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一座古典山水園林。
園內的建筑布置得相當的精巧、奇石眾多。入目可見,廳堂、走廊、粉墻、洞門等建筑與假山、水池、花木等組合成數十個大小不等的庭園小品,展現出對于空間的充分應用,體現了園藝家們高超的技藝、卓越的智慧和江南園林建筑的藝術風格和特色。
目光所及的不遠處,還有一座蓮花池,呈半月形,四周玉石堆岸,楊柳垂絲。
整個園子構筑精巧,布局緊湊。庭園空間主次分明,結構清晰。整個園林盡顯雅致古樸的風格,而且做到了園中有園、景外有景,集古典文化、古園林建筑藝術于一體,真是一個如詩如畫、如夢幻似仙境的迷人勝地。
宋雨潞在園中逡巡,感嘆著這園林山水的驚艷之美,心中卻是感慨更多:“姐,你要建造的,是一座紅樓夢中的園子嗎?”
卻原來,她的大姐,不只忙著做好宋家那些水陸兩棲的生意,對于兩個弟弟的生活也是指指點點說一不二,聽說最近二哥三哥光是小妾就各自休離了三個,剩下的那幾個也是每天在家里戰戰兢兢不敢造次,她還會搶別人祖祖輩輩生活的田園給自家妹子建別墅,現在竟然還忙里偷閑,在宋家附近選址,建造了這樣一座令人驚嘆的優美園林。
她身邊的宋雨瓊傲嬌一笑:“那個算什么,我要是真想建,比那個更好。”
宋雨潞只能在心中搖頭嘆息。現在的這個園子,已經不比人家紅樓夢中的園子差多少了。這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財力?宋雨瓊的抱負和驕傲,都是有著一顆最普通的女人心的她,既不可望更不可及的,她無話可說。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宋雨瓊叮囑道:“對了小妹,今年過年,姐姐安排的活動較多,尤其是一些祭祀祖宗的儀式,你一定要在場。”
宋雨潞眨巴兩下眼睛,心中不甚明白,還有這樣的規矩嗎?
宋雨瓊對她的疑惑毫不在意,解釋也直接省略:“這是規矩,不能破。而且,他姜家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也不缺你一個。所以,過幾天,大姐就會將你接回家里來過年,好多的事情,咱們都要一同準備著。”
“好的。”她答應道。她也只能說好。反正,她對于這些大富人家的年節規矩,一竅不通。看看熱鬧也好,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吧!
“對了,”宋雨瓊好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會兒我邀請的貴客就到了,小妹,你陪著他,參觀一下我的園子,為客人介紹一下這里的風光。”
“誰呀?”姐姐又讓她待客?
她姐姐回答:“你的故人--辛伯宇。”
又是這位省長大人?
在宋雨瓊已經蓮步輕移,離開了她的身旁的這一刻,宋雨潞臉上的神情,活像生吞了一整個苦瓜。
這一次,又要她為辛伯宇介紹些什么?她可是如假包換的北方姑娘,這些山山水水、亭臺樓閣的,她就知道看上去很漂亮,其他一無所知。
她還根本沒有想出來完全外行的她,要對客人介紹些什么,姐姐的客人,可是說到就到了。
不一會兒,欣然赴約的辛伯宇,就帶著最爽朗的笑容,站立在了她的面前。而她這個準備帶著客人參觀園子的介紹者,卻連這個園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尷尬,辛伯宇欣然一笑,反客為主,一路走過去,指指點點:“四姑娘,你看,這座園子,可以說既有江南園林的小巧別致,又有皇家園林的宏大氣派。九曲回廊,湖光山色,亭臺樓閣,水榭石舫,假山奇石,曲徑通幽。園內有橋、有堂、有書屋、有雕塑和盆景園,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他又指著前方一座宏大的舞臺,向宋雨潞介紹著:“這里應該是大小姐特意建造的戲臺,每逢佳節吉日,可以請來戲班子演唱助興。我們省城擁有以曲詞典雅、行腔婉轉、表演細膩著稱的戲曲,是我們國家最古老的唱腔;而茶館、酒樓的彈唱,也是細膩見長,抑揚頓挫,輕清柔緩,娓娓動聽。到時候,如果兩種優雅婉約的曲調可以搭配上精致的園林靜態景觀,一定能呈上不一樣的美感。”
辛伯宇贊嘆著,光是用說的,都令人向往。
“門對青山綠水,背靠靈巖秀玉,這座園子,真可以說是‘山水風月之美,池亭花木之勝’。真是令人贊嘆啊!”
一路走來,顯然對于研究園林堪稱行家離手的辛伯宇,贊不絕口。
“確實很美。”他身旁的佳人,懶懶地說道。她心里想的是,這得需要多少銀子啊?每一磚每一瓦,都是用錢堆砌的。
“你知道它的名字嗎?”她問道。心里相信,自己會得到答案。從剛剛的對話中聽得出來,在她之前,辛伯宇已經從宋雨瓊那里,了解了太多。
果然不出所料,辛伯宇回答道:“大小姐說,她將這座園子取名‘瀟尹園’。”
瀟尹園?宋雨潞多少感到有些費解。這個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呢?她想不出任何一個關于“瀟尹”方面的典故。只感覺到,這似乎更像是--一個名字。
辛伯宇看著若有所思的她,突然若有所思地說:“四姑娘,你是否也覺得,園內亭臺、長廊、小橋及蓮花池等,莫不由巧手工匠精心打造,同時又與自然山水巧妙結合,如此人間美景,縱然令人嘆服,卻也過于奢華?”
