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主人,年紀約有個七十歲左右,身體卻是硬朗,鶴髮童顏的,很有些道骨仙風的味道。左良把自己這一行人的概況說了說,依然打著經商的旗號,沒有說明身份。那主人倒不介懷,忙吩咐著小道僮又叫了幾個孩子,再加上幾位侍衛一起,到後面爲大隊的人馬準備房間。
不多一會兒,藍萱引著車馬也到了這裡。
等一切都安頓好了,皇上吃了熱茶也暖和了七八分,又來了興致,與那位帶髮修行的老人家攀談了起來。
左相也陪同著,年輕人們領了旨意不必在那裡立規矩,便都尋了各自的下處,更換了乾淨暖和的衣物,慢慢的,也都恢復了精神。
藍萱這時候也暖和的差不多了,後背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現在都已經結了痂,這樣的風雪天裡,後背倒是有些發癢,可是,現在這一羣人都集在這裡,也沒有辦法去抓,只好拿著杯子,走到了門邊兒,依著廊下的圓柱,慢慢的按壓著,好讓自己緩解些。
就在這時候,忽然聽文溪說道:“原來一直覺得下雪是件特別風雅的事情,今兒才明白,這風雅是多奢侈的一件事兒。”
聽了她的話,衆人一笑,廖昂軒說道:“這便風雅了?我們現在有暖爐,有熱茶,若是再能有些樂聲,那纔算是風雅了吧?”
“這深山之中,哪裡能尋得到樂聲呢?”廖庚看著哥哥,不知道是有意配合著他,還是順口只是往下說。
“樂聲自然想有就會有的。”左良笑著說道,“是不是,無憂?”
“嗯?”
藍萱一直望著外面發呆,忽然聽到自己被點了名,纔回過神兒來。
“什麼?”
“瞧瞧,我們都白說了。”左良笑著說道。
“哦,是了是了。我一直就見她那裡有柄玉蕭,一直只當是武器呢。”文溪微笑著說道。
“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外面也下過雪,我受了傷,躺在屋子裡,藉著隱隱約約的月光,看著她坐在外面吹著那柄玉蕭”左良邊回憶著,邊微笑著看著藍萱說道。
“咳咳”聽著左良滿是柔情的話,文溪乾咳了幾聲。
“這還沒開火呢,哪裡來的這麼大的醋味?”廖庚笑著對廖昂軒說。
“此醋遠在天邊,心在咫尺啊。”廖昂軒笑著與自己的兄弟一唱一和的說道。
“誰吃醋了?誰吃醋了!”文溪紅著臉,白了他們兄弟倆一眼,“人家喝茶嗆到了,不行啊?”
文溪邊說著,邊又喝了一大口,這一次,還真把自己嗆到了。
左良輕拍著文溪的後背,有些許得意的笑著,文溪卻不領情,噘著嘴站起來跑到一邊兒去了。
“無憂,瞧在郡主都‘嗆’成這樣的份兒上,也讓我們藉著這雪景,聽聽你的蕭聲吧。”廖庚看著藍萱說道。
藍萱一笑,應道:“可以啊。”
然後才吩咐雨青去把自己的蕭取了來。
待把玉蕭拿在手裡,藍萱把茶蠱遞給了雨青。她略思索了一下,也沒有尋問衆人的意見,便鳴鳴咽咽的吹奏了起來。
“這是什麼曲子?”文溪對這曲子並不熟悉,但卻覺得頗爲悅耳,她輕輕的拉了拉左良問道。
“我對樂聲也不是很熟悉,這次,你可真問錯人了。”左良笑著說道。
“這是蒹葭。”廖庚低聲說道。
“這曲子美是美,可是卻讓人覺得聽了心裡好生的難過。”文溪說道。
“你沒聽過這麼一句話麼,‘古之寫相思,未有過之蒹葭者’。”廖昂軒嘆了口氣說道,“這曲子我以前聽她吹過一次,這,是第二遭了。”
“你以前聽過?”左良問。
廖昂軒點了點頭,看著左良說道:“上次在慶縣她與錦瑟合奏過此曲。”
