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了,程翊抬頭望了望天,說:“天快黑了,山頂上冷,我們去山那邊睡一晚,看朝陽嗎?”
單熠也跟站起來,牽著他的手慢慢搖擺:“好啊,很久都沒有看過美的了。”
程翊反手握緊她,沿著后山的小路往山下走,步履穩健,遇到險陡的山石就把她拎下來。單熠磨蹭在石頭上發小孩脾氣:“程翊你一點也不溫柔。”
他站在下面的石頭上無奈的笑:“那怎么辦?”
她就伸出雙手噘著嘴:“抱。”
他認命的把她抱下來,“我有個小侄女,四歲了,也跟你差不多,不去上學就要抱抱。”他憋著笑:“我覺得你們兩有時間可以切磋一下,交流一下心得。”
她揮拳,到他身上的時候卻減了力道,落在肌肉虬結的腰腹上,眷戀的揉捏。
他笑:“小女娃,你再摸我可就要不客氣了。”
她用力捏一把:“說誰呢?膽子大了啊,敢這么說你姐。”
他直呼痛,臉皺成一團,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姐姐姐,我錯了我錯了。”
她松開手,志得意滿的往下大踏步走,在背后給他豎中指,轉頭做鬼臉:“小樣兒!”
他笑著追上來,牽著她慢悠悠往下走。
天空還有一抹殘留的火燒云,在他們的背影上留下一層暖融融的光暈,分外柔和。
到了半山腰上,單熠驚奇的發現這兒居然有稀稀疏疏的幾戶院落,上下幾層錯落有致,走近了看,竟都是些木頭搭成的簡易房子,煞是好看。
她拽著他急向前走了幾步,驚愕指給他看:“程翊,你快看!這有木房子!快來看!”
程翊任憑她咋咋呼呼,只是笑著不說話,一味往房子里面走。
她突然福至心靈,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剛才說要我們今晚留在這兒過夜,就是說這兒吧。”她雙臂張開,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重復了一遍:“好美。誒?你有沒有聞到飯的香味?”她睜開眼睛偏頭問他。
他輕輕叩門,沉重的木頭發出悶悶的響聲,里面傳出來一把年輕的嗓音:“進來。”
他們走進去,程翊笑著說:“陳老哥,好久不見啊。”
正在老式灶臺邊掀鍋蓋的瘦高個轉過頭來,看起來有三十四五歲,全身上下都不怎么講究,還系了一條圍裙。甫一看見程翊就哈哈大笑,放下鍋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來玩的時候就想起哥哥了?”眼睛滴溜溜轉到單熠身上,推了一下金絲眼鏡框:“這個?弟妹?”
單熠有點不好意思,剛準備推諉客氣一下,就被人攔腰摟住。程翊笑的肆無忌憚,露出一口白牙:“不錯,是我媳婦兒。你……不準備給我媳婦一點見面禮?”
那瘦男人腰微弓,行云流水的笑著,用大勺從鍋里舀飯,“自個兒找地方坐,我跟你說,”他眼睛從鏡片上面瞪出來,敲著鐵鍋沿說:“今天是看弟妹的面兒上,讓你小子也嘗嘗鮮。”他端上來一碗肉湯,先推給單熠:“弟妹,來嘗嘗,山底下放的樣,肉嫩的緊呢。”說罷弓著腰去拿案板上的菜。
單熠就著木頭碗喝了一口熱乎乎的湯,入口只覺鮮嫩異常,熱燙逼人,遂贊嘆道:“陳哥好廚藝!”
瘦男人聞言嘿嘿笑了,放下一大盤原色的冒著白氣的肉,對著她比大拇指:“還是弟妹有眼光!”然后轉向程翊,臉上劃過一絲欣慰:“你小子,眼光不錯!”
他們全都哈哈哈大笑。
等菜上齊了,他們手上把著肉,蘸著小碟子里的佐料大口大口的吃,單熠笑說:“今天晚上真是一次特別的享受,我從來……”她手里抓著肉比劃,臉上笑意盎然:“從來都沒有這么暢快過。要是再淺啜兩口小酒,我們三兒來一個月下對酌,那才更是一番意趣!”
陳哥立馬接上話頭:“看不出來啊,弟妹還是性情中人。不過你們今兒還真是來對了,哥這兒,”他眼睛里放出亮光:“有酒!”
單熠精神一振,隔著桌子湊過身子:“真的有?那感情好啊!”
程翊老神在在的吃的肉,聽到這兒笑了一聲,“我今天是帶了一個什么過來?你們兩這是遇故知?”
她和陳哥對視一眼,笑得更加開懷。
陳哥站起身來:“我去拿酒。”
單熠也想要跟著去,陳哥伸手擋住:“小丫頭,你不懂,這是老哥我的獨門秘方,你們呀,坐著喝就成!”
