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結局顯現 決心顛覆
黃沙迷了雙眼,白笑笑無聲地跟在南宮墨塵身後。南宮墨塵揹著宋江一步一頓走向黃沙的邊際,每走一步,地面都會留下深深的足跡,還有未乾涸的血。
白笑笑看著黃沙上深深淺淺的足跡,不禁擔心起來:他受傷了嗎?還是宋大哥留下的?想著,衝到他的面前,亂髮隨風而起,隨黃沙一同曼舞,笑笑纔看清他的臉上長短不一的傷痕,有幾根已深入骨,嘴角血液不止息的流下。她心疼的捧著他的臉,他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穿過黃沙交織的天幕,穿過她的身體。
這是夢境,南宮墨塵看不見白笑笑。
而白笑笑只是一場戲劇悲劇落幕的觀看者,無法改變什麼?怎麼會……梁山的結局不該是這樣。她無助跪在原地,蒼白的感慨命運的安排。曾經,作爲一名旁觀者,她感嘆《水滸傳》結局的悲慘,然而只是感慨,卻沒想到自己會是地文星轉世,從遙遠的未來穿回了歷史,當一切在身邊發生的時候,她明明知道結局,卻依舊無法改變。爲什麼?!爲什麼?!笑笑狠狠捶打地面,流出的血液和淚水凝結了沙土,她把它們緊握在手中悲憤的撒向前方的戰場,隨風散去。
黃沙在似血的殘陽下染上血色,像漫在空中紅色與金色混合的粉末,織出細密的紗,悽慘的戰場在紗中褶皺變形轉換,當紗消失時,面前黃沙盡褪,有的是黑土、枯木、殘陽,還有一方矮墓,以及兩道落魄的身影。
墨塵爲新墳添上最後一抔黑土,殘破的外衣已脫下,只剩下白色的內單,血跡斑駁,心傷痛的麻木。
吳用如同雕塑站在墓碑前,黑色的外衣,被撕裂布料碎屑飛舞在殘葉密集的空中,然後如同吊線的木偶,麻木不連貫的墳旁的枯枝掛上兩條麻繩,繫緊,踩上長滿枯澀苔蘚的石頭,將脖子探進麻繩圍出的圈裡,“花榮兄弟,”風掀起他額前雜亂的頭髮,露出細微的皺紋與幾分悽慘,“在下先走一步。”說完,單腳移開石塊,麻繩又迅速勒緊幾分,傳出“支支拉拉”的即將崩斷的聲音,最後世界又恢復平靜,只有呼啦啦的風聲。
墨塵單膝跪著,平靜的在碑前插上三柱香,焚上冥紙,煙霧嫋嫋,聚了又隨著風散開,拂過他臉上一塵不變的淡漠表情,似乎看不見身後樹上抽搐漸漸平息的吳用先生。
白笑笑走到南宮墨塵的身後,伸出手,像環抱空氣一樣抱住他,帶著哀求的問道:“你不會離開對嗎?他們都走了,你不會離開對嗎?宋大哥死了,你可以東山再起,爲什麼要和他一起走?”
墨塵平靜地將酒杯排在地面,掏出一壺酒,一字濺灑,透明的醇香液體灌滿青瓷酒盅。他拿起一杯,灑在黑土上,“冉兄,請君喝我一杯酒,黃泉路上好消愁。”液體滲入土中,他又傾灑一杯,“冉兄,紅葉鋪滿白玉橋,請君飲我澆愁酒。”
白笑笑聽見他一番勸酒詞,不禁心碎:白玉橋,白玉製成的拱橋,大概是指奈何橋吧……紅葉是鮮血的顏色,他的去意已絕,不用再做挽留。也不能有所挽留,在這場夢裡,我只能旁觀。
勸酒詞說罷,他擡起酒罈,大口灌下清酒,液體流涌順著他的身體如斷溪流淌、飛濺,透明液體在夕陽下染血,沖刷了傷口處的血痕。痛處蔓延全身,而他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任酒燒灼傷口,直到液體傾盡,才扔下酒罈,靜靜的靠在石冢旁。此時,他靜如止水的臉上看不出神殤,只有毫無神韻的眼神可以折射他的內心。
她坐在他身邊,雙手抱膝,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遠處山頭漸沉的殘陽,逐漸被黑暗吞沒。他此刻的心境已如死灰,殘陽總會讓人聯想到落沒的梁山。那邊的山頭,也浸沒在紅色中,殘陽漸漸垂下,斂住最後一絲光。黑夜來襲,天空是塊沒有寶石裝飾的黑色布料。
墨塵看著出神,神韻隨著夜幕降臨收回,然後起身,走向枯樹旁早已僵直的吳用,踩上石塊,將頭伸入繩圈。缺月掛疏枝,漏斷人處靜。晚風蕭瑟,勾起他不算整齊的衣衫,他散落的墨絲在銀輝下生光,然而這光照不透他失意的心:蕭冉、笑笑,來世再見……
“不。”笑笑聽不見她的心聲,伸出手想抱住他離開石塊的腳,整個人穿過他,撲向了地面,“墨塵!”她大喊,看不見人了,只好哭著喊他。
“笑笑,我在。”南宮墨塵聽見笑笑在呼喚自己,立即握住她的手,冰冷的觸覺透過手心刺激他每一寸神經。
白笑笑睜開眼,視野先是朦朧的一片,只可恍惚看見一抹人影,不算清晰,適應之後,纔看見一張白皙清秀的臉,“墨塵……”她坐起,覺得衣服粘粘的,很難受,好像溼透了。
“笑笑,怎麼了。”墨塵坐在牀邊,扶住她,如玉的臉上沒有絲毫疤痕,原來只是夢,真實的夢。
白笑笑揉揉有些酸脹的太陽穴,想起剛剛那個悽苦的夢境,心有餘悸地問,“墨塵,假若梁山失敗,宋大哥死了,你會怎樣。”
墨塵一愣,皺緊了眉頭,思忖片刻,認真地凝視她的雙眸,堅定的說,“我想,我會去死,這個世界此後再無牽掛。”
“那我呢?”她焦急地抓緊他的手,用盡了力氣,“你們都走了,我該怎麼辦……”
不容她說完,他飛快打斷她的話,心中泛起一陣苦澀:“你會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