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奉了上來,允臻細細的吹著茶葉,心裡琢磨著,應該怎麼開下面的頭……自己雖然關於周旋,可是面對這樣的境況,別說是左良,自己也還真是第一次,要怎麼做才能讓他的警惕再放鬆一些呢?談風月……似乎不妥,前面鬧的那麼僵,現在態度有如乾坤大挪移一般的改變,只能讓這隻老狐貍更加戒備;談前事?似乎更不方便,哪一處若得的不和……豈不是浪費了這兩次自己的心思……
其實,不只是允臻,藍萱也好,廖昂軒也罷,就連著錦瑟心裡想的都是如此:下面,應該說點什麼呢?
可是,偏偏就是他們的這尷尬救了自己,一個個欲言又止,滿臉憋的通紅的樣子,不知爲何,在朱澤的眼裡看到的卻是一羣被自己耍玩了的小輩見到長輩時的難堪……
難怪有人說微笑和沉默是兩把利器,微笑可以解決很多問題,而沉默卻能避免很多問題!
這時候,卻聽朱澤開口問道,“怎麼不見左將軍啊?莫非,是病體還未恢復麼?”
聽得此話,衆人才算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出來,臉上的神色也不自然的放鬆下來,允臻給藍萱遞了個眼色,藍萱會意,臉上乾笑著回答說,“蒙會長記掛著,本不想提起此事讓會長懸心的……”說到這兒,藍萱嘆了口氣,頓了頓……
朱澤聽了這話,心裡說道,別呀!得提啊。要是不提,我才懸心呢!你們這些低眉順眼的,雖然心裡不一定打的什麼主意,但至少還都在我眼前……那左良雖然好防,可若不在,我就不好防了不是!
這時候,只聽藍萱繼續說道,“會長有所不知,那日從花船歸來之後,子卿這病勢愈加猛烈起來,雖然有著會長請先生開的藥來,查上一連幾天吃下來,也並不怎麼見效……我們正商量著,是不是需要再請個先生來瞧瞧……”
“難道,陸兄弟不相信在下爲左將軍請的先生麼?”朱澤眼睛裡閃著寒意問道。
廖昂軒一直偷眼看著朱澤,在藍萱剛說到左良病勢沉重的時候,一絲得逞的笑意瞬間掛在了這老賊的臉上,雖然忽而即逝,卻也看得真切;而當藍萱說想再請個先生的時候,朱澤先是一驚,緊跟著,臉上便飛了霜一般冷了下來……
廖昂軒正欲開口替藍萱辯上兩句,卻聽藍萱淡然的回道,“朱會長這是說的哪裡話來?若真的信不著會長,我們又怎麼會一頓不落的用了會長送來的藥呢?”
這話一出口,倒是讓朱澤臉上有些不自然了,藍萱說的不差,自己雖然派不了人進這院子,可是在這前前後後的路上,也明著暗著的放了些手下人,若是有眼生的人從這院子裡進進出出,斷然是不可能漏了消息的,更何況……自己的手下,也檢查了這裡的生活垃圾……每天的藥渣都是按時的倒了出來……內容不差,次數也沒差……
“只是我們想著,會長也並不是個富貴閒人,每日裡多少大小事務要操心勞力的……晚輩們本就因爲莽撞傷了會長的,可是會長並不計前嫌……但我們又怎麼好,總是如此厚顏的去叨擾會長呢……”
說到這兒,藍萱的這段兒話纔算是說完了。她安安穩穩的拿起茶來,吹了吹茶葉,輕輕的飲了一小口,然後,依然把茶杯拿在手中,看著茶葉在杯裡打轉兒。
“哎呀……”朱澤邊嘆了口氣,邊皺起了眉,可是笑意卻也掛在了臉上,“我當是什麼,這點小事兒也能算個事兒麼?不瞞王爺……和幾位,今日我還真想著左將軍的病,巴巴的帶了先生來……若王爺和幾位不信得著草民,不如讓先生再給左將軍請次脈吧!”
說到這兒,允臻的心裡一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左良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這脈若一診,怕是就漏了底細了吧!允臻偷眼看了看藍萱,卻與廖昂軒的目光匯在了一處,允臻發現,廖昂軒的擔心與自己是一樣的,就連錦瑟也蹙起了眉來……
“我看這事……”
廖昂軒剛一開口,朱澤就打斷了說道,“難道不方便麼?”
開什麼玩笑!當然不方便!廖昂軒在心裡大聲的喊道,可是嘴巴卻只是扯了扯,笑了一下!
“沒什麼不方便,既然朱會長盛意至此,我們若再推辭,只怕冷了會長的好意了。”藍萱放下手裡的茶杯,“那就請朱會長把先生請進來吧!”
