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以為龔炎則是冷不丁接手商會理事生疏,也是心疼他,暗暗嘆氣,伸手臂把人環住,似往常他拍著她那樣安慰的拍著他,輕聲道:“你才接手商會肯定要忙一陣的,別急,慢慢來,可也要仔細身體,別太累了。”
龔炎則如同喝了一口酒,胃腸里翻滾的都是火熱滾燙的暖意,可也灼人,心里越發愧疚,他的曉兒這樣好,就該擁有最好的,名分和寵愛都該是她一個人的,可如今……。
他嘆息一聲,“沒事,都會好的。”一語雙意償。
春曉只當他說生意和打理商會都會越來越好,也沒多想,龔炎則身心疲累,不再說話,春曉歷來寡言少語的性子,便只由他抱著,享受這午后靜謐的安逸時光。
龔炎則覺著安心,后來困意上頭,倒頭睡去了,春曉早間裁了鞋樣子,這會兒便又拿出來做鞋,鞋是給自己做的,一共做了四雙了,都是平平常常的細布素面鞋,有天青色、灰色和黑色,登云還曾奇怪的問過,“姑娘怎么不做月色的?”老太太喪期百日內只能穿白攖。
春曉道:“我是做給玄素的。”
登云仔細看了看,確實是比春曉的鞋大一些的,信以為真,“怪不得是素面的。”
其實春曉是為逃走做的,如今走不了,便又有時間準備的更充分,她出去肯定要扮成少年的樣子,鞋子里塞上棉花,看起來更像那么回事。
正納鞋邊兒,就聽外頭有人通稟,“前門吳太太來給姑娘請安。”
登云與春曉都愣了愣,因問:“吳太太是誰……”又頓住,同時道:“吳老的娘子。”
對于相公是仵作這種罕見職業,春曉主仆記憶尤甚,只沒想到會來串門,還打聽到春曉是三房的姑娘,著實不易,春曉與登云點頭,登云笑著起身朝外去了,不一時傳來:“請吳太太去廂房吃茶,姑娘稍后就來。”
外頭院中的唐丟兒提在嗓子眼兒的心落下一大半,還有一小半懸著是不知如何面對春曉,之前見面是不知春曉的真正身份,只當是府里得臉的大丫頭,未曾想正是瀝鎮盛傳的三爺的妾侍,她心里泛酸是泛酸,卻清楚泛酸這種事不頂飯吃,想想龔三爺這位大周首富,只手指縫漏點都夠他們小民家里活一輩子的了,便打定主意要與春曉套近乎。
前段時間鄉下親戚送來一籃子鵝蛋,她用家傳的手法腌制了,今兒上午啟封,鴨蛋個個流油,五香口味,一個咸鴨蛋能吃半斤酒,好吃自不必說,卻只給愛喝兩口的吳老留了兩個,其余一瓷甕裝了往太師府來了。
這會兒她進了廂房等,心激動的亂跳,幸好不一時登云就扶著春曉過來了。
春曉一眼看見桌上放的一中溜瓷甕,旁邊立著唐丟兒,她有些局促的攏了攏耳邊根本已經溜光水滑的發髻,臉發紅的笑著道:“我在家里腌了五香鴨蛋,是祖傳的手藝,旁的地方沒有,送給姑娘嘗個新鮮。”
春曉這會兒卻是沒戴帷帽,只唐丟兒不敢正眼看她,眼睛只往自己帶來的瓷甕上看。
登云抿嘴兒一笑,“多謝你想著我們姑娘,快坐吧,也嘗嘗我們府上的點心香茶。”
“誒。”唐丟兒應了聲,但見春曉坐下,她才慢慢坐下,卻只嵌了半個臀,不敢坐實誠了。
“把這個拿廚房去放好。”春曉吩咐登云,轉頭與唐丟兒道:“我們府上老太太沒百天呢,都忌口呢,你那個鴨蛋能留的久些么?我還真愛這口吃的。”
唐丟兒先是知道自己送鴨蛋不合時宜,但轉瞬又聽到春曉喜歡吃,那也是投其所好了,安安得意,拿眼偷偷覷著春曉,忽地面容一呆,看著春曉再沒移開視線。
世間真有這樣的傾城國色啊……,還以為是畫里人。
唐丟兒見又細細的偷偷的端詳了幾回,總覺得在哪見過,在哪呢?可容貌美的如此驚心動魄的女子見過還能忘了?或許……只是面熟?