提到錦瑟,廖庚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去,這麼久了,錦瑟還是消息全無聽著這讓人覺得柔腸寸斷的曲子,看著藍萱眼神中飄出來的絲絲憂怨,看來,藍萱對她的思念與牽掛,絕不在自己之下。
文溪對錦瑟這個人,不能說是一無所知,可是與他們之間的糾葛卻也不是十分的明白,她低聲問左良道:“那個錦瑟”
“我改天再和你說。”
文溪的話沒有問完,就被左良給打斷了下來。
就在他們正在有問有答,有思有怨的時候,忽然,一陣琴聲從遠處飄飄蕩蕩的,藉著風聲傳了過來。
聽到這個聲音,藍萱雖然曲聲未斷,卻睜大了眼睛,從剛纔的坐姿換成了立勢,她看了看廖昂軒,廖昂軒的眼中似乎也流露出許多的喜悅之意,正衝著自己點著頭。
藍萱沒有來得及披上任何可以遮擋風雪的東西,自故自的邊奏著蕭,邊尋著琴聲走了出去,廖昂軒忙取了把傘過來,急急的也要衝出去。
“哥,怎麼了?”廖庚忙問道,“我見無憂臉色都變了。”
“這琴聲,與錦瑟的頗爲相似。”廖昂軒回答道。
“真的?”
廖昂軒的一句話,頓時燃起了廖庚心裡的希望,他也取了把傘,緊緊的隨在自己的兄長身後,離開了屋子。
文溪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看了看左良,問道:“我們呢?要不要過去?”
左良聳了聳肩,笑著說道:“如果你想去湊這個熱鬧,我就陪著你。如果你怕冷,就坐在這裡,聽我給你講講錦瑟的故事。”
文溪的眼珠轉了幾轉,然後笑著對左良說道:“那我還是在這裡聽故事好了。”
不只是他們,就連坐在上院裡的皇上並左俊忠也聽到了剛剛的蕭聲和琴聲。
“沒想到,這鄉野之中,也竟有如此的妙音啊。”皇上不無感慨的對左俊忠說道。
左俊忠微微一笑,只是點了點頭。
這時候,只聽那位老者說道:“這琴聲,老朽倒是知道的。不過這蕭聲”
“哦,是家裡一個小公子吹奏的。”左俊忠應道。
“哦?難道是無憂啊?”皇上問道。
“正是。”
只見那老者輕輕的捊了捊頜下的白色鬍鬚,點了點頭。
“真是難得一聞的好聲音啊。”皇上輕瞌雙眼,慢慢品味著。
“剛剛蕭聲乍起,曲中盡是相思之意,動人心絃之處卻讓人覺得靜謐祥和。可這琴聲一起,這吹一蕭之人的心便亂了看來,這兩個孩子,有些份啊。”
聽了老人的話,左俊忠的心裡也是一動。能讓藍萱心亂的人,莫非,這人是
這時候,聽皇上說道:“我聽著這琴聲也有些耳熟呢。似乎很久以前在哪裡聽到過”說著皇上瞧了瞧左俊忠,“要不要,我們去看看這奏琴之人的真面目呢?”
左俊忠正在此意,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老者,老者微然一笑,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老朽就爲兩位引路好了。”
藍萱一邊演奏著曲子,一邊緩步的前行著,出了他們所住的院子,只隔著一條小小的甬道,就是另外的一個院子。
院門沒有開著,廖昂軒給廖庚遞了個眼神,廖庚走了過去,把傘把放,然後輕輕敲了敲門。
院子裡的琴聲戛然而止,藍萱也就此停住了蕭聲。
不大會兒的功夫,聽到了裡面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當院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廖庚眼中的光彩也彷彿被人從一個暗匣中打開一般,愈加明亮了起來。
立在院中,打開院門的人,正是錦瑟!
