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眼眉微擡,冷然的看她,他何其聰明,怎會想不到她想要聽見的回答?可他卻說不出口,這位驕傲公主的高貴、豔絕,在他看來,都只不過在映襯著國家的潦困與衰敗!百姓們過著苦不堪言的日子,她憑什麼驕傲,國家落魄到這種地步,她又憑什麼高貴?李世民的臉色驟然一冷、別過了頭去:“在想我,純?nèi)鐪Q(jìng)水的妻子。”
“什麼?”
平雲(yún)公主一驚,眸色立寒!李世民的話,著實(shí)令她意外:“你……你已有了妻室?”
李世民見她驚訝,卻略有得色:“不錯,令公主失望了嗎?我本該說,公主您絕色傾城,令我想入非非之類的話,對嗎?”
“大膽!”
身邊的侍女,再次啓口申斥著李世民,可平雲(yún)公主卻是一攔,凝目看他,只見,他幽魅的眼光,竟自帶著傲然的神色,挑釁而來,是她生平所未遇過的。但,同樣驕傲的她,卻又怎甘示弱:
“看著別的女人,想自己的妻子?這……本公主倒還從未聽說,難道……她竟要比本公主還要漂亮嗎?”
李世民輕笑,眼光卻仍是傲然的:“她……自沒有公主這般風(fēng)嬈絕色,卻比公主要澄澈了許多,公主……自來比比看。”
平雲(yún)公主又是一驚,秀眸立斂、頓生窘迫之意!澄澈?他是在諷刺自己?還是有所暗示?不得而知!便只是暗壓下了心中的怒意,悻悻而語:“是嗎?那……她可真是個幸運(yùn)的女人。”
李世民冷笑,眼神卻倏然間柔和了起來:“不!我纔是……幸運(yùn)的男人。”
平雲(yún)公主心中莫名一痛,似失落,又似不甘的絕然望他!他——竟沒有折服於自己的美麗,更沒有攀附自己的高貴;她本該作色的,可心中、卻任如何也不能生憤:“是嗎?那……就希望我們還能再見了。”
說著,便撤開了眼眸、揚(yáng)袂而去……
望著她飄然的背影,李世民卻是一嘆,自己在做什麼呀?竟把對煬帝的怨氣,發(fā)泄在了一個女人身上?何必呢?算了,下回若真還能見,
再向她道歉便是。更何況,自己也確實(shí)沒有騙她,凝望著她的冶豔,他腦海中漂浮而過的,的確只有長孫無垢的清靈,但只是片刻,便浮現(xiàn)出那絕美的笑容。
李世民在那晚夜宴散場後,對著夜空靜靜地發(fā)呆,思緒忽然就飄到了長安,想到了那個同他一起去長安的女子,不知道她現(xiàn)在如何,已經(jīng)數(shù)月未見,她有沒有辦完自己要辦的事,或者見到自己要見的人……
這麼想著,他決定再去一次長安。
雁門關(guān)一役之後,煬帝經(jīng)過再三考慮,決定移駕東都洛陽,經(jīng)此一役,太原公子李世民,智退突厥千軍萬馬一事,便逐漸傳開。
數(shù)月以來,棉憶早已一路走訪,尋得了那山林裡的四合草,並將其入了藥。只是不知要如何面對咄苾的深情和阿爹的責(zé)問,一時間竟不敢回到突厥去,只得找了商隊(duì),將那入藥後的四合草同一封家書一併託運(yùn)了回去。
自從李世民走後,棉憶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他安排的那家客棧也早已沒住了,憑著行醫(yī)救人,倒也掙了些銀子,她不想一直受人恩惠而已。
再次來到長安的李世民,直奔了雲(yún)來客棧。
可是當(dāng)他滿懷熱情與期待盼著能見到棉憶的時候,掌櫃卻告訴他,棉憶早在數(shù)月前已經(jīng)離開了。李世民頓感失落,也不知道此時她有沒有離開長安,打算先小住幾日慢慢打聽。孰料,還未能安頓,太原家中的僕人已經(jīng)趕來長安急急尋到了他。原來自李世民走後,李世民的母親竇氏便突染重疾,本以爲(wèi)是偶感風(fēng)寒,卻不想病來如山,眼看著氣色漸弱,已是藥石無醫(yī),竟自不起,也只有見到長孫無垢時,竇氏的眼中才會泛出微弱的光芒,長孫深知,那多是對李世民的思念之意,故便時刻相伴於牀前,不敢寸離半步。
李世民自是不能在長安耽擱,尋找棉憶的事只能暫且擱置,先同家僕趕回了太原的家中。一進(jìn)門便瞧見李建成同李淵坐在正廳中,李建成二話沒說,一把拉過李世民的手臂,眼睫微低,卻只是哀哀而嘆:
“二弟,快去看看母親吧,自
你去了雁門,母親就染了重疾,你知道,母親最疼愛你,她日夜的擔(dān)心,我們也不敢告訴你,怕擾了你的心,可是這病……到現(xiàn)在也不見好,就怕是……只等你回了……”
雖然在長安時,家僕就已經(jīng)告知了個大概,可這回到家中,李建成這副模樣還是讓李世民真真的心痛了下,他呆呆地盯著李建成眼中的淚,也頓感模糊一片。
李建成畢竟年長十幾歲,自也要成熟許多,他輕拍著李世民的肩膀,希望多少能給他些安慰。李世民的心沉痛著,腳步也亦是如此,甚至走到了母親房門口,都不敢邁進(jìn)半步,李建成一見,忙拉住了他,向內(nèi)而去:“快走吧,母親日夜都盼著你呢!”
李世民舒展著眼眉,稍作鎮(zhèn)靜,大哥說得對,母親日夜的都在盼他,而他的臉上,又怎可流有過多悽澀之意而令母親難安呢?況且,也許母親只是因爲(wèi)擔(dān)心過度而已,並沒大礙也說不定啊。
“娘……”
李世民進(jìn)到屋來,輕喚了一聲,他儘量的壓制,可聲音卻還是哽咽了。竇氏微睜開雙眼,側(cè)過身來,那熟悉的語調(diào)她自能辨析:“是……是世民嗎?”
“是……”
李世民輕應(yīng)著,看見母親如此虛弱,刺痛之下還是哭出了聲音。
長孫無垢在竇氏牀前,已照料數(shù)日,見李世民回來,本該喜出望外,甚至喜極而泣的,但此情此景,卻終只能化爲(wèi)清淺的一句:“二哥,娘一直都在擔(dān)心你呢。”
長孫無垢輕撐住竇氏的身子,默默望他,李世民也跪在了牀前,顫抖著拉住了母親冰涼的手:“娘,世民不孝,讓您掛心了。”
竇氏搖搖頭,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沒有,看到你回來啊,孃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你看……你不在,娘多壞啊,竟把垢兒累在身邊,看著她啊……就像看著了你一樣,你不怪娘……不怪娘累到了你的娘子吧?”
長孫無垢見竇氏強(qiáng)顏歡笑,心中更痛,病榻之間數(shù)日照料,竇氏的病她最是知道,她能夠坐起來,恐已用盡了最後的綿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