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丁澤分別,云棠又跑了趟蓬萊殿,卻沒找到人,只聽蓬萊殿的宮女說去御花園賞鳳仙了,是了,夏至都快到了,不少的鳳仙都打了花苞,有的已經先開了。
又去往御花園,她也不是非要這個時候打擾娘娘的雅興,主要是那戚大人也實在不給她什么別的空閑時間。
果然,在花園還沒走到半圈,就碰到了獨孤婧和趙喜年,云棠正了正衣襟,放高了聲音朝前方一拜,“微臣拜見皇后娘娘!”
獨孤婧剛揪下一朵朱紅的鳳仙,似是沒想到在這還有人叫她,微扭了扭頭,“小姚大人,找本宮有事?”
云棠又俯了俯身子,“本不該在這時候打攪娘娘,可微臣新去了宮正司,公務太過繁忙,微臣今日來找娘娘,一是想謝謝娘娘的提攜,娘娘對微臣的恩惠,微臣感念于心。”
“得了,謝就不用了,你也是為我做了事,有一就有二,二呢?”
“二是……孫茹雖已被緝拿歸案,可臣還是對那個夢久久不能釋懷,殷姑娘跟我說她自己冤死,著實可憐至極,微臣知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可全當是為了圖個安心,微臣還是想問問,那孫茹為何要對殷姑娘下此毒手?微臣斗膽,求娘娘叫我去見了見孫茹。”說罷撩起衣袍,朝獨孤婧行了個跪禮。
獨孤婧略略思忖,終是點了點頭,“也算你心地仁慈,且這事本就是你和丁樂師告知本宮,既然你現已在宮正司任職,也有糾察宮闈的責任,那就容你參與這事罷,再者說,有你去,本宮也放心。”
云棠欣喜,“微臣謝過皇后娘娘!”欣喜的不僅是她可以參合這件事,還有她可以趁著這機會出去偷懶,她戚羅敷再厲害,還能敢違皇后娘娘的旨意?看來在宮中求生存,還是要懂得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道理。
獨孤婧虛扶了云棠一把,“小姚大人,跟我不必多禮,既然來了,就跟本宮一起走走吧?”
走……走走?云棠自覺她和皇后的關系還沒到可以一起散步聊天的地步,所以她留自己……是有事?
“春日到了,皇上從前總愛陪我賞花。”獨孤婧說著,語氣卻帶著一絲悵然。
云棠連連巴結,“那自然是,陛下與娘娘伉儷情深,陛下陪您賞花,正是說明他對您的感情之深,陛下近日定是為國操勞,等到這些花開得正好的時候,娘娘再跟陛下一齊來賞。”
獨孤婧輕笑,“你倒是會說話。”又摸了摸手邊花苞,“再有半月,這些花也就開好了。”
“小姚大人,你從前和江女史關系很好?”
江女史?采菱?云棠萬萬想不到她會突然提到采菱,按道理來說,皇后娘娘不該認識采菱的啊?偷偷看了眼獨孤婧臉色,也不知是好是壞,忙老老實實答應,“微臣與她是有交情,臣在尚宮局的時候,她是臣的室友。”
“哦,江女史是生的極好,江南的姑娘,吳儂軟語,身上的氣質也是溫婉的。”
云棠額頭冒汗,也不知采菱到底做了什么,忙跟著附和,“是是,江大人是越州姑娘,涵養極好,對人也和善,那時候還幫了我不少呢。”不知是好是壞,就只能先幫著說好話。
只可惜這皇后娘娘太過人精,面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意,叫人猜不透,摸不清,見云棠如此夸她,也點點頭,“是么,這可真是個好姑娘。”
就這么著,云棠一直忐忑著跟獨孤婧走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獨孤婧累了,她才請了退,一直到自己房間安頓下來的時候,小腿肚子還有些發軟。
“鬼爺,你說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采菱那么老實的人,她怎么知道呢?”
“鬼爺?”
“谷夏!”
“干嘛?小臭美。”
因著太想找個人聊聊,她也不在乎他怎么稱呼自己了,“剛剛皇后說的話,你可聽到了?”
“什么話?”
“你沒聽?你睡著了?”
“你是說她問江采菱?”
“是啊,她怎么想起問采菱了?”
谷夏突然認真,“小臭美,你覺得江采菱這人如何?”
“自然是很好。”
過了好一陣才聽谷夏繼續說話,“那姑娘對人確實是不錯,尤其是對你,可你覺不覺得,她看人的眼神多了些審慎,有的時候……還有絲野心?”