廖庚不得不佩服藍萱與廖昂軒的耳力,竟卻也能從琴音中斷出是誰來。
廖庚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錦瑟,總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眼前的她,沒了以前的華貴,粗布的衣衫,頭髮也只挽了個髮髻,乾淨利落的盤在頭頂上,她比原來更加清瘦,臉色也似乎並不太好。
看得出,她在見到自己的時候,也如自己一般的意外。而自己除了意外之外,激動的幾乎全身都在發著顫。
“你”
錦瑟與廖庚幾乎同時開了口,又同時停了下來。
錦瑟面對廖庚有許多的愧意,她有些黯然的低下頭來,等她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看到了立在廖庚身後的廖昂軒,還有藍萱。
只是一個瞬間,就是看到藍萱的那一個瞬間,錦瑟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剛剛失神的樣子也一掃而光,她迅速的把目光移開,沒有說話,只是退了回去,再次把院門關上,並且上了拴。
“錦瑟”
藍萱喊了一聲,應著自己的卻只有落栓的“哐當”聲。
看到錦瑟如此,藍萱真的覺得自己失敗至極,自己曾經有許多的機會可以對她說出真相,可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因爲這樣或者那樣的理由沒有去做。如今,她想說,她想解釋的時候,錦瑟似乎已經並不想聽自己說話了。
藍萱慢慢的垂下頭去,手裡的玉蕭也隨著落下的手臂而直磕到了地面,若不是有著一層厚厚的積雪,只怕這時,這柄玉蕭的頭上已經出現一個大大的缺口了就和藍萱現在的心一般無二。
廖昂軒看著藍萱難過,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
“沒關係,給她些時間,找到她就好。”
藍萱點了點頭,然後低聲說道:“看來,她還是不想見我。你們去和她聊聊吧不必提起我,只問問她好不好就好了”
說完,藍萱黯然的轉身,準備回去。
“忠俊,耳力不錯,果然是藍萱的蕭聲!”
藍萱還未邁出第二步,就聽到一個聲音從自己的前方傳了過來。
“老爺”
一見到皇上,幾個年輕人趕緊過來施了禮。
“怎麼?你們幾個也有吃閉門羹的時候麼?難得一見啊!”
看來,今天皇上的心情大好,竟然有心思打趣這幾個年輕人。
三個人有些尷尬的一笑,並沒有說話。
“去,把門叫開。”
院主人對著身後的小道僮說道。
道僮應了一聲,走到門前去叩門。
“姐姐,太師來看您了。”
小道僮的聲音,清脆而乾淨。
錦瑟雖然關了門,可是卻並沒有離開門口半步,其實,她也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不是還在生藍萱的氣,又或者,其實她根本就是在生自己的氣,而卻把這股怨氣發泄到了藍萱的身上。這些日子以來,她竭盡全力的想把自己曾經的一切,特別是遇到藍萱以後的事情全部都忘記,可是越想忘記,每天腦子裡反而想的就全都是這些事情。
想到藍萱的同時,她也就會想到允臻還有廖庚
錦瑟也不知道剛纔自己的反應,究竟是源自於羞愧還是其他,只是當時的自己幾乎就是條件反射一樣的,就那樣做了,等她再想開門的時候,卻又覺得不好意思了。
她一直聽著門外的動靜,聽到了藍萱的話,也知道廖庚一直立在門口,沒有移動半步
就在她想著,要不要叫住藍萱,也讓那個有些時候有些愚的廖庚不要呆呆的守在門口的時候,則又聽到了另外的聲音,再不多時,就聽到了叩門的聲音。
別人的話,也許錦瑟會躊躇一下,可是對於自己的這位“太師”,錦瑟現在是不能拒絕的,若是沒有這位老人家,只怕現在自己還在四處無依的飄泊著,也或者,已經死在去年冬天的大雪之中了。
