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日裡,這翠雪殿中,應當便是各種動靜了。
指不定趙湘在哪兒調教自個兒的宮人呢?
可是今日,縱然冉如胭與錦翠一同踏入翠雪殿中,正院也並沒有宮婢前來詢問抑或是通報一聲,一切寂靜得有些異樣。
“湘公主,珍貴姬前來探望您一番,不知是否打攪呢?”
錦翠試探性地叩響了房間的門,裡面卻是依舊毫無聲響,反倒是正房間一旁的略微矮小的屋子之門被輕輕打了開。
“若瑤見過珍貴姬,貴姬萬福金安。”
趙湘的貼身宮婢若瑤恭謹地從中而出,行禮過後,臉上便是一陣內疚之色。
“只是不巧,湘公主回了寧陽王府,恐怕是明個兒宴會之上纔會一同前來。”
什麼?回了寧陽王府,這是什麼回事兒?
冉如胭微微皺了眉頭,表面之上卻仍是勾了紅脣,好似一副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難不成是因爲南宮長華娶親一事?
趙湘覺得待在後宮之中有些沒了臉面嗎?
可是,趙湘哪裡會是這樣的人呢?
“珍貴姬許是在猜測湘公主爲何前去吧,不過是因爲日子久了,湘公主便想回去瞧瞧嘛,應當也沒有什麼,今個兒早上纔是剛剛出發,若瑤都是沒有一同前往,便是在翠雪殿中處理著大大小小的事兒。”
若瑤瞧著冉如胭這副略顯怔愣的模樣,一時尷尬地不知該說些什麼。
房間之中忽地傳出一陣清晰的咳嗽之聲,纔是將回神的若瑤拉回了現實之中。
“房間之中,可是戚嬤嬤病了?”
難怪,戚嬤嬤自從上次晚上前來之後便是再也沒有來過排雲殿,冉如胭自以爲她是爲了避嫌才刻意不來,以免被趙湘抓到什麼把柄,但是事實好像並不是她想的那樣。
“的確如珍貴姬所言,戚嬤嬤已然病了好幾日了,前些日子太醫還說並無大礙,但是許是戚嬤嬤年紀大了,纔是身子不經扛……”
“若是珍貴姬想要進去瞧瞧,不妨以溼帕子遮掩口鼻,以免感染了風寒,不過,若瑤還是希望衛貴姬莫要進去纔好,否則出了什麼事兒,可是讓若瑤如何向湘公主和陛下交代呢?”
若瑤一番話語而過,卻是瞧著依舊邁開步子想要進入的冉如胭,不禁是搖了搖頭,但是也是無能爲力。
“若瑤姐姐,你怎地還在這兒,湘公主內間之中少了樣東西,蘭皙找不著,還請若瑤姐姐前去一番。”
蘭皙盯著眼前這個酷似自個兒的冉如胭,暗中已然是咬牙切齒,但是已然作爲宮婢的她,不可能對冉如胭做什麼,且一行人皆是不知曉她的身份,豈能夠因爲這麼點小事而暴露呢?
“你是……宮婢蘭皙?”
不同於淡然自若的蘭皙,正撇過頭的冉如胭瞧見了隻身著一間藍底青花長棉衣卻是依舊美得傾城的蘭皙,稍是怔愣。
這張臉,倒是與她有幾分相似,但是,卻比她更多了一些韻味兒,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有些令人心慌。
“咳咳咳,珍貴姬,那若瑤便是前往湘公主內間瞧瞧了,還望珍貴姬莫是怪罪,戚嬤嬤便是在這個房間之中。”
若瑤凝了凝神,纔是將目光自眼前二人的容顏之上轉移,不禁以手遮掩住了櫻脣,便是掃向蘭皙的身上。
方纔她可是瞧著著急忙慌的,這會兒怎地就這般淡然了?
唉,不明白,她也是不想明白,這蘭皙怎麼瞧都不是一個普通的宮婢。
“好的,你快些去吧,莫是出了什麼亂子。”
冉如胭巧笑而語,也是不顧那蘭皙雙眸之中不斷閃過的漣漪。
呵呵,小丫頭片子,到底是有什麼小心思的人,表面之上這般淡然又是如何呢?還不是被我這一眼就識破了情緒?
剛剛那一閃而過的,可是嫉恨嗎?
“是,珍貴姬。”
只見那蘭皙隨著若瑤虛做了一個行禮的動作,但是實際之上,她什麼都沒有說,冉如胭又怎地可能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呢?
“若瑤啊,給我倒杯水。”
剛踏入房間,還未瞧見傾躺於牀榻之上的戚嬤嬤蒼白的面容,冉如胭與錦翠便是聽見了她略是滄桑的聲音。
錦翠有些擔憂,便是向冉如胭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帕子,而冉如胭雖是瞧見了,卻也是微微搖頭。
這戚嬤嬤,恐怕應當不是生什麼大病吧?
在趙湘的眼皮子底下,太醫不可能會這般倉皇地診斷,而唯一的一個趙湘等人不曾懷疑的原因,便是戚嬤嬤假裝重病,刻意博得衆人的同情。
“戚嬤嬤,如胭來瞧你了!”