云棠回想了一陣,她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出來的,不過她習慣相信谷夏的眼睛,這習慣也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
“你是說……她有野心要做什么,被皇后娘娘發現了?”
“那倒也不一定。”
云棠搖了搖腦袋,“她有野心就有吧,甭管她干了什么,她對我好是真的,她是我朋友,只要沒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就還是我朋友,做別的什么是她的自由,到時候不管怎么著,我都想著她就是。”
谷夏噗嗤一聲,“小臭美,你知道你哪一點最可愛么?”
“哪一點?”
“其實你不是缺心眼兒,就是懶得用你的心眼兒,這么活著也好,什么人都不舍得欺負你。”
云棠笑瞇瞇的,“我外公也是這么說的,他還夸我來著,說我有福氣呢!嘿嘿。”
這聲“嘿嘿”笑的極傻,把谷夏也逗笑了,笑夠了才去催促云棠,“這事都先不急,你也快快把我的事辦好,這樣咱們倆才好一別兩散,各生歡喜。”
云棠一赧,“你這話說的好像夫妻和離似的……”
真是沒個正形,剛要再說,卻聽房門吱呀一聲,穆霄回來了。
“你回來了?”因著白日聽戴雨說的那些,云棠現下對她印象極好,她想和她做朋友,非常想。
似是沒想到她會和自己說話,穆霄愣了一愣,“嗯。”
云棠想巴結她,可又找不出好的理由,想來想去拿出李連送的松花粉,先往自己的頸上涂了一些,又裝作不經意似的,“穆姑娘,近日雨多天潮,愛出些疹子,我這里有些松花粉,你可要用些?”
穆霄本正凈面,她習慣了一切從簡地活著,凈面也是拿帕子沾了熱水簡單地擦擦,此時拿著毛巾看了看云棠,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不用了,謝謝。”
早就料到她不會用,她只是為了和她套近乎罷了……有了話頭牽引,再說什么也不尷尬了,“穆姑娘一直在宮正司當差?”
“嗯。”
“那戚大人一直如此狂妄?”建立友誼的一條重要通道—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穆霄果然不屑,“善惡終有因果,我只做好我的,不跟她走上一路就是了。”
“嗯……穆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不像有些人家的小姐,嬌氣的很,開玩笑都開不得。”
這……今日是誰捧她一半的冊子都捧不動,她還好意思說別人嬌氣?穆霄從心底里頭不屑的很,也懶得跟她掰扯,又是“嗯”了一聲,鋪被睡覺去了。
云棠也鋪好了被子,鉆進被窩,穆霄睡的極快,此時竟打了呼嚕,她聽著呼嚕翻了個身,不出一會兒,倦意襲來,也跟著沉沉睡去了。
*
第二日蓬萊殿就派人來了通知,叫云棠幫著處理孫茹的案子,先停了別的差事,戚羅敷很不高興,可不能和皇后對著干,只好強笑著應了。
得了皇后娘娘懿旨,好不容易脫離戚羅敷的桎梏,云棠出了趟宮,直奔著玄同子的青云觀去了。
孫茹自打被玄同子帶走,就被關押在了青云觀,具體位置就不得而知了。
青云觀是皇室叫能工巧匠建的,玄同子是第一個住在那里的國師,想當年玄同子的師父太素真人也是國師,可他喜好云游,自然是不愿住在其中的。
既然是由皇室建的,自然也不會離皇宮太遠,云棠的馬車剛走了沒多久,就到青云觀門口了。
門口有兩個道童把門,問清了云棠來路和要找的人,甚至連通傳都不用,竟直接叫云棠進了,這觀算是皇家道觀,大抵是常有宮人過來,所以一聽說是宮里的,也就不覺得稀奇了。
“小道長,國師大人最近可忙?”那兩個守門的道童,其中有一個領著云棠進觀,就這么不聲不響地走路,也是怪尷尬的。
“師父他忙著接待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這幾天也沒得空閑。”小道士恭恭敬敬地回答。
原來這小道小小年紀,竟然就是玄同子的弟子了……“國師辛苦,不知國師現在何處?”
“師父在道場,再走幾步就到了……”
“哦……”再想說什么,也沒什么可說的了,云棠只好自處看看,可就是這么一看,目光所及之處突然閃過一道影子,是個中年的男人,叫她覺得熟悉地緊,可卻怎么想也記不起了……想叫住引路的道童問問,可惜那人走的太快,想問已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