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每天需要用的草藥大部分是由村裡健壯的男丁上山採回來的,但是種類有限,不能滿足墨玉試藥的需要,所以我會經常去街上的藥鋪裡買藥材,藥鋪的掌櫃也沒有詢問我爲什麼需要這大量的藥材,反而盡心盡力爲我籌備超出平時店裡儲備量的藥材。
在村子裡已經忙活了十多天,墨玉在不停的試藥,村民們都是帶著無比的希望喝下去我端給他們的每一碗藥,還非常感激我們,說因爲這藥讓他們感覺好多了,其實只有我和墨玉知道,這藥一點效果都沒有。
這麼多天耗下來,一些沒有患病的人在進進出出村子的時間裡也感染了瘟疫,但爲了不讓家人擔心,請求我們爲他們保守秘密。
墨玉非凡人,自然不會受到人間疾病的侵害,而我也很神奇的沒有感染到,所以我們更放手去試藥了。柴火每一天都不會斷,夜以繼日燃燒著,彷彿這就是希望。
我給每一個藥罐下面都加了柴火後,倚靠在竈臺旁,,雙目放空。
“言兒,你累了,回去休息吧。”墨玉抱著藥鋪剛送過來的藥材走了進來。袖子半挽起,露出了少見到的手臂,並不是想象中那樣的纖細。他的一身白衣被煙火薰得有些發黑,下襬還有幾處被劃破了,哪還有什麼仙風道骨的模樣,活脫脫是一個落魄書生。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不禁發笑起來:“哈哈!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個樣子。”
“你還笑,我究竟是因爲誰才變得這樣子的?”
我吐吐舌頭,心想你就埋怨吧,當初是誰一聽到這村子患病了就毫不猶豫答應了爲其治病,連著好幾天守在藥罐旁不肯休息呢。
玩笑過後,恢復了平時的氛圍,“我不累。而且,我怕我會把這病帶回宅子裡,還是等除去這病在回去吧。”是的,我們會除去這疫病的,一定能。
這一夜我又是守在柴火旁,墨玉也是不眠不休,他索性將自己寶貝的藥集帶到了這裡,左手藥材右手書,拿起書就會是徹夜不放的。
時間久了,我開始懷疑起自己來,我們這樣做真的對嗎,會不會到最後給了他們希望卻沒有最終得到治癒,徒增了悲傷而已?雖然村子裡的人都在爲有我和墨玉的幫忙感到欣慰,歡聲笑語也多了些,可是每天依然有人因爲這疫病而死去,爲了不擴大傳染,屍體只能是當場焚燒掉,不能入殮安葬。也常有白髮人送黑髮人,每每那種場面,總會有人哭暈當場。
在這段時間的試藥中,墨玉把村民們服用各種草藥的情況一一記錄了下來,已經將草藥種類的範圍縮小了,相信最終會找到治癒的藥方的。
“找到了!找到了!”
我剛迷迷糊糊進入了淺眠,就被墨玉大叫的聲音驚醒了,睜開眼看見他狂喜的神情,情緒一下子就被他感染了,我從地上一躍而起,險些打翻身旁架起的藥罐,顧不上這麼多,我跑到他眼前問道:“是不是找到真正的藥方了?”
“沒錯,就是這個!”墨玉揚起手裡拿著的藥集和一張寫著密密麻麻草藥名字的紙,驚喜的看著我。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墨玉已經側一步走到正裝藥在煎的藥罐前,俯身拿起兩個藥罐,二話不說將裡面的藥全倒掉了。
我被驚嚇到了,嘴巴張開一時合不上來,在我發愣的時候,墨玉已經端起了另外兩個藥罐,衝我喊道:“還愣著做什麼!快來幫忙!”
被他一聲震我纔回過魂,趕緊也跑過去把剩下的藥罐裡的藥都倒掉。這十個藥罐裡日夜煎煮的藥可是這十幾
天來墨玉研究的成果,他現在果斷的將這些天的心血全部倒掉,一定是已經找到了治療的藥方,我心中止不住的激動,喜悅涌上了心頭,端著藥罐的手都緊張得在顫抖。
天剛亮,新藥便煎好了,我和墨玉親自給他們送了過去,一來是想見證這藥的效果,二來也是怕這藥在送往的途中出現什麼意外,還是親自送過去心裡安穩些。
看著他們的藥碗見底,我也重重鬆了一口氣,心裡已經在計算著回到宅子後一定要好好睡一覺,身上熱熱的,彷彿已經在家裡泡著熱水澡了,那種感覺真美妙。
然而一天過去了,村民們的病情並沒有什麼好轉的跡象,我們垂頭喪氣回到煎藥的地方,就像一盆冷水打在了身上,希望的火苗被澆得一丁不剩。
墨玉打開藥罐的蓋子,吶吶自語道:“怎麼可能,不會有錯纔對。”
墨玉對他自己的醫術是那麼的自信,前幾次的藥方自己也是不確定的,所以沒有效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這一次不同,墨玉是堅信這新藥方能夠治好疫病的,現在卻是這樣子,定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我小心翼翼對他說:“別喪氣嘛,這才第一次用這藥方,也許是受到前幾次那些藥的影響,纔沒有發揮出藥效,我們再試幾次吧。”說完,我走到案前拿起墨玉的藥方,照著藥類和藥量重新在藥罐裡放入草藥,把柴火加進去繼續煎藥。
墨玉沒有阻止我,默不作聲回到案前,將藥集重新拿起,就像前段時間那樣,認真看了起來。
大約在丑時的時候,新藥方的第二次煎藥完成,墨玉已經複雜年前睡著了,最近他真的是累得爲村民把脈時候都犯困了,所以我沒有叫醒他,獨自將藥一一送到了各家各戶。
有些上了年紀的村民,這段時間不停的喝藥,面容變得更加憔悴了,身子弱些的免不了上吐下瀉,看到他們痛苦,我端著的藥都變得沉重了,說不定我這是在給他們一碗一碗的送毒藥啊。
不忍再看下去,囑咐了照顧病人的人一些注意事宜後,我回到了煎藥的小屋裡。墨玉還沒有醒,我也找了地上較平坦的一處,挨著身旁的柴火閉上了眼。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我被搖醒了,是那個一心想救她喬哥哥的女孩。
“姐姐!姐姐!要起作用了!哥哥他好了!”