允臻見藍萱如此安然的態度,心下明白,想來藍萱已經安排好了下面的事情,可究竟是什麼呢!允臻雖然面色未露,但心裡也有些好奇。允臻對著侍衛一使眼色,侍衛點頭離開,不多時,引著一位先生走了進來,幾個人一看,還是上次的那一位。
這先生踱著方步,慢慢悠悠的來到衆人的面前,雖然是一臉的傲色,但還是跪了下來,總著衆人施了禮。然後衝著朱澤諂媚的一笑,朱澤使了個眼色,先生立垂首在了一邊。
看著這個亦傲亦卑的樣子,心裡都覺得可笑又可卑。想來,若這人真有幾分傲骨,又怎麼會對朱澤這樣的人特俯首帖耳,可若說你沒有傲氣,還真不知道這人那一臉的傲色是從何而來的!
“先生已經請到了,煩著哪位引下路,速速的給左將軍瞧瞧纔好。”朱澤說道。
衆人把目光又集到了藍萱這裡,藍萱微笑著點了點頭,衝著朱澤以及先生還有允臻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引著衆人向著左良的房間走了過去。
看著藍萱如此鎮定從容,自己一方的幾人雖然還有些忐忑,但也並未有太多的不安!只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而在這路上,朱澤也幾次給帶來的先生使了眼色,雖然在來的路上已經交待了不少,但是,到了跟前,朱澤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來到左良的門口,藍萱並沒有衝著裡面使什麼暗號,連門都未敲一下,而是直接輕輕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雨墨和雨青都留在這裡侍候著,忽然見有人推門,急急的向門口走了過來。
“誰啊?”邊走著,雨墨的語氣裡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不知道將軍病了麼?門也不叩一下,將軍睡下了,也來打擾,仗著你們……”
“仗著我們什麼?”先走進來的藍萱聲音不高的問道。
站在藍萱身後的人們聽的這一聲,大有訓斥之意,卻不見藍萱此時的臉上卻衝著這個靈俐的小廝一笑。
見是他們進屋,雨墨和雨青惶恐狀的跪了下來,口裡說道,“不知是王爺和幾位爺,還有錦瑟姑娘到此,小的……”
“先起來吧。等客人走了再和你計較。”廖昂軒淡淡的說了句,“子卿睡下了?”
“回少爺的話。剛睡!剛纔還一個勁的在咳嗽,把左公子憋的滿臉通紅,好像連呼吸都是問題了。”雨墨回道。
“可還發熱啊?”這時候,那先生從衆人的身後擠了出來,來到雨墨和雨青的面前問道。
雨青點點頭。
“白日間還好些,到了過午申時左右,咳嗽也重了,熱度也起來了……這幾天,就這麼反覆著!”
“等我來看看!”
說著,那先生就要掀起**上的幔子來,卻被雨墨一下子從後面插了過去,攔在了先生的前面。
“雨墨,你做什麼?”藍萱皺著眉毛喝道,“怎麼出來這幾日,越發的沒規矩了!”
雨墨聽了這話,屈身跪在了衆人的面前,回道,“公子可以說小人沒有規矩。可是,左公子被病痛所擾,這接連的幾日幾乎都是夜不能寐,現在下好不容易纔睡的安穩了些……人家不都說,十分病,三分藥七分養麼!想來,不管是哪家的大夫,都萬萬沒有把好不容易熟睡的病人硬是拉扯起來看病的吧!”
聽了雨墨如此一番對答,廖昂軒急急的把臉扭到了一邊兒,心裡明白,這小子早就跟藍萱套好了話了!
“哪個說要把左將軍叫起來了?”那先生聽了這話滿臉通紅的說道,“我不過是要看個面色,請個脈罷了!用不著叫醒將軍的!”
雨墨雖然還是有些不樂意,但是沒辦法只好看了看站在那先生身後的人們。
“起來吧。念著你一片忠心的份兒上,今天的事兒,就不和你計較了。”允臻心裡也是覺得好笑,但卻只是淡淡的說道。
可是雨墨還沒起身,只是看著廖昂軒。
“糊塗東西,王爺都許你起了,瞧我做什麼?”廖昂軒佯怒著,低聲喝道。
聽了這話,雨墨才緩緩的起了身!陪著先生來到了**邊兒,拉起了一邊的**幔。
可是一見躺在**上的人,卻把這先生嚇了一跳!
這哪裡還看得到臉啊!上面戴著眼罩,鼻子以下又全都用巾帕包著!
“這……是何意啊?”先生不解的問道。
“哦,先生您不知道,左將軍這人……怪僻的狠!”說著,雨青偷眼看了看站在後面的王爺,然後壓低了聲音,對這先生說道,“打從住了這屋子,左將軍就說這屋子光線晃眼,所以每天睡時都要戴著這眼罩避光。又說這裡離著廚房太近,總有股子油煙之氣,嗆的他難以呼吸!所以,又讓我們那家了帕子來,給他繫住捂住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