宋雨潞肯定地點點頭,這話說到了她的心里:“辛省長言之有理,我確實有這樣的想法。”
辛伯宇的話鋒一轉:“我的家,要樸素得多。”
沉思了一會兒,他又繼續說道:“我甚至是沒有仆人的。所有的生活上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打理。”
這倒讓宋雨潞有些驚奇。要知道,他的親妹子辛垚可是有十幾個傭人前呼后擁地伺候著,就連到了姜家,她也帶來了不止十個人。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辛伯宇笑道:“我父母現在英國定居,只有我和妹妹留在省城。”
宋雨潞點點頭,這個她知道,辛垚閑聊的時候,曾經跟她說過。
“小妹自小嬌生慣養,開銷很大,不過父母留下的產業很多,讓我妹妹過上她喜歡的生活,不成問題。女孩兒,既然可以被當做公主,自然要盡心盡力,為她創造所有的條件。”
一番話,展現了辛伯宇對妹妹的嬌寵與溺愛。宋雨潞還是點頭表示贊賞。她也是這么想的。女孩子,就是用來疼的。
“那省長您呢,您也同樣有這樣的條件,為什么不充分利用呢?”
辛伯宇的目光望向遠方:“我喜歡讀《莊子》,喜歡崇尚自然,篤信‘靜而圣,動而王,無為也而尊,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
嗯,宋雨潞聽得連連點頭,若是辛伯宇真的能夠做到表里如一,那也堪稱難得:“辛省長深慕虛無,樸素恬簡,難得,難得。”
他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絲深意:“不知是否會有人,愿意與我,同赴甘苦。”
她報以月彎彎般純粹的笑容:“緣生緣起緣自來,心與境等,圓融無礙。相信假以時日,定會有人與辛省長,心心相印。”
兩個人在閑聊著。在他們的背后,一片不顯眼的區域里,一顆茂密清脆的樹后,一雙眼睛,一直在觀察著兩個人的一舉一動,他們的話,也落入了她的耳中。
上一次,她便已經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而他此時的這些話,也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更何況,這一次再見到小妹,這個男人已經絲毫不再有第一次的生疏,不但積極主動地陪伴女孩兒游覽,一雙眼睛更是始終追隨著她打轉。
這也讓她的內心,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她的心中,還是不可避免地掠過一絲絲的痛。要是有那么一次,她看不透,猜不對,該有多好。
搖搖頭,她決定今生今世都不要再有這般懦弱的想法。她是誰?她怎么可能退卻、平靜、心如止水?她要爭,爭一切可以與不可以爭的,她都要得到。
她悄悄地來,也悄然地轉身離開。另外兩個人,并沒有絲毫察覺。
宋雨潞還在微笑著致上邀約:“省長,一會兒您留下來吃頓便飯吧!”
對于她的邀請,辛伯宇顯得異常開心:“四姑娘相邀,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宋雨潞一笑。誰相邀他?不過是重復姐姐的話罷了。
果然,宴席已開始。盛宴之內,卻只見宋雨瓊一人,不見宋雨潞的身影。
“四姑娘呢?”辛伯宇四下張望,確定沒有看到女子的倩影。
“已經回去了。”
宋雨瓊微微一笑,假裝沒有看到辛伯宇表情中閃過的細微的失落。
宴席當中,雖然只有兩人,但辛伯宇放眼一望,餐桌上擺放的所有的食物,竟然都是他愛吃的。
平日里,他醉心于忙碌的工作,對于一日三餐,并沒有過多講究,只是喜歡喝地道的咖啡。
卻沒有想到,今日宋雨瓊擺在桌子上的飯菜,竟然也是他平日里比較喜歡的,一樣都不差。
“大小姐,這……”辛伯宇心中的疑惑頗深。莫非,這位宋家大小姐,真的與自己,頗有淵源?否則為什么,她竟然如此了解自己,知曉自己的所有喜好?
宋雨瓊對于他的驚訝,表現得格外平淡,她只是淺淺地笑著,接上他的話:“無論是咖啡,還是飯菜,辛省長您喜歡就好。我是個生意人嗎,在商言商,自然懂得,如何投其所好。您說對嗎?”
辛伯宇連連點頭。說得很有道理。想要如此徹底的了解他,雖然需要花上太多的心思才能做到,但對方是宋家大小姐,才華橫溢,自然手到拈來。
至此,他便不再多想。
兩人推杯換盞,倒也吃得甚是開懷。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宋雨瓊似乎不經意地提起話題:“最近幾日,省長應該甚是忙碌吧?”
辛伯宇點頭:“不能稱作是忙碌,每天的事情都不少,我也習慣了。”
宋雨瓊優雅一笑:“辛省長,剛剛您似乎與雨潞,相談甚歡?”
“四姑娘的才學,確實非普通女子可比。怎奈,”辛伯宇苦笑:“辛某雖自覺尚可,然佳人更難得,辛某未必可以與四姑娘比肩。”
他談古論今,她淡然相應,他可以聽得出來,那絕不是鴨子聽雷的附和,而是聽懂了他的話中,隱含的所有含義。
他的話里有話,她更是未必不懂。但就算懂了,也裝作不懂。
這樣冰雪聰明的女子,若是能夠早一點遇見,相信不會是現在這樣令人遺憾的結果。
他心里的話,身旁所坐的高貴女子,卻似乎全都可以聽見,他的思緒剛剛想到這里,就聽到了她接下來的話:“那可未必,事在人為。”
哦?
辛伯宇看向宋雨瓊的目光,充滿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