春曉常見有人看著自己發呆,特別是第一回見面的人,并不以為然,笑著與唐丟兒又說了一會兒話,唐丟兒卻始終恍恍惚惚的,臨走時春曉賞她兩塊上等棉紗的帕子并幾個繡功精致的荷包,桌上沒吃完的點心也都裝好讓她帶走,另外還有一塊桃紅如意織錦尺頭。
出了太師府,唐丟兒還在想,后來越想越肯定是見過的,卻實在想不起在哪,登云安排了轎子,她坐著一路回家,在家門口遇到街坊四鄰打岔,便不再轉牛角尖的想這事。
能被太師府的轎子送回來,唐丟兒臉上極榮光,何況還有好些個賞賜,都不是市面上賣的劣質貨,引的大姑娘小媳婦一陣艷羨嫉妒,好不容易從這些人手里脫身回屋,就在她轉身的一剎那,她瞥見一人,豁然想到在哪見過春曉了。
原來她看見的是巷子口做裱糊的老掌柜,讓她一下想起幼時,還沒被賣到瀝鎮前,大約六七歲時,先是被賣過兩家做丫頭,一戶是村里地主家,有一天地主的兒子病了,請了鎮上許多郎中來看都不好,恰有個赤腳郎中路過,一丸藥就把人治好了,地主千恩萬謝,給金銀不要,只說要個背行禮的小童,她就被送給了那個赤腳郎中,如今已經記不得那郎中長相如何,只記得郎中背囊里有一卷畫,曾被自己不小心散落開,畫上女子就是春曉!
后來她與郎中走失,再度被賣就賣到了瀝鎮,怪不得一時記不得,時間久遠到好似上輩子的事了。
唐丟兒想著下一回再見春曉,一定要把這事說一說,也是一樁趣聞,還能表明自己與她早有緣分,兩人關系更親近一些不是。
不說她,只說轎夫抬著空轎子回轉,半路遇上龔炎慶,臉上青青紫紫的顯見被人揍了,見是自家轎子一貓腰就鉆了進去,擋著臉讓轎夫快走。
太師府男丁原本都是從墓地回來,龔炎慶走到半路借口尿急,進了旁邊一條狹小的巷子里,其他人見狀沒等,只留個小廝牽著馬在巷子口候著,原是龔炎慶知道趙氏(龔三兒原來的姨娘)被賣進勾丨欄,這次回來打定主意說什么也要見一面,當初他的許多錢財可都在這娘們手里,一來要錢去,二來想要溫存一番。
哪里知道他這一去,趙氏不但冷嘲熱諷,還被她一個恩客給揍了,如今錢沒討來,又丟了顏面,龔炎慶恨的要死,出了巷子口又沒尋到小廝,眼見街上的人都朝他看,正拿袖子擋臉就見一頂轎子抬過來,正是自家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攔住了,轎子里又沒人,他上去后真真是長呼一口氣。
回了太師府,龔炎慶令轎子一直把他抬回自己的院子,緊著進屋擦藥去了。
再說那等在巷子口的小廝,等的太久,鼻涕都被風吹下來了還是沒等到五爺,只得進去打聽,雖沒打聽來,卻明白了這一處都是勾丨欄,羞的牽馬跑了。原是小廝雖守著巷子口沒動,龔炎慶卻是懵頭轉向的從另一頭出去,這才沒遇到。
晚些時候龔炎則睡醒起來,收拾好了,叫下人擺飯,與春曉一道用了飯就往西屋書房處理事務,正這時有婆子來回稟登云,“吳太太已經送回去了。”
登云還納悶呢,這東大街到前門也不遠啊,怎么轎夫走了這么久,別是路上出什么事了,便問,“怎么回稟的這樣晚?姑娘方才還念叨是不是路上怎么著了。”
婆子忙道:“是五爺半路把轎子攔了,又拐了好幾處地方才回來晚了,并不是拖延回稟。”
“知道了,你去吧。”登云打發婆子,轉身回屋,龔炎則聽到這話,走到門口因問:“怎么小五才晃回來?”
那婆子忙轉回身回稟,只話卻不好說,吭哧了一陣才道:“五爺似與人撕扯來著,傷了臉……”
龔炎則當即眉頭一立,這個小五,就沒有一時叫人省心的,道:“把跟著他的小廝叫來。”
婆子應聲下去傳人,趁著這功夫,龔炎則隨口一問,“哪個吳太太?”
登云端著水盆往外走,聞聽就道:“前門吳家,是個仵作。”
“怎么認得的?”龔炎則面上淡淡的,卻想著春曉不是不認得吳老,原本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她怎么與人家家眷來往了?
登云倒了水回來,便一五一十的回稟了,正說道:“這人講的事兒比說書先生講的還有趣,說您在有瓊摟……”
“登云。”春曉在屋里聽見忙喊了一聲打斷。
登云臉一熱,眼里含笑的瞅了眼龔三爺,道:“您想聽問姑娘吧,姑娘當時聽可認真了。”
“登云!胡說什么,還不進屋來。”春曉在屋里也是臉上發熱,她與登云兩個當時聽唐丟兒講那些酒后趣事也是笑的不行,可真拿三爺跟前說卻是發窘。
登云笑嘻嘻進屋了,龔炎則卻心思一動,自己與吳老可沒一道吃過酒,吳老的女眷是聽誰說他在酒桌上的趣事的?或許這個人就是胡扯逗春曉開心,可這心機不得不防。
---題外話---可憐的作者把存稿都給你們發了,如今只能裸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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