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還打個啥,趕緊的,趕著入秋前後打好了穿”潘老太不耐的說。
阿芬忙把洗臉盆裡倒了熱水端給婆婆洗臉,又去把木腳盆拿出來。
等潘老太進自己屋裡去了,阿芬和潘四也進了臥室,阿芬手裡還拿著籤子和在織的一半線衣,趁著潘四揹著身上牀的時候在他背上比了比長短“還有一大半,趕著點,應該很快”
潘四上了牀,拉開被子“今天碰見德英了?”
阿芬嗯了聲,繼續(xù)織手裡的線衣。
潘四一把奪過來,扔到牀那頭“都這麼晚了別織了,不然媽要罵你費電了”
慌得阿芬連忙拿起來看“哎呀,拽脫線了。今天是碰見德英了的,在食堂後面我去撿煤炭花”
其實潘四在食堂裡看見了,他聽見德英大嗓門斷斷續(xù)續(xù)的一些話,就沒出來。“德英嘴大,閒的沒事,一天到處逛蕩。就等孩子生了。廠裡有些事,你聽到了就不要摻和,話多是非多的。萬一到時候媽曉得了,你又要遭罵”
“我曉得了。對了,你和媽說說嘛,我都來了好久了,都沒回去過,也想回去看看。中秋節(jié)你和我一起,我們上午去下午就回來。”
“中秋食堂正是最忙的時候,你以爲啊?我走不到”潘四說著鑽進被窩“睡了睡了,明天早起”說著催阿芬上牀。
阿芬邊爬上牀,邊說“今天媽把扎頭的橡皮筋買回來,還買了一板髮夾和一件裡面穿的褂褂給我”
“我媽對你好吧?其實我媽人很好的”說著把阿芬拉進被窩。
時間過得很快,中秋想回趟孃家的阿芬最終也沒能回。德英生了個女兒,還沒滿月就包著頭布巾鬧著要回孃家,在家門口拉拉扯扯鬧了一通。說婆家嫌棄她生的是女兒,婆婆愛答不理的伺候她月子也不盡心,最後還是左鄰右舍拉的拉勸地勸才把抱著孩子的德英勸回去了。
潘老太出去遛食回來,說給阿芬聽,跟著婆婆學著納鞋墊的阿芬聽得傻眼,怎麼也想不到當初那個常在一起玩耍的女孩現(xiàn)在這麼潑辣了。其實她不知道,德英生了孩子,孃家來人了,大姐和三姐一起來的,特別是三姐,竄竄咄咄和德英說些有的沒的,總之就是覺得婆家對德英生了個女兒不怎麼待見的樣子,教德英不能吃啞巴虧,這時候不能依的就不能依。全然不顧自己妹妹沒腦子,坐著月子就各種不滿的鬧騰開了。把個婆婆氣得伺候滿月了就回自己家,再不來兒子家了。
“你看看現(xiàn)在這些媳婦哦,好不知足嘛。我們那時候生娃兒哪個服伺哦?就跟屙?屎一樣,屙完了就各自下地幹活,肩挑背擡哪一樣不做?不做就不得吃。現(xiàn)在倒好,生了只管坐牀上等到人端來伺候,牀都不帶下的坐一個月。”潘老太絮絮叨叨說著那時候的不容易,現(xiàn)在媳婦享福。阿芬不敢接話,低頭一針一針用頂針扎進鞋墊。“還各種不咧(說)好。難得將就。這下好了,婆子娘忍到伺候出月子,一天都不多待的,回去了撒,看她個人帶娃兒”
阿芬想起自己大嫂也是,生了侄兒,包個頭巾不出屋,大人孩子的拉撒都是自己媽在照應,每天洗的尿片褯子就像萬國旗一樣晾滿院前的晾衣繩。吃的都是端到大嫂牀上。滿月了大嫂也只管給孩子餵奶帶孩子睡,別的啥也不做。想著自己媽的辛苦,心裡很不是滋味。揉了揉眼,不敢擡頭。
德英生了孩子,阿芬也沒敢跟婆婆提去看看。現(xiàn)在阿芬明白了,自己只要把家裡坡上該做的活路做好,不要和外人多接觸。讓婆婆挑不出毛病,自己的日子也好過很多。下雨或者在家時,就跟在婆婆學一些針線活。潘四那件線衣已經(jīng)織好了,現(xiàn)在學著納鞋墊,各種花針,或者是字針腳。花花綠綠的線納出來很好看。
前段時候婆婆還去街上,扯了兩段布,一段藍色的,一段淺花的。說是新年時拿給廠門口那家裁縫給阿芬做套新衣裳。把阿芬開心了好多天。
眼看著過年了,過年後再過三個月阿芬就滿十八了,想著等滿了十八,自己也可以在廠裡做個家屬工,阿芬想想都開心。想象著自己也會有拿工資的一天,阿芬覺得天寬水藍,恨不能日子過快點。
入冬以來,廠裡除了上班的人,院壩裡極少有人了,都躲在屋裡。有些人湊在一堆開始打麻將,幾分錢賭注的。偶爾樓下經(jīng)過,聽見不知哪家屋裡傳來稀里嘩啦和麻將的聲音。阿芬有時聽婆婆回來唸叨哪兩口子爲爭搶打麻將又吵架了,哪個又是輸了幾毛錢賴賬了“賭博佬,抽大煙,都不是好人。沒個好生過日子的角色”潘老太說完總結。
這段時間潘老太會帶著阿芬逢集去趕場,買些豆腐回來做豆腐乾,買點便宜的粉條。更多的是挨著,等下市散集的時候去賣肉攤前,看看最後尾子剩的肉。有便宜的就買回來,燒去皮汗,洗淨,多餘的瘦肉切下來留著做香腸。肥肉帶點瘦的切成溜長塊,放入瓦缸裡,撒些鹽,再丟下花椒粒,五香八角,每次這個時候,潘老太就說,“以前哪裡捨得買好肉哦,都是買些槽頭肉.....”巴拉巴拉。
醃幾天提起來,用糉葉子挽成挽子,肉一頭用刀戳個小口,糉葉挽子穿過去打個結,掛窗子上吹風。有太陽的時候,就揹出去在院壩邊上,掛著晾曬。回來就掛上竈火頂上,每天燒飯的煙熏火燎,時間久了,水分流失,能放很久。要過年了,家家戶戶都會準備些臘肉香腸年貨,有些家裡還會醃幾隻雞或者大點的青魚,掛在窗子上,引得過往的人都擡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