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只手將小白一下扯了開去!是凌霜!他高大的身形一下侵了過來,他一手拉著小白,很快的發出一聲唿哨,小白聽到一陣鐵索拖地的聲音,在黑夜里如此的清晰!她眼前一花,已經有十幾條人影向著傾絕從四面撲了過去,行動如此快速,絲毫不亂!之前她甚至連腳步聲都沒聽到,沒人說話,寒光一閃,十幾條手臂粗的銀白色的索便有如蛛網一般罩向他的全身!不是鐵,不知是何質地,寒光閃閃。頓時勒住他的全身,他喉間發出一聲凄厲的嘯聲。那聲音驚得圍欄的鹿猛然亂跑起來,在黑夜中,狠狠的戳在小白的心上!
他渾身被索鐐一勒,小白清楚的看到他周身拱起一圈灰白的光!他的手猛的絞住其中兩條索鐐,一抖,已經有兩個人吃不住而撲跌了下去!但更快的,又有人撲上去,接替他的工作。如此熟悉,一如他們已經做過千百次一樣!
他們同時用力收緊索鐐,猛然向著四方一拽,小白的淚水一下便噴薄而出:“放開他,你們放開他!”她突然掙扎起來,卻無論如何扯不開凌霜鐵鉗一般的手掌!她嘶叫出聲,她的聲音與他喉間的厲吼交錯不止!她第一次這樣吼叫著發號施令,雖然并沒有人聽從她的話!他們沒有放開,反而繞著圈慢慢踱走,將他越束越緊!
“王妃!王爺燥了,現在不認得人了!”凌霜死死的拉著她:“王爺燥了,不鎖著他。他就得殺人!王爺不想在王妃面前殺人,剛才王爺叫我,就是要我這么做!”他的聲音雖然冷凝,但卻開始有些嘶啞!王爺很久沒有這樣燥過。王爺太想將那些過往說出來了!他太想接近她!太想太想了!
“他是人,他不是野獸!為什么這樣鎖他?你放開我!”小白淚眼迷蒙,只看那揚起的灰霧之中,在那些左突右閃的人群之中,他一個人孤獨的掙扎!他是人啊!他那么聰明,知道許許多多的事。他會彈琴,會畫畫,會說很多文縐縐的話!他有時也很張狂,高興起來也會像個孩子!他還認識古董,知道用什么方法賺錢。他騎著馬,飛奔的時候,身上會帶著炫目的光芒!他會對她溫柔的笑!但是現在,他真的像一頭困獸,被冰冷的索鏈捆綁。他的眼發著灰紅,他渾身的骨骼都要斷裂!他與她,此時就象在兩個世界一樣!
“凌大人!你放開我吧,你讓我過去吧!好不好?”小白仰著臉,拼命的去掰他的手指,徒勞無功的想讓它們松開對自己的鉗制!
“王妃!回房去吧,王爺明天就能好。王爺定是不想您在這里瞧著難受!”凌霜說著,便拖著她往營房那里走。
“不!不!”小白拼命的踢著腿,她掙扎著想退回來。但他的力量太大,她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踉蹌,她突然一下撲倒在地上。一只手還在凌霜的掌中,另一只手拼命的去抱凌霜的腿:“凌大人,凌大人,我求求你了,你讓我過去吧!”她鬢發散亂,淚水染花了她的妝!她拼命的阻止他邁步,泣不成聲,嗚咽不絕:“他認得我,他認得我!他說過的,他說他怎么樣都認得我的!”
凌霜蹲了起來,她死死抓著他的衫,不肯放松一點:“他說過的,他說我的用處。就在于填滿他的心!他是這樣說的,現在我走了,現在走了。我還有什么用?我還有什么用?”她清清楚楚的記得他的話,他將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她現在懂了,她終于懂了!她不相信他燥了就會打死人,若真是那樣,整個王府還有誰愿意呆著?他只是生病了,只是生病了而已!就像在京里一樣,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他?這樣的他,讓她想起自己的過去!讓人打過,讓人拖過,像條狗一樣。或者連狗都不如!他是人,她也是。是他讓她真正明白。她是活生生的人,那么她,也需要幫助他,讓他明白。他只不過是一時迷失了而已!
凌霜看著她,耳畔是手下禁衛輕輕的咄咄聲,鏈條的嘩嘩聲,還有王爺的嘶吼聲!他跟他王爺十多年了,他怎么會不了解王爺?他之所以如此訓練鐵近營,不僅僅是為了稱霸朝野,更多的,是為了制約自己的瘋狂!所有人都不懂,但他明白!他看她滿身灰土,淚痕遍布,看著她攥緊他的衣擺,因為太過用力,指甲深陷皮肉而不自覺!她如此的細瘦,眼中只有簡單,但她此時的哀慟,卻是讓他動容!
