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宋雨潞。”相對于她的張揚,另一個女子,更顯穩重端莊,適時介紹著自己。
“啊!”原本一直微笑的勞莎,突然瞪大眼睛,激動得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又馬上放下來雙手合十:“您……您是仙女?”
雨寶和雙胞胎兄弟在一旁心中好笑。雨潞姐的名氣太大了,看勞莎的這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分明是把雨潞姐真當成了菩薩了。
宋雨潞卻朝她眨眨眼:“我們見過一次。”
難以抑制激動心情的勞莎,眨巴了半天眼睛,又仔細打量她一番,才終于恍然大悟。她連連點頭,依然無法抑制激動的心情,卻什么也沒有說。
“你們什么時候見過?”小四不解。
“有一次,仙女和幾個朋友過來吃飯。”勞莎輕描淡寫地說道:“好久了,我都忘記了。”
姜家的小妾卻與省城中最尊貴的人物單獨在一起,既然大家都不知曉,就說明仙女并不打算讓別人知道。她自然不能多說。
但她的心情依舊激越,似乎異于尋常。“請您見諒,我當時并不知道,您就是仙女。”
宋雨潞只是笑笑:“不敢當。”
雨寶傲嬌地問道:“是小四經常說到吧?”
勞莎搖搖頭:“不只是小四說過,省城內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仙女的大名。上一次見到您,我并不知曉您的身份,不知道有沒有照顧得不周到的地方,請您見諒。”
宋雨潞連忙搖頭:“沒有沒有,你一直非常周到。”
“那就好。”勞莎連連點頭:“仙女和大家想吃什么,請盡管點,今日,我和小四請客。”
“好啊好啊!”就等這句話了。雨寶和雙胞胎吃貨興奮異常。
菜點好了,勞莎離開,小四也殷勤地跟了過去,看她工作,是他的一種享受。
終于逮到說話的機會了,雨寶神神秘秘地湊近宋雨潞,興奮地說道:“姐,你猜這個勞莎,今年幾歲?”
宋雨潞搖搖頭。不管能不能說得準,公開場合議論女子的年紀,并不是符合禮儀的行為。
雨寶卻不在意,她有好多猛料要抖出來呢!“三十歲,她已經三十歲了。”
接下來雨寶再加上蕭雨、蕭歇,開啟了話嘮模式,趁著小四不在,把他們知道的,全都說出來:“姐,你知道嗎,這個女人,有丈夫,還有三個孩子。”
“而且,她還不是一般女人。她的丈夫,是省城名宿,富甲一方。”
“可是她丈夫經常打她,她的生活,一點兒也不幸福。”
“她要離婚,但暫時還沒有離開家,聽說是為了她的三個孩子。”
“她想要自食其力,并且得到孩子們的撫養權。可是她丈夫那么有錢,又有地位,她的想法,實在是太難了。”
一旁的姜子芮和辛垚,聽得也忍不住驚訝。怎么也沒有想到,平日里老實巴交的小四,竟然會喜歡上這樣一個身世坎坷、背景復雜的女子。
雨寶評價道:“小四很執著,認準一件事情,就不會改變。”
宋雨潞點頭,認可雨寶的認知。
當初,她讓小四將那個襯衫袖口拿給他們家的少爺,小四臨危受命,無論管家大伯怎樣拒絕,他只認準一點:不見到少爺,誓不罷休。這是六夫人交代給他的事情,無論怎樣,這件東西,都要交到少爺的手上。
這樣一個死心眼的男孩子,會愛上一個已經有了三個孩子、生活不幸的女子,就不在意料之外了。
更何況,勞莎亦不是普通女子。三十歲的她,看上去卻有著二十歲少女的羸弱,楚楚可憐下,似乎又隱藏著與外表不符的倔強與堅強。
民國時代,你果然不同凡響啊!
一個二十幾歲的陽光男孩,喜歡上一個年過三十、家庭不幸、還拉扯著三個孩子的女人,他的勇氣可嘉,可是他們的前途,還是渺茫。
菜一個又一個地上來了。姜子芮一直微笑著聽所有人講話,自己卻默不作聲。現在也是如此,他只是悄悄地,稍稍轉換一下菜品的位置,等到宋雨潞看過去,才發現,擺在她眼前的,都是她愛吃的。
幽黑的眼眸深深亮亮,唇邊還是那一縷淡淡的笑容,那個很溫柔、很容忍的微笑,無關他人,獨屬于她。飄窗外暖暖的光線在他的眉目間跳躍,折合成璀璨的光芒。
她看著他,笑意由淡轉濃,逐漸溢滿那張澄凈的臉龐。
他們之間隱晦的深情,沒人發現。其他幾人坐在一起,大家才驀然發現相見恨晚,因為,竟然都是吃貨同人。
勞莎也坐了下來,看著說說笑笑、大吃大嚼、感情甚篤的一群人。
“仙女,您覺得怎么樣,還吃得慣嗎?”勞莎三十歲,而宋雨潞只有二十歲,可是勞莎見到她,還是一口一個“您”,以示敬仰。
“味道很好。”
宋雨潞的肯定,并未讓勞莎更開心。這一次,她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
目光一直圍繞著宋雨潞,幾次欲言又止。
終于,她似乎鼓足了勇氣:“仙女。”
宋雨潞友善地微笑:“是有什么事嗎?”
