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昊騎馬返回自家的車隊, 車廂內傳出杜夫人的聲音:“聊完了?”
杜昊下馬步入車廂,坐到夫人身旁:“嗯,有勞娘子等我這半天, 可以走了。”
外面的下人傳話給前面的車夫, 不一會, 車隊又開始緩緩行進, 向著杜家在京郊的莊子行去, 不多時,就與前面戴文暄的車隊分道揚鑣,向著不同的方向越走越遠。
杜昊端坐在車中發了會兒呆, 抬頭見到夫人溫柔的目光,忙笑道:“遇到老鄉聊這一會兒, 倒令我想起許多往事。不想了, 這次休沐, 我要好好陪陪你和孩子。”
杜夫人微笑以對,看著杜昊和孩子親密互動, 時不時也插一兩句話,心里卻在想著別的事。
在別人眼中,自己實在是個有手段有能力的女人,成親不過三個月,相公就由原來的浪蕩子, 變成了勤奮上進的模范, 現在更是成為皇上身邊的紅人, 身居高位。而且成親這么多年, 相公除了自己, 連個通房都沒有納過。
可其實這一切都和自己無關,全部都是相公的決定、努力、堅持, 才有了如今的生活。古人所說的開竅、浪子回頭,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甚至隱隱的,自己還有個大膽的猜測,相公他是不是被換了一個人,或者說他不是這凡間的。一開始這只是個猜測,但隨著杜昊越來越展露才華,在家時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只言片語,和他近幾年“找老鄉”的行為,杜夫人漸漸傾向于這個猜測。
上一次相公說找到一個老鄉,很是高興,后來自己無意中得知是定國侯府的二奶奶。這是怎么算的老鄉呢,再往上數三代也沒有交集的啊。又也許,這是指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不過管它呢,杜夫人看著時時發出笑聲的杜昊和孩子,只要他在身邊,在這個家,保持著這個樣子、這個性格,那就這么過下去吧,只望他永遠不要離開,自己實在是不想回到當初成親時那難熬的三個月了。
這邊杜夫人決定要深藏猜測,甚至幫著杜昊打掩護,那邊戴文暄已到達金華寺內,見到了李若彤。
兩個人摟作一團,又哭又笑,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坐在房間內互述生活情況。
作為兩個年齡相仿、家族都沒在當年被劉相整垮的女人,她們兩個人的生活經歷自然十分相似,無非就是成親了,生孩子了,與婆婆相處如何,與小妾相斗如何,等等。
家長里短的聊了一會兒,李若彤羨慕道:“還是你日子過得舒心,我現在上要孝敬婆婆,下要教育子女,平時還要管家、□□后宅,真是煩心。”
戴文暄也笑道:“不知多少人還羨慕你呢,傳承兩百年的大家族的嫡長媳,再累再苦也有人搶著做。可不象我這個小透明,沒人在意。”
“說到這個,關于定國侯府,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你家相公呢,怎么想的?”李若彤好奇問道。
“想什么,擺明是他大哥張安繼承,想多了也沒用。”
“你們倒是想得開,既然這樣,不如早點分出來單過,還省心一些。”
“我也想啊,可侯爺認為一家人就是住在一起才好。你說這些人到底爭什么啊,小叔才那么小,明顯沒可能的事。現在我天天還得小心不被她們波及到。”
“這你就不懂了,不蒸饅頭爭口氣。你讓步了,別人才不會覺得你是客氣謙讓,只會覺得你軟弱可欺,所以不能輕易讓步。”李若彤說完,想到了一些陳年往事,不由嘆了口氣,“還記得我們在你家別院玩的時候嗎,那時候多快樂啊。我記得你那會兒經常寫文章的,現在還寫嗎?”
戴文暄攤開手,“自從生娃后,再沒有寫過了。”而且因為大姐當上了皇后,曾經單純的雜志越發有政治傾向,戴文暄便漸漸退出來,后來生了博梁,又去澄海縣忙碌,自己真是有好些年沒有動筆了。
只聽李若彤惋惜道:“那時候你可是我的精神導向,從你那里學了好些道理。不過現在好了,我們兩個人又都回京了,以后要多聚聚才行。”
戴文暄點頭應是,猶豫了一會道:“你說我要是重新開始寫文怎么樣?”
“好啊,那當然好。絕對支持你,一定要給我先看。”
兩個人說說笑笑,轉眼就到了下午,依依不舍地分手后,戴文暄獨自坐在車廂內思考起來。
在澄海縣時,她見到過彪悍的主婦,但也見到過備受欺侮的婦人,尤其是經濟落后的村落,婦人的地位更是低下。就是在京城,看著個個都是當家主母,其實還不是著眼在那些蠅頭小利,反而把整個家族搞得亂糟糟的。也許,自己可以通過文字,傳達出健康的生活心態,說不定真能幫到人。
這么想著,戴文暄回到了侯府。卻發現張鵬也是愁眉苦臉的,原來張安今天拉著他聊了一下午,中心思想就一個,要回咱娘的嫁妝。
“什么?”戴文暄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張夫人娘家不過是普通的農戶人家,哪有多少嫁妝,能要到什么。
張鵬也是說不出的無奈,不知張安是被誰說動的,擔心繼夫人會將家里的財產轉移,又擔心侯爺偏痛小兒子,將來會把家財都留給張軒,所以要先下手為強,打算叫上張鵬一起去討要張夫人的嫁妝,其實就是要把現在的家財分三份,將來誰也別占誰便宜。
問題是,這樣一來,可是先把對方往壞里設想,簡直就是要和侯爺撕破臉的節奏。
戴文暄因著占了穿越的優勢,自己幾個鋪子都是走在當前行業的尖端,從沒把錢財當回事,自然也不愿意張鵬參與到這種事情中,當下建議道:“大哥不過是擔心侯爺偏向那邊,反正你也無心侯府之位,不如建議侯爺早點立大哥為世子,將來繼承侯府。我想如果有了這樣的保障,大哥心里安一些,可能也就不會總擔心、防著那邊了。”
張鵬不由認真思索起來。
且說幾天后,杜昊找機會在皇上面前提了一下張鵬,皇上取笑他道:“這本來是皇后家的親戚,你倒是記得比朕還清楚。聽說你上次去廣州府時,還特意繞道去了一趟潮州府?”
杜昊也笑道:“回皇上,臣與那張鵬的夫人有些淵源,她是個有福氣的人,有機會,臣當然愿意幫她一把。”
皇上點點頭道:“嗯,皇后就是個有福氣的人,她是皇后族妹,想來也不差。好,朕就再給她添些福氣。”
不久,吏部傳來調動命令,經皇上批準,張鵬被調往曾經待過的潮州府任職,這一次,卻不是知縣了,升任為潮州府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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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張鵬和戴文暄并肩坐在礁石上,看著海浪一下一下拍打著岸邊。人生就是這樣,一時潮漲,一時潮落,但水流永遠不止,有驚喜、有苦澀、有失去、有得到,只待你前往追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