拉起房間之中的紗簾,再轉身,冉如胭便是瞧見了正假意努力夠著桌案之上的茶杯的戚嬤嬤,其中卻是已然一點兒茶水也沒有。
戚嬤嬤只著了一身單衣,只因染了風寒,作爲宮婢的她房間纔會多了一盆上好的香碳在燃著,將絲絲暖意浸入房間。
“戚嬤嬤見過珍貴姬,珍貴姬萬福。老奴身子不適,不可下牀請安,還望珍貴姬恕罪。”
說話間戚嬤嬤佈滿皺紋的臉愈發蒼白了起來,卻是一點也不像是染了風寒的樣子。
冉如胭嗅著火盆之上緩緩暈染而出的悠然香味,微微皺了眉頭。
“戚嬤嬤,房間之中與房間之外已經是再無其他人等,你還是說實話吧,果真是染了風寒嗎?”
冉如胭斜睨了一眼,錦翠便是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纔是行禮之後退到了房間之外,守著是否有其他閒雜人等靠近。
“依太醫所言,應當是,但是珍貴姬應該明白,當日自排雲殿歸來,老奴不過是擔心湘公主與若瑤丫頭懷疑老奴,纔是假意重病在牀,誰知後來身子愈來愈疲乏,倒是真的重病了,也是不知曉是何原因,太醫言明,不過是小小風寒,難不成真的是老奴身子骨太弱了?”
戚嬤嬤渾濁的雙眼似是已然看不清東西,模糊得令自個兒有些作嘔也不自知。
“重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這個,老奴也是不清楚了,已然一兩日了吧,咳咳咳……”
戚嬤嬤急急忙忙地說完一番話語,便是使勁兒地咳嗽了起來,冉如胭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覺這件事兒定然不會那麼簡單。
“戚嬤嬤,這香碳是何人取來的?”
“回稟珍貴姬,這是後宮發放的香碳,本是給湘公主的,湘公主憐惜老奴,纔是將其賜了一部分給老奴。”
戚嬤嬤不知冉如胭這是什麼意思,纔是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楚,儘管腦子糊塗得緊,但是她也隱約覺得可能是香碳的問題。
“原來如此,戚嬤嬤,如胭可以取一點香碳回去嗎?賜給湘公主的東西定然是好東西,排雲殿倒是沒有的呢,想必只有翠雪殿纔有吧!”
冉如胭微微勾脣,好似已經明白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管理後宮例銀的爲排雲殿主位雅貴嬪秦思容,發放後宮秋冬季物事的纔是延華殿順妃南宮妙月,而到了今日,順妃手中掌管的,恐怕不僅僅是這個小事了。
能在給湘公主的東西下藥,想必南宮妙月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在這個時候令趙湘染上重疾,應當是爲了拖延趙湘要向趙淮提出嫁於南宮長華的要求,從而令南宮長華速速與他人定親,這一步棋,走得可真是險呢,再遲一步,南宮長華便是違抗聖旨了。
可是,爲何興平侯南宮俊傑如此不喜南宮長華娶當朝唯一的公主?明明這般,他手中掌權纔是更爲重要。
“珍貴姬莫不是懷疑在發放途中,這香碳被人下了藥?”
戚嬤嬤有些膽怯地開口,放置於被褥之上的雙手已然是顫抖個不停。
什麼人會來害湘公主呢?
難道湘公主的仇敵已經那麼多了嗎?
幸好,幸好自個兒找到了另外一個靠山呢!
也是不知是慶幸,還是害怕,戚嬤嬤沉默了許久,兩眼呆滯地目視著前方。
“許是吧,也是不能夠確定呢,待如胭取一部分香碳回去,找太醫仔細問問,纔是會知曉這些,此刻,房間之中的香碳,便是令若瑤撤去吧,你的病,八九不離十也該好了。”
冉如胭緩緩安慰道,但是心中卻在琢磨著該如何將這件事兒牽扯到南宮妙月身上,畢竟此事關乎宮人太多,屆時就算她告知了陛下,南宮妙月隨意找個人背了黑鍋,也是能夠很快化解此事。
“對了,既然是這般,湘公主應當是沒有懷疑戚嬤嬤吧!”
“珍貴姬說笑了,老奴也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湘公主的事兒,怎地能說是懷疑呢!唯一的缺憾,便是珍貴姬所言的南宮世子,湘公主剛瞧上了眼,便是已經訂了親,實在令湘公主不喜,這不,湘公主纔是回了寧陽王府。”
戚嬤嬤許是感覺到了寒意,一下子將雙手塞入被褥之間,表情也略是坦然。
也是,戚嬤嬤在這宮中幾十年,這種小事兒冉如胭根本是不必擔心纔對。
“也是,也是。”
冉如胭站起身來,以絹帕裹住了玉手,自火盆一旁的香袋之中取了幾塊冰涼的香碳,嗅著並無什麼味兒,想必是燃了之後才能散出幽幽的香氣吧!
“咳咳咳!”
突然而來的一聲低沉的咳嗽聲令房間之中的二人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