息,看到她喟嘆,他心內搐痛。她是最干凈的,卻偏偏這雙干凈的眼睛,總是要看到丑陋骯臟的東西。
有如上天對她的試探一般,從小便讓她受眾人的白眼,受人虐待,受人的啜棄。然后,再向她展示妖魅縱生,各色的馭者與靈物。這更勝從前露骨的虐待,是黑暗與光明的交織,陰謀與陽謀的融匯。想用這些,腐蝕她的身體,腐蝕她的心!我心不欲染塵埃,塵埃卻偏將我沾。連他也算上,都是如此。他拿走她的聚靈咒,卻不肯放她自由。將她牽扯進馭靈的世界,讓她看到那些骯臟的過去。他用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便是他的愛。他把她的心,也牽扯進他的愛里。讓她跟他一起沉淪!從骨子里,他與碎藍,其實沒什么不同。若是她以后,為了他,變得殘忍,霸道,凌厲或者是漠然。從而泯滅掉人性最溫軟的地方,那他便是罪魁禍首!是他親手扼殺了他的希望,淹沒了他最眷戀的光。
“相公。”小白看他有些發怔,輕聲開口。他脫靴上床,靠坐在床頭,伸手把她攬到身側,這才輕輕出聲:“小白,一會吃點東西睡一下。然后,跟凌破回家吧。然后在家里等我。”他低聲說著,她不該過這樣的日子。讓她去引鄭隕奇,他已經開始后悔了。他不能再用凌破,不能讓她變得,和那些馭者一樣。
“我不走。”她撐起身,坐在他身旁。
“聽話!”他微微蹙眉頭:“讓凌破帶你回去。留在這里象什么話!”
“不走。”這是她第一次這么直接違逆他的話,還連說兩遍。
“你招惹我是不是?”他睨睇著她,看著她微微縮起的脖頸,壓低了聲音:“再說現在就走!”
“就不走!”她二愣子勁上來了,居然梗著脖子直看著他。還向著他伸出手來:“你教我馭靈!”
他微瞇了眼,看她一副混不吝的模樣,便有幾分火氣拱了上來。他一伸手把就她的手撥到一邊:“你別讓我來硬的。”他偏過臉去不看她。
“來硬的我也不走。你把我打發走了我就再回來!”她低聲哼哼著,不敢太大聲跟他犟,但這種嘟嘟囔囔的聲音讓他聽起來竄火。
“你不教,我讓小破教,他也會!”她居然還敢拐著彎的氣他。他蹭的一下坐起來,一把將她勒過來:“我以后不會再教你,也不讓別人教。你只要學會憋氣就夠了。我不想讓你沾染這些你明不明白?”
“你怕我變了是不是?”小白被他勒得一咧嘴,卻是看著他低語:“你怕我變了,以后也老害人。然后你就也得算計我了,對不對?”
他微怔,看著她幽幽的眼神,一時無語。她看著他,接著說:“你怕我變了,那時你喜歡的小白就死掉了。你心里又什么都沒有了。”她伸手去摸他的臉,學著他撫摸她的樣子:“你只喜歡小白,你不喜歡白夜黃泉,她是你的大仇人!”
“你,你想起什么了?”傾絕伸手握住她的手,聲音竟然有些喑啞:“你,你這幾天究竟想……“沒有,我什么都沒有想。”她的大眼看著他:“我只是想跟你,同甘共苦!”
他覺得腦子轟轟一下,心內有某種東西輕輕的裂開,萌芽一般的微痛,卻是涌出一絲新鮮的氣息。
“我是小白,我也是白夜黃泉。我不喜歡,但我知道我是。”她忽然伸手去攬他的頸脖:“相公也一樣,相公姓碧丹,不喜歡,但也不能改。名字可以改,血液改不了。相公喜歡小白,也要喜歡白夜黃泉。好不好?”他身體微微發顫,她永遠可以用最簡單的話來表達她意思。她開禁了,就必然要承認身體里的血液。她平時很縮頭烏龜,但在重要的時刻。她永遠可以找清自己的方向。她比他以及碎藍都要勇敢。她是小白,同樣也是白夜黃泉,再不喜歡,也無法更改。她身體里流淌的,是馭者白夜家的血。回去了也不能改變,因為事實就是如此。你可以視而不見,但它不會不存在。
“答應我一件事。”他忽然低聲開口,聲音微微顫抖。
“永遠不讓小白死去。”她流下淚來,悄無聲息:“你也答應我一件事“永遠不會變成靈物。”他輕輕應著,然后,便吻上她隕落的淚滴。永遠不變成靈物,不會拋棄人的心。不會走碎藍的路,不會放棄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