“王妃如果有什么事。讓王爺如何自處?王爺最怕王妃受傷害,若是傷害王妃的,是瘋狂之下的自己,他這一生,要如何渡過?”凌霜喑啞的說著,眼底涌起悲意。他何嘗不想解救他,哪怕用任何的方法!但是,這是他與生俱來的缺憾,是他的親生父親,帶給他的,一生不散的災難!
他微微松了手掌,是她眼中的簡單明澈令他的心開始動搖。或者說,他也如同王爺一樣,受到她的影響,不覺然間,將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她連滾帶爬的便沖了過去,跌跌撞撞的撲向他的身邊。她看到他錚獰的神情,看到他眼中異樣的殘忍。她的瞳收縮,但她卻向著他張開雙臂,索阻礙了他們更緊的貼近,卻依舊無礙她的手臂纏上他的頸脖!
“相公!”她哭著,淚水了滿臉,眼神變得迷蒙!他雙眼迷離,眼前已經不再是小白,而是一個接近過來,可以讓他摧毀的玩具!他野獸的狂燥再也無法控制,壓住他人性的柔軟,他的喉間發出一聲嘶啞的哀鳴!他一口便咬向她的肩膀,他的手被捆綁,他的腳被捆綁,他全身都被捆綁,只有牙,還可以自由的放縱力量!血的味道一下充斥了他的感管!唇角竟然還扯出一絲殘忍的笑意!小白緊緊的咬著唇,強迫自己不發出任何的聲音來。她知道,如果此時悲鳴只會助長他的暴虐。一如曾經挨打,她越是叫痛,別人就打得越是狠!她知道他同自己所承受的是一樣的多!同甘共苦,患難與共,是他說的!那么,就算她今天死了,今天晚上,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傾絕!”她叫他的名字,更緊的去摟他的頸,她哭了,她始終無法如此自如的叫他的名字!他一直讓她叫,她總是叫不出!因為那時她并沒有覺得他們是同等的高度,那時的他,很溫柔。卻像是一個溫柔的主人!但是,現在的他,很暴燥,很瘋狂。但卻像一個普通的,只不過是生病了,需要她來照顧的丈夫!她相信他一定還認得她,就算他眼中已經看不到溫情。她知道他還是認得的!他一定是認得的!他說過,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子,總是認得她的!
他渾身都在顫抖,獸性之下的人性在哭泣,為自己的軟弱和難以自控而哭泣!他獸性的一面出來的時候,并不是指他化形,而是獸心支配了人體。他的動作還在繼續,但人類的心在哭泣!淚雨滂沱,甚至濺濕了他內心最陰暗的角落!
小白的意識在迷離,有如狂風之下的枯葉!但是,連她與傾絕自己或者都不知道!他體內的人性,在慢慢滲入進他的獸心之中!雖然他依舊是粗暴狂亂,但是他的牙齒,在無意識微微放松!是無意識,還是人性的意識在強烈的扭轉著他的獸性,在強烈的與他的狂燥對抗!這一次和在京里不同,那次他沒有引發內心的黑暗,他沒有嘗試去講述自己的過去!
那次,他不過是嫉妒星言的情意,從面引得他燥癥發作!這次,他已經完全的瘋了,他周身的緊鎖讓他發狂,讓他的力量無處可泄,特制的索鏈讓他無法掙斷,雖然不斷有人被他拉倒,但不停有人繼上!他的眼里,只能看到一具軀體。他的耳中,只能聽到那些紛踏的腳步,低沉的呼吸,還有,她細小壓抑的悲哭!但是,他人性的心,聽到了那聲“傾絕!”
凌霜側過臉去,竭力忍著去拉開她的沖動!王爺醒了來,一定會狠狠的責罰他吧!但是,這道光,凌霜不能阻擋。算他自私吧,他真的希望,這道光,可以把王爺照亮!
“傾絕,傾絕!”她死死的摟著他的頸,感覺到他渾身顫抖的更加的劇烈。她不停的呼喚他的名字:“傾絕,傾絕!”她的淚水濡濕他的頸脖,她的血浸透她的肩膀!她強迫讓自己意識清楚,強迫讓自己更加堅強!他說過,她是很有用的!
他的父親生了他,生他是為了馭他!他出生起就被扔進狼群,在野獸的世界里生存!他四歲都不會講人話。不會講人話,卻已經懂得殺人!用自己身體的各個部份,變成鋒銳的武器。與幼狼一起爭搶生肉,然后像所有的狼一樣掠奪頭狼的位置!他父親從沒把他當人,只將他當成,一個法血強勁,力量專橫的靈物!不過,他的父親沒有機會馭他,因為他親手殺了他!他親手埋葬了這段黑暗的過去!但黑暗,依舊蔓延不休的追來!他殺了他的父親,而他的母親,便要殺他!因為他殺了她的主人,她要親手結果她的兒子!七歲之前,他的生命里,沒有愛,也沒有憎恨,只有殺戮!這種殺戮,還是在親人之間進行!他在鮮血里成長,他的紫眼,被血浸成灰色!讓他的獸性得到最大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