錦瑟開了門,見廖庚依然站在門口,雖然面揹著自己,但是卻依然是剛剛的位置動也沒動過。他的傘依然放在地上,頭頂和雙肩上,都已經落了不少的雪花了。
“錦瑟”
皇上與左俊忠都是從小“看”著錦瑟長大的,對這張面孔自然也是再熟悉不過了。
“哦原來你們認識啊。”院主微笑著看著衆人說道。
錦瑟看著滿臉笑意的太師,垂下目光,輕輕的點了點頭,應道:“外面雪大,屋子裡坐著說話吧。”
院主和皇上也不客氣,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院子,左俊忠也隨了進去,後面的侍衛道僮也已經走了進去,只剩下錦瑟與廖昂軒、廖庚還有藍萱立在院子外面了。
“你們不進去麼?”錦瑟低聲問道,目光卻一直看著自己的腳尖。
“進,怎麼不進。”
錦瑟的話問過之後,廖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呆呆的看著錦瑟;而藍萱,卻不知道這“你們”之中,有沒有包括自己,所以也是沒有應聲。
倒是廖昂軒不想失了這個機會,忙應聲答道。
錦瑟彆扭著先轉身進了院子,廖庚想都沒想,也跟了進去,他想著,這一次,絕對不會讓錦瑟再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廖昂軒看了看還站在原地的藍萱,輕聲問道:“不進去麼?”
“我”藍萱明顯的有些底氣不足,“我不知道應該不應該進去。”
“不進去可以麼?”
“進去可以麼?”
“爲什麼不可以?現在可是我們‘老爺’讓我們進去的,錦瑟也沒有特別的說不許‘你’進去,那爲什麼不進呢?你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的和她解釋一下,眼下這不就是個機會,難道你想像上次那樣,被她悄悄的溜掉麼?”
“當然不想。我只是覺得覺得她還在生我的氣,不一定會相信我說的話。”
“信或不信,那是她的事。可是如果你什麼都不做,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廖昂軒看著藍萱說道,“我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比較多確切的說,打從我認識你以後,你身邊兒發生的事情就沒有斷過,可是,躲事不是你的性格啊。”
“我也不想躲只是,眼下我的情況”
聽了藍萱的話,廖昂軒“噗”的一笑,說道:“想的太多了。你的情況一直也就沒好過,估計也不會更糟了。走吧,機會是要自己找的,可不會送上門來。”
說完,廖昂軒拉著藍萱也進了院子。
他們進屋的時候,衆人皆已經落了座,藍萱悄無聲息的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可有些日子沒見到過你了,沒想到,你竟然到了這裡。”皇上看著錦瑟說道。
皇上所謂的“有些日子”,大約是從錦瑟離宮之後開始算的。
錦瑟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院主打從看到廖庚起,發現他的目光就一直沒有離開過錦瑟,可是看著他的樣子,那個專注卻並不像是一種貪戀美色的醜態,而更像是一種生怕一錯眼神眼前的東西就會消失的惶恐。
院子微微一笑,對著錦瑟說道:“我就說你是個斷不了的人,看來,你的份真的把你的情意牽到門上來了。”
聽著太師如此一說,錦瑟這才注意到廖庚的目光一直在隨著自己,她臉一紅,扭過臉去,說道:“您又打趣我。”
“您兩位看我像是在打趣麼?”
院主笑著對著皇上和左俊忠說道。
其實,並不用院主提醒,皇上與左俊忠也看到了廖庚的目光,但卻沒有去直接點破也就是了。不過,這並不是現在最讓皇上感興趣的事兒,他倒是更在意,眼前陸家的這兩位女兒在鬧什麼彆扭。
看樣子,藍萱對錦瑟的存在已經是心知肚明瞭,可是看著錦瑟的態度,卻似乎對藍萱有著百般的拒絕!
難道,她還不知道藍萱是誰麼?
