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蕃酋寇邊,議出兵的事,被章鉞一連串發問給攪黃了,不但再也議不下去,朝庭的威權再一次深受打擊。很簡單的事,明顯就是章鉞在背后的推手,目的就是離開東京回西北。
可是,誰要是答應,必將為千夫所指,就算是暗中投靠章鉞的人,這時也不敢輕易開口。而章鉞自己,也不能強行索要詔書,那就真是逼宮了。至少目前還得維護朝庭幾分威信,保持對地方節鎮和東京禁軍的控制。
于是,當天章鉞再沒去樞密院,下午派人去禁中看看,聽說中書幾位重臣也各自回家了,一時,中書、樞密及六部堂官都回去奶娃了,只有一些副職和小吏在默默值事,帝國的心臟陷入可怕的僵死局面。
次日一早,章鉞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樞密院,結果,沿途不論是守衛士兵,還是值勤小吏及雜役,以及在簽押房里的主事官,都鄭重其事地跑出來躬身行大禮。
章鉞心里大驚,避之不及,還沒到自己簽押房就嚇得跑出了右掖門,這他娘的要是誰得了失心瘋,喊聲“圣壽無疆”什么的,那可就危險了。想想覺得心中非常愧疚,讓一名守門指揮使去中書省那邊看看,結果也是一樣,范質、王溥等人都不在,這不是搞集體罷工,而是在無聲抗議啊!
不過這些情況也在意料之中,章鉞也還有后手,若不出差錯,只需等個十天半月的,邊境節鎮奏章將如雪片般飛遞東京,那時他們總得開口。要回西北,那也得名正言順,光明正大,坦坦蕩蕩。
章鉞當即派人去請邊歸讜回樞密院值事,自乘馬車到相國寺前街時,順便拐進了楊記綢緞莊,讓行人司大掌事楊萬派人去將單寶忠請了來,前段時間柳光業進京,在鄭州白沙鎮失蹤兩名精銳斥候士兵,至今還沒找到蹤跡。
這事要在平時慢慢找就是了,但現在局勢詭異,可非同一般。不一會兒單寶忠來了,還是沒什么線索,章鉞了解一下前幾天發往地方節鎮秘令的事,也就乘車回家了。
接下來兩三天里,范質等重臣仍是沒上朝,也沒去中書上值,東京朝庭一副密云不雨的狀態。而越是這種時候,部院中低級官員們則十分勤勉,當然私底下議論紛紛,開始尋思著拜山頭站隊了。
章鉞對此毫無興趣,雖也不上朝,卻每天派人去打聽,早晚上下值時間去樞密院召見邊歸讜,留意著朝堂動靜,并讓侍衛司四廂主將趙彥徽、李處耘、張令鐸、張光翰約束好士卒,以免發生不必要的禍端。還有殿前司那邊,自有軍情司打進去的暗探緊盯嚴防,不過趙匡胤倒是非常勤快,照常天天坐衙。
這天黃昏,章鉞從樞密院出來,就見內侍少監董光買帶著兩名內侍站在門前十余步的闕樓外東張西望,見章鉞出來連忙上前相請,說是太后召見。
“有召見中書范相等人嗎?”章鉞聞之一怔,這段時日,太后和小皇帝是有召見外臣,畢竟要保持著朝庭日常運轉,可召見自己莫非是商量那件事。
“不知道!太后沒說!”董光買回了一聲,轉身就在前面快步走了。
章鉞心中一陣納悶,自己出京這絕對是大事,若不公開下詔也就沒有半點意義,太后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想談談條件,可她能有什么籌碼。沒中書范質等人支出持,她的詔書都出不了皇城,若非有個太后的身份名號,還帶著小皇帝,她真是什么都不是。
董光買已在前走好遠了,章鉞只得快步跟上,一路過月華門、宣佑門,城門樓上殿前司宿衛禁軍守備森嚴。到了金祥殿前廣場,董光買竟然走宮殿臺基下向東繞開,往滋德殿那邊走,穿過一道長長的宮墻窄巷,很快就到了。
“太后什么時候搬去了滋德殿?她不是每天要批閱奏章嗎?”章鉞一頭霧水,訝然問道。
“昨天才回滋德殿的,太后這幾天無心理政,只照看著幾個皇子。”董光買走得飛快,低聲回道。
章鉞想想也是,不由暗嘆一聲,不經意間仰望金祥殿外高聳的臺基雕欄,外圍竟然站著成排的禁軍殿直,持槍挎刀密集一片,顯得有點草木皆兵,風聲鶴唳了。轉眼到了滋德殿前,御階兩側也是兩排甲士,遠望殿前臺基和遠處附屬宮殿外,也是甲兵如云。
章鉞想到什么臉色一變,頓時踟躕不前,近來局勢鬧到這般地步,若是把自己召進宮,突然一聲令下,甲士盡出四面合圍,那可真是插翅難逃,倒時太后仗著中書范質和韓通等人的支持,秉著大義名份,挾持自己讓西北諸鎮附首,這還有得玩?
“章相公!快來啊!官家剛剛睡下,太后沒多少時間,待會兒幾位太妃要帶皇弟過來請安,不可耽擱啊!”董光買走上御階了,見章鉞還站在階下,臉色陰晴不定的,不由急得叫起來。
章鉞轉念一想,心中釋然,太后才十七歲虛歲,應該沒這么慎密的心思,但眼下確實不能大意,便懷著警惕的心思跟上董光買,一路繞過前殿,進了偏殿東北角庭院,這兒看起來是一個小花園,假山邊的池塘里荷花開得正艷,北面一片小樹叢后露出一堵宮墻。
章鉞跟著沿曲廊繞到宮墻下,董光買和守門內侍、宮女說了一聲,站在門前請章鉞進去,由一名年約二十多歲,頭梳盤桓鬟,身著粉色交領衫子和長裙的宮女帶路。那宮女在前邁著小碎步,走得搖拽多姿,還頻頻回頭微笑著看章鉞,那眼神帶著某種強烈的意味,看得章鉞渾身毛發直豎。
穿過庭院,里面傳來一陣陣“篤篤篤”木魚空響聲,還有一種熟悉的香油和黃裱紙燒著的焦糊味,章鉞抽抽鼻子,抬頭看向前方中門內,一股淡藍的煙霧正裊裊向外彌漫。
“她這是干什么?禮佛?”章鉞一陣驚奇,實在很難想像,一個正值青春花季的十六七歲小姑娘在敲木魚,那是一種怎樣的悲苦。
章鉞有些失神,腳步也沒停下,冷不防前面的宮女故意止步轉身,一下倒竄進懷里,“嗯哼”嬌吟一聲呵氣如蘭,舉起雙臂十分大膽地伸手向他脖頸上攀繞,散發著脂粉味的軟綿綿身子往他身上緊貼。
章鉞冷哼了一聲,只好任她吃一回豆腐,卻伸手一把擋住了她半開似合的紅唇,另一只大手狠狠擰了一把下面某個豐碩多-肉-的部位略施薄懲,瞪目以示警告,順勢一把推開她,大步如風逃也似的沖進了中門。
“章相公!奴叫李彥英!官任內庭尚宮!”那宮女在后幽怨地小聲喊著主動投靠,生怕章鉞記不住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