我瞬間清醒了,和墨玉對視了一眼馬上動身去了女孩的家中。
墨玉爲久臥在牀剛剛能坐起來的喬文把脈,我在一旁焦急的等著。墨玉經過一番察看後,確定他是痊癒了。
“太好了!喬哥哥!”女孩高興得大聲叫起來。屋裡的大家不約而同舒了口氣。
我和墨玉離開女孩家中,準備回小屋繼續熬藥,卻發現同樣喝了這藥的人,只有喬文治好了疫病,其他人沒有什麼起色。
“難道喬文喝的藥里加進了什麼不同的東西嗎?”墨玉皺起眉頭。
我努力回想著,“昨晚的藥是我親手熬的,也是我親自送過去的,並沒有在某一碗裡特別加進什麼呀。”
墨玉將藥罐拿起聞了個遍,依然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
我自言自語道:“一定要說特別的地方,就是我在煎喬文的藥的時候被柴火劃到了手,留了挺多的血的,難道是加了我的血?哎呀,這怎麼可能。”
“言兒,你剛纔說什麼?”墨玉突然問道。
“我說‘這怎麼可能’。”
“不是這個,是上一句。”
我看見墨玉
的神情有些不對,充滿血絲的眼睛裡透露出了急切,我小心翼翼說:“難道是加了我的血?”
“說不定就是你的血起了作用,你想,我們在這裡這麼久,除了我,就言兒你是安然無恙的。”
我轉念一想,墨玉說得有道理,說不定真的是摻了我的血進藥裡才使得喬文病好了。我和他默契一笑,接過他遞過來的匕首,照著掌心劃了一刀,口子緩緩裂開,涌出了汩汩鮮血。
我將掌心裡的血一一滴進十個藥罐裡,加入藥材繼續煎,有種成敗在此一舉的感覺。
藥一煎好我就迫不及待盛進碗裡,和墨玉把藥送去村民家中,剩下的是讓人煎熬的等待。
小屋裡墨玉細心爲我包紮好傷口,從他眼裡我看見了熟悉的眼神,小時候,每次我受傷了,個個都會露出那樣的神情,憤怒與擔心交錯的複雜神情。
“哥哥……”我又恍神了,情不禁的叫了出聲,幸好及時收住,沒讓墨玉聽到。
藥送過去沒多久,阿壯就跑進來找我們了,他大喘著氣說:“不好了!大家喝了剛纔姐姐送過去的藥後開始不止!請墨大夫快過去看看這是怎麼了!”
墨玉背起藥箱匆匆跟隨過去,我呆在了原地,“怎麼會這樣?”
腦海裡閃過當初雲獻說的話,他說我是繼承了那個家族至聖至純血統的,我的血無法和普通的血相融,可是爲什麼喬文喝了摻了我的血的藥卻沒事,反而治好了病?
可是無論如何我都沒有辦法向墨玉解釋我的血的事,接下來該怎麼辦,絲毫沒有頭緒。
墨玉剛回來後,我懷有絲絲期待的望向他,他嘆了口氣,搖搖頭沒有說話,蹲下身繼續查看那些藥罐。
門口傳來兩個聲音。
“自從鬧了這個病,都沒有人敢買我們村裡的木頭了。”
“是啊,可惜了這珍貴的樹木,砍下來沒人要,只能當了煎藥的柴火咯。”
“原本還想運出村換些藥材回來的,也罷也罷,燒了做柴火總好過屯在家裡賣不出的好。”
墨玉似是也聽到了他們說話的內容,突然起身走出小屋,我趕忙跟了出去。我站在較遠的地方,不知道墨玉和他們在說什麼,不一會兒墨玉又匆匆趕回小屋。他拿起地上燃燒了一半的木頭和未燒過的木頭聞了聞,又仔細將其紋理看了一遍,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原來如此。”
“找到問題所在了?”我跟上去抓著墨玉的手問道。
“我們都犯了一個錯誤,先入爲主的以爲是因爲你的血摻進了藥裡才使得藥效發揮出來,其實並不是,你的血是染在了這些木頭上,剛好喬文的那碗藥是用這沾了你的血的柴火煎煮的。”
墨玉看到我疑惑不解的神情,進一步解釋道:“這種木叫做‘靈壽’,是上古神木之一,沒想到這村子竟然盛產靈壽,這是十分珍貴的木材,我猜的沒錯的話,正是因爲言兒你的血滲進了靈壽木裡,然後經過燃燒產生了新的變化,碰巧由它燃燒煎煮出來的藥就產生了能夠治癒這瘟疫的藥力。”
“真的是這樣?”
“這次我敢肯定,不會錯的。”
這次真的要賭一把了,我拆開包紮好的傷口,在剛止住血不久的掌心處,花開那薄薄的痂,鮮血又開始流動了。將每一根用到的柴火都染上大片的血,看到那十個藥罐重新架起,染了血的柴火開始燃燒,我的眼皮不可抑制的沉重起來,怎麼也掙不開,眼前突然一片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