想到這裡,皇上看了看左俊忠,左俊忠似乎也看透了皇上的想法,輕輕的搖了搖頭。
“無憂。”
被皇上忽然又點了名,藍萱忙站了起來。
“有什麼吩咐,老爺。”
“剛纔你吹的蕭聲甚好,是蒹葭吧?”
“正是。”
“這曲子是相思之曲,聽你曲中的意思,也大有此意,莫非,你也對誰起了相思之意了麼?”
皇上的問題完全的出乎了藍萱的所料,她微微的愣了一下,感覺這應該是個機會。
“回老爺的話,晚輩確有寄曲託思之意。不過,這倒無關風月,不過,是我欠了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一個解釋。這件事,讓我久久不能釋懷。晚輩的脾氣也也有些左強,若是此事不了,只怕這一生,都難以給自己一個解脫了。”
“哦?竟然如此,那好,我就給你這麼個機會,讓你給她個解釋。不過,這也要看人家想不想聽啊。”
在座的衆人皆知這段對話裡的主人公指的是誰。
就連那個心有七竅的院主也是一樣,只見他微微一笑,看著錦瑟問道:“怎麼樣?願意給你面前的這個人這樣的機會麼?”
“太師”
錦瑟有些不甘心,爲什麼要聽她的解釋呢?就算解釋了又能如何呢?
“老爺,院主”見錦瑟有些爲難,藍萱忙替她圓場道,“我明白,她有許多的心結並不想打開,我不想勉強她。”
“不,我沒什麼心結。”
聽了藍萱的話,錦瑟並不領情。
“要我聽你說話也可以,讓我你,只要你不躲,不防,不反擊,等我出夠了氣,我就聽你說話。”
錦瑟一口氣開出了條件。
這個條件讓在場的其他人都鬆了一口氣:什麼嘛,原來不過是打上幾下子,照著藍萱的身手,再加上錦瑟的柔弱這能有什麼關係呢?看來,錦瑟不過是在撒嬌罷了。
但是,卻有一個人知道,這一關並不好過,這個人自然就是藍萱了。
可是,她開出了條件,就衝著她這些年來,吃的苦,受的罪,別說是讓她打上自己幾下,就算是打死自己不行,若是把自己打死了,那自己還解釋什麼啊?不過,看現在的情形,她也不會下死手吧
“好。我應了。”
見藍萱答應了自己,錦瑟不知爲何更加的生氣,她指著院子說道:“這裡不方便,我們去院子裡。”
“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院子裡,屋子裡的人都沒有動,想著,不過是三兩下解決的問題,犯不上再出來進去一趟了。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卻讓衆人有些瞠目結舌了。
錦瑟一拉開架式,衆人才知道,原來她竟然也會功夫。
藍萱閉上眼睛,等著錦瑟的攻擊。錦瑟手下並沒有留情,她把這些年壓抑在心頭的所有悲傷,失落,難過全部的負面情緒都化在了對藍萱的攻擊上。
第一下,藍萱往後退了幾步;
第二下,藍萱被錦瑟騰空擲到了地上;
第三下,錦瑟拼盡了全力,飛身起來,一掌就要往藍萱的頭頂上劈
衆人再想攔時,已經爲時已晚,錦瑟的勢頭已經收不下來了。
廖昂軒失態的大喊了一聲:“不可以啊”
隨著他的話聲,錦瑟的掌已經帶著風聲劈了下來,就在她的手與藍萱的頭馬上就要捱到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闖進了院子,立在了藍萱的前面,用兩指一夾,化開了錦瑟的進攻,再輕輕一帶,把錦瑟閃到了一旁。
等衆人從剛剛的失神中緩過來的時候,纔看清楚,站在藍萱前面的人正是左良,而文溪此時也來到了院中。
左良氣的發抖,轉過身來,照著藍萱的肩膀重重的捶了一拳,藍萱被他打的“撲通”一聲坐在地上,然後擡起眼來,吃驚的看著左良。
“你是傻子麼?這一掌劈下來,你不死也去了半條命。怎麼動也不動,就在這裡硬撐著?”說著,左良又轉過來看著錦瑟,大聲說道,“你們兩個真是一母同胞,一個犟一個強,她若真有個好歹,只怕你到時候哭都來不及。她可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也下得去這樣的死手?”