她的友好,給了勞莎更多的勇氣,她終于問道:“仙女,如果有一天,我需要幫助,您能幫助我嗎?”
宋雨潞細細地打量著她,自從見到她,她就知道,這個女子,承受著很多無形的壓力。但她并未因自身的煩惱,減低了她對待朋友的友好和熱情。
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勞莎給她的印象是特別的,那一雙瘦弱的臂膀,卻似乎又有著無窮的力量。
也許正是這樣的精神,感染了她,也感動了她。
“好的。”宋雨潞鄭重點頭,一諾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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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商總社。
古詩雯款款地走下汽車,姜子芮已經等在門口,親自迎接。并將古詩雯請進大門。
幾分鐘后,又一輛汽車停在總社門口。這一次走出來的,是宋雨潞。
守門的幾個人,已經對她熟識,連忙上前問候:“六夫人,您也過來了。”
宋雨潞點頭:“古詩雯已經進去了?”
“是的,少爺知道七夫人會過來,但不知道您……”
宋雨潞不在意地搖搖頭,輕描淡寫地說道:“不要緊,他也知道我會過來,只是我沒有說清楚時間。”
“好的,六夫人您請。”
“謝謝。”她禮貌致謝。
想要在鹽商總社里,走上一大圈,還真不容易。
這里的規模,讓眼高于頂的古詩雯,也不禁連連點頭,贊許姜子芮的經商能力。
“今日,我貿然前來,真是打擾了。”
姜子芮的語氣溫吞和煦:“不用客氣。歡迎參觀。”
兩人對彼此皆是禮貌周到的,像是一對保持君子之交的朋友,完全沒有夫妻的熟稔熱情。
“我不只是來參觀哦,我還帶來了我自己的建議。”古詩雯的眼中,充滿對商業的熱情。
他嘴角輕揚,露出輕松和善的笑容:“愿聞其詳。”
“長江以北,淮河以南,西瀕運河,東臨大海,方圓數百里內,河道縱橫,水陸交通便捷,這無疑就是省城的鹽業得以壟斷市場的原因。”
“鹽商一族,是不可忽視的社會力量。”
“我以為,鹽商的座右銘應是:知人善用,用人不疑,審時度勢、適應市場、誠信為本、以利取益、事必躬親、勤勉有加。這樣才更有助于創造經濟的奇跡,書寫財富的神話。”
“現在省城的鹽商中,有專營一業,有兼營數業。有獨資經營,也有合資經營。在我看來,井商、灶商、莧商、銀錢商,還有炭商、木商、竹商、油麻商,運商、坐商、引商、票商,資產眾多的鹽業家族,可以數業并舉,成為場商。”
她的手,亢奮地揮舞著,仿佛將整個世界納入她的掌控:“守望這樣一片廣袤而神奇的土地,我們可以打造一座鹽都。”
區區幾句話,將她對鹽業的了解之透徹,展現得淋漓盡致。姜子芮不禁心中感嘆:古詩雯的能力,放眼男子,幾人可與匹敵?
他的欣賞,毫不隱晦,這讓古詩雯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得意。剛剛那幾句話,不過說出了她心中韜略的千分之一,既然他愛聽,她可以再投其所好地多說幾句。這個局布得很大,一切無需操之過急。
“夫君。”
古詩雯還未來得及再次展現她驚世駭俗的才華,兩人就同時聽到了一個聲音。
聽到熟悉的問候,姜子芮全身一震。這樣甜美的呼喚,時常在他的夢中出現。
他慢慢地回過頭去,一雙黑眸深深地看著近在遲尺的她,表情異常柔和。激越的心情,沒有過多清楚地顯現在神情中。
宋雨潞優雅地走上前來,與古詩雯并肩飄然站立。
古家經商才女的明艷和嬌媚,映襯得她更顯輕盈與荏弱。
她卻毫不在意外表的差距,對著古詩雯嫣然一笑:“古小姐剛剛提到的,我也略略聽到一些。我也有一些建議,恐怕拿不上臺面,不知夫君可否遷就著,聽上幾句?”
最后一句話是對姜子芮說的,柔情的眼,自然望向的也是他的方向。她說得足夠撒嬌發嗲,軟糯糯的語音,自己聽起來,都忍不住笑自己。
然而男人卻萬分受用,簡直可以說是沉醉,只要她愿意這樣對他說話,哪怕說的是讓他去死,都同樣動聽:“愿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