她和程翊相視一眼,會意的笑了。
陳哥走后,單熠就著羊肉湯啃羊骨頭,笑意盈盈的:“陳哥是你朋友?你朋友挺牛啊。”
程翊也笑:“自小一個院子長大的,也就比我大上個五六歲,很多事都是陳哥教會我的。”
單熠點點頭:“山腰上這片房子……”
“前些年在外面玩膩了,我們幾個就一起搗鼓搗鼓,在這兒折騰了這么個地方,心煩了也來,開心了也來,對我們來說,也算是個世外桃源吧。”
單熠頷首:“有點避世的意思啊?看不出來,你還有幾分詩人的潛質。”
程翊端著羊肉湯喝了一口,伸手去摸她的腦袋,到半空中又停下來:“唉,我給忘了,手上都是油,不然你又該折騰我了。”
單熠得逞的笑:“知道就好,姐姐我的頭發可是……”
說話聲慢慢低下去,她若無其事的低頭慢慢啃羊肉。
程翊不解,沒有看見她的神情,還只顧問:“頭發怎么了?”
她輕聲說:“沒什么。”
他這才發現她的不對勁,胳膊肘輕撞了一下她,沉著嗓子說:“給你摸腹肌,別去想那些不開心的,嗯?”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去推他:“你這人怎么這樣啊,怎么這么逗,好好的傷感氣氛都被你破壞了,都賴你。”
程翊也笑,就著胳膊蹭了蹭單熠的腦袋,“瞧你傻樣兒。”
陳哥走進來,剛好撞見這一幕,連忙擺手笑:“你們繼續,繼續,就當沒看見我,我今天只負責喂飽咱的肚子。”說著把一壇子酒搬上桌,招呼程翊:“來,兄弟,把封給拆了,老哥我去拿碗!”說罷又笑嘻嘻的看單熠:“妹子,用碗喝,成不?不成就給你換杯子。”
單熠忍住笑,連忙說:“沒事沒事,我都行的。”
陳哥滿意的去拿酒碗了。
酒過三巡,三個人模模糊糊都有些醉意,程翊還勉強撐著,扶著單熠往出走,一邊回頭對陳哥說:“你那個老月桂啊,味兒實在是太香了!給我留著幾壇子啊。”
陳哥趴在桌子上,含糊不清的說:“你小子,輕易不來,來了就要我的酒!告訴你,沒門兒!”
單熠一直小聲嘀咕著要去看月亮,程翊沒辦法,只得把她給弄出來。深秋的夜太冷了,她身上又沒穿多少衣服,他小心翼翼把她安頓到院子里的榻上,順勢把自己身上的夾克脫下來蓋在她身上,又急急轉回屋子里拿出來被子,帶著被子一起抱住她。
單熠眼睛迷蒙著,嘟囔著把被子往他身上扯,程翊沒法,索性也蓋上被子,兩人一起傻傻的鉆在被子里看天上的星星。
她的手滑進他毛衣里面,摸上他結實的腹肌,傻笑著:“程翊同學,你為什么這么帥?在學校里……一定迷倒過不少懷春少女吧?”
程翊把她整個兒塞進懷里,低聲笑:“就迷倒你一個就到我受的了,還敢迷倒幾個?”
單熠大著舌頭說:“誒,你不知道。我那時候,可喜歡他了,我一個人……”眼淚冰冰涼浸濕了他的衣服,他沉默著聽下去。
“我一個人,喜歡了他好多年。可是他可以喜歡任何人,就是不喜歡我。我從前也想過,是不是我真的太差勁了,所以他才不喜歡我。但我等了那么久,有一天,他跟我說,”她呵呵笑著,眼淚不斷地順著面頰淌下來,像是源源不斷的河流:“單熠。我真的很感謝你,我對你,什么感情都有,什么感情都可以有,除了愛情。”
“可我只想說,我可去你媽的吧!除了愛情,你對我的所有感情,我都不想要。”她一揮手,做出大言不慚的樣子:“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喜歡到我都快要死了,真的。”她固執的盯著程翊看,長長的睫毛因為眼淚,柔順的低垂著。
程翊輕輕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更加用力的把她揉進懷里,輕聲說:“不要怕,我還在。”
單熠仰起臉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忽的笑了,“我知道啊,所以我愛你,我以后都跟著你,我們永遠都在一起,你永遠都在我身邊,好不好?”
程翊沉默點頭,下巴抵在她頭頂上:“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姑娘真好看,我一定要保護好她。”
他的胡茬有些刺人,單熠還滿臉淚痕,又咯咯笑著躲開:“臭程翊。咦?我也叫yi呀,我們名字一樣哎……”
程翊嘆氣:“你到底是喝了多少。”認命的把她往上托起,輕輕攏著,生怕箍疼了她。
折騰了好一會兒,樹上殘留的老黃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他仰面朝天,輕聲指給她看:“你看,月亮很大,也很美。”
不見回應,他低頭看她,她闔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展翅欲飛,輕輕翕動。
原來是睡著了,真是小孩心性。
他睜著眼睛看著天上又大又圓的黃月亮,還是輕聲開了口:“他很好嗎?讓你這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