藍萱精心準備了許久都沒有敢說出口的話,就被左良這麼一句話給講完了。
“親人?你在說什麼?”錦瑟站起身來問道。
與此同時,藍萱也站了起來,“誰要你多事的。我應了她的,任她打到解氣,她自然就會聽我說話了。”
“就算多事我也得攔下她!不然,你只能到陰曹地府去跟閻羅王解釋了!”
左良費力不討好,越想越生氣!
“他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是我的親人?你是誰?爲什麼他說你是我的親人,你說啊!”
錦瑟此時完全的無視了左良的存在,直盯盯的看著藍萱問道。
藍萱見錦瑟終於肯聽自己說話了,她不禁戚然的一笑,千頭萬緒的話,竟也不知道應該從哪裡講起來了,忽然,她想到了,這個,應該可以讓錦瑟明白了吧。
只聽藍萱輕聲說道:“雁茗,姐姐來接你回家了”
“雁茗”這兩個,如同萬斤鐵錘一般,重重的敲在了錦瑟的心上,這個名字,只有一個人叫過,那就是自己只見過一面的父親。
那一次,是父親回京述職的時候,自己也有五六歲大了,父親告訴自己,自己有一個姐姐,這一次來,姐姐讓父親帶給自己一句話,那句話就是:有機會,姐姐會接雁茗回家。
這句話,錦瑟一直緊緊的記得,確切的說,那天和父親相見時的那一個多時辰裡,父親做的每一件事,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
如今,聽到藍萱輕輕的說出這樣一句話來,錦瑟還是有些不願意相信,不知道,藍萱是不是從哪裡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爲了讓自己不再怪她,而故意這樣說。
“你不信她是你姐姐麼?”站在一旁的文溪問道。
錦瑟雙眼含淚,生硬的搖了搖頭,忽然,她想到了什麼,快步走進了屋子裡,看著坐在屋中的皇上和左俊忠。
“她在說謊,是不是?”
左俊忠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是真的。”
得到了左俊忠的承認,錦瑟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如果左俊忠沒有十成的把握,絕對是不敢這樣說的。可就是這個同時,錦瑟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現在的藍萱,還不應該是個女人吧!
她急忙想對皇上解釋些什麼,卻見皇上一臉平靜的望著自己。
“您知道了?”
皇上笑著點了點頭,答道:“幾天前剛剛知道。”
“那”
“別的先別說,你只說,你能不能兌現你剛纔的話呢?你可是說過的,只要她不閃不躲不防,由著你打到出氣,你可就會好好的聽她說話的。”
“這是當然。”
話說至此,錦瑟的眼淚終於衝出了眼眶,她轉過身去,跑回院子裡,直接撲進了藍萱的懷裡。
“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你幹嘛要瞞著我?你知道我等著你,等了多久!我一直想聽到你的消息,從父親不在了開始,我就一直在等著你的消息。你知道他們告訴我,你已經死了的時候,我有多傷心。恨不得自己也死了纔好。你們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我錯了,我錯了”
接下來的話,已經完全聽不清楚錦瑟在說什麼了,藍萱一隻手把妹妹緊緊的抱住,另外的一隻手輕輕的在她的頭上撫摸著,陪著她,默默的掉著眼淚。
這麼多年,這對姐妹,無論哪一個,都沒有少吃苦,少受罪。她們之所以這樣堅持著,就是因爲想著某一日,可以再遇到彼此。而今天,終於可以坦然的面對對方,這淚水中,自然有辛酸與苦楚,但更多的是喜悅到無法言說的感受。
看著她們落淚,站在一旁的文溪眼睛也開始發紅,她拉了拉站在一旁的左良,說道:“咱們先進去吧,讓她們單獨呆會兒。”
左良已經不再生氣,只是輕輕的嘆了一聲,然後與文溪一起進了屋子。
兩個人不知道在雪裡站了多久,直到藍萱覺得自己的雙腳已經似乎有些失去了知覺,錦瑟才漸漸平靜了下來,慢慢的離開了藍萱的懷抱。
藍萱看著錦瑟,輕輕的幫她把依然掛在臉上的淚珠兒拭掉,然後帶著淚微笑著問道:“對不起,真的不是想騙你。自從我知道你是誰之後,我就千方百計的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和你解釋。可是,總有許多的不能你,能原諒我麼?”
