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憶策馬一路往嘉峪關(guān)的方向馳去,披星戴月也未停過。
終於感到一絲疲倦,她放慢馬速,下了馬,也讓馬兒歇息會。隨便找了個砂巖邊坐下,頭靠在砂巖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或許是真的累了,她覺得這一坐下便不想再起來。馬兒不時朝著她“噗嗤噗嗤”,似乎是在抱怨她這麼拼命要累死它,棉憶只是瞧著它嘿嘿地傻笑,眸子裡乾淨如水。
就快到關(guān)外小城了,她一顆懸著的心也可以稍微放下一點了。棉憶略微擡頭,望著遠方天空中的明月,脣邊溢著笑,絕代風華。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方的夜色下,有一個黑色的影子闖進了她的視線——那是一匹馬兒踱著步朝這邊走來,棉憶的心突然警覺起來,她心裡納悶,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一匹馬兒在沙漠裡獨自徘徊?
來不及多想,棉憶將身子往後挪了挪,只露出一個頭靜靜觀察。那馬兒離她越來越近,身上彷彿還馱著什麼?棉憶伸了伸脖子,想看的更清楚一點,無奈夜色太濃,也只能模糊看個身影。
那馬兒像被什麼牽引著一般,一路朝著她的方向踱來,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這回她看清了,馬兒背上馱著的是——一個人!
她低呼一聲,猶豫著該不該上前,就在她驚慌失措的時候,馬背是的人身子一斜,重重地摔下了馬背,連悶哼一聲都沒有。難道——死了?棉憶在心裡想。
顧不得太多,作爲醫(yī)者的本能,她還是跨了出去。那從馬背上摔落下來的人果真已經(jīng)一動不動,棉憶走近纔看清,他身上、臉上都沾滿了血漬,雙目緊閉,臉色在月光下越發(fā)顯得蒼白。
棉憶上前輕輕推了推地上的人:“喂,你醒醒,喂……”
地上的人絲毫沒有一點反應,看來已經(jīng)是昏迷了。棉憶輕輕撩開他散亂在臉上的細碎長髮,臉上雖然沾滿了血污,但絲毫不能遮住他的英氣逼人。棉憶悄悄打量起眼前的人,一襲白衫已經(jīng)變得邋遢破爛,胸口像是受了很重的傷,因爲胸前那片衣
襟上的血污最濃,手臂上被劃了幾條口子,還在往外滲血。
他安靜地躺在沙地裡,眉頭輕皺,劍眉飛斜入鬢,睫毛長而微卷,月光投下的影子就像蝴蝶的翅膀一般,嘴角上掛著淡淡的血跡。棉憶秀美的小臉上頓時浮現(xiàn)一抹惻隱之色,心裡有些擔心地想,這少年也不過十五六歲,到底是遇到了什麼樣的情況,纔會受這麼重的傷,他的胸口……胸口的肋骨怕是已經(jīng)斷了……
棉憶擡頭環(huán)顧了下四周,真真的是夜黑風高啊。四處別說是人家,連個稍微好點的落腳地都沒有。
“水……水……”正擡眼張望時,地上的少年喃喃地喚到。棉憶一怔,趕緊跑向自己的馬兒,從馬鞍上取下水袋,匆匆折返過來。
她輕輕地將他扶起,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懷裡,儘量不去動他的身子。騰出一隻手拿著水袋湊到他嘴邊,慢慢地將水餵給他,還好,他還能吞嚥,棉憶慶幸地一笑。
這四處荒無人煙的,自己身上又沒有治療的藥材,要怎麼安頓他纔好,棉憶真是覺得頭疼。雖說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但若是長久拖著,難免影響身體,萬一落下什麼病殘……棉憶用力甩甩頭,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輕輕放下懷裡的人,讓他的身體平躺在沙地上,棉憶放下水袋,起身在四周轉(zhuǎn)了轉(zhuǎn),撿了一些枯樹枝,這沙漠裡撿枯樹枝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幸好還有胡楊林。轉(zhuǎn)悠了好久,總算是勉強湊夠了。來不及做過多的停留,棉憶立即返身回到少年身邊。
在他身邊蹲下,卻猶豫了起來,看著他滿身的傷,竟不知道從何處先下手。最後覺得先看看他的胸口。輕輕地解開少年的衣衫,幫他把外衣和中衣敞開,卻發(fā)現(xiàn)褻衣已經(jīng)完全黏在了皮肉上,一片血肉模糊。
棉憶倒吸一口涼氣——這麼重的傷。
來不及多想其他,就著銀色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將衣衫與皮肉分離,少年的臉上不時出現(xiàn)痛苦的表情,眉頭皺的更深了。棉憶的動作已經(jīng)是放到最輕,可是,當做完
這項工作時,竟已花了一個時辰,渾然不覺自己已經(jīng)渾身是汗。
棉憶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擡起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眼神再落到他胸口的時候真的是幾欲落淚,那一片血肉交融著,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骨就那麼破膛而出,折斷在胸口,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血,好像永無止境一般。
棉憶趕忙從包袱中扯出一件衣衫,用力撕扯開,“嘶”的一聲,衣衫盡碎,輕輕地用它擦拭少年的胸口血漬,嘴裡還安慰道:“忍一忍,很快就好的。”
少年像是聽到她的安慰一般,緊鎖的眉頭終於緩緩鬆開,手卻用力抓上棉憶的手腕。棉憶一怔,想要掙脫,可是他握得實在太用力,又不敢使勁甩開,怕動了他的身子,扯痛他的傷口。只得任由他這麼抓著。
清理好傷口又是費了一番工夫,接下來要幫他接骨,可是他的手卻沒有絲毫要鬆開的意思。棉憶咬咬牙,剩下的那隻手攀上他緊握的手掌。用力掰開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這根那根又握了起來,掰開那根這根又握了起來,棉憶急的滿頭大汗,可是,再不甩開他的手,這骨頭斷然是接不了的。想了想,直接拖過邊上的包袱,用力一扯,趁著空隙將包袱塞到他手裡。少年悶哼了一聲,手緊緊抓住包袱。
棉憶嘿嘿一笑,得逞的撇了撇嘴,搓了搓手掌,準備接骨。
那些撿來的枯樹枝似乎剛好,一根一根地繃在他的胸口,將他的身體緊緊地圍在中央,有些動彈不得,但是這樣最好,不然很難癒合。棉憶又將自己的衣衫撕成了長條,繞在枯樹枝上,固定住,少年的額頭上已經(jīng)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眉頭緊鎖住,嘴裡時不時溢出微弱的呻 吟聲。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死灰般的魚肚白。她竟然一宿未眠了。整個夜晚,神經(jīng)都是緊繃著,生怕出一點差錯。
現(xiàn)在,看著眼前的少年,棉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總算將他的斷骨都接上了。現(xiàn)在要做的,是找個乾淨點的落腳地,好好讓他養(yǎng)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