“姐我我懂。別再說什麼原諒了好麼?我我真的懂”
說著,錦瑟的淚水又再次涌了出來。
“好啦,你們倆個再站在外面,一會兒要變成雪人了。進來暖和暖和吧,有什麼話,以後的日子長著呢”忽然,廖庚的聲音傳了過來,“錦瑟的鞋子都溼透了。”
不知何時,廖昂軒和廖庚已經站在了屋外,正望著她們姐妹兩人。
藍萱聽了廖庚的話,輕輕一笑,說道:“是了,快進去吧。人家都心疼了。”
被自己的家姐打趣,錦瑟的臉一紅,低下頭去,用力的拉了拉錦瑟的手,說道:“姐”
“哎喲”被錦瑟這一拉,藍萱一咧嘴。
“怎麼了?”廖昂軒趕緊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疼還好啦,不是很厲害。”
“是我剛纔下手太重了吧!快進屋去讓我看看。”
說著,錦瑟扶著藍萱進了屋子。
看著她們終於進來了,皇上與院主也暫停了交談,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們兩人,然後說道:“先進去換換衣服吧。我們也在這裡坐了很久了。肚子也餓了太師可否賞點吃食啊!”
“您瞧,只故著說話,竟把這事給忘記了。僮兒,快去傳飯。”
小道僮應了聲,轉身向外跑去,皇上與院主等人也離了院子,先往前面去了。只留下這對姐妹進了屋子,邊更著衣服,邊繼續說著這些年來的相思之語。
因爲錦瑟的原因,皇上破例決定在此處多停留兩日。
這個晚上,藍萱與錦瑟這對從妹妹出生便分別的姐妹,第一次睡在一張上,講述著這麼些年以來的種種,時哭時笑,一直到天光放亮,兩人才草草的睡了一下。
第二天,藍萱剛剛打開院門,就看到廖庚站在門外,看著他腳下被踏的已經平平的雪地,藍萱想著,大約他已經在這裡等了許久了。
“怎麼不敲門呢?”藍萱微笑著問道。
“哦”看到第一個看到自己的是藍萱,廖庚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轉念一想,若是第一見到自己的人是錦瑟的話,也許自己會更不好意思吧。
“站了很久了吧,鼻子都凍紅了呢。進來暖和一下吧。”
藍萱說著,給廖庚讓了條進院的路。廖庚點頭道謝,慢慢的,卻一步未停的進了院子。看著廖庚邊走邊用眼睛瞄著自己,藍萱覺得有些好笑。
“我想起點事兒來,先過去一下,你幫我和錦瑟說下。”
說完,藍萱也不管廖庚應沒應自己,自顧自的離開了錦瑟住的院子。
看著藍萱遠去的背影,廖庚抓了抓頭,倒是立在院子裡,不敢再往裡面多走一步了。聽到外面的聲音,錦瑟也走了出來,看著藍萱的背影也感覺得到她的心情大好,再看看站在院子裡的廖庚,錦瑟的臉也微微的發紅。
“進來坐吧”
“哦哦,好”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子,廖庚左右四顧了一下,並沒見這院子裡有其他人。
“怎麼沒人伺候著麼?”廖庚問道。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