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盡歡時總是難得, 得到時也往往如白駒過隙,倏忽間化作夢幻泡影,四散開去。
程翊開車將她送到公司, 她心情大好的踩著高跟鞋走進了大樓。
剛翹起二郎腿坐進椅子上, 小曼和張瑤就來匯報工作, 她側著耳朵喝咖啡, 漫不經心的聽著。
小曼匯報完, 笑著問:“姐,周末哪兒玩去了?這么開心啊?”
張瑤也笑:“跟我們說說。”
單熠抿了一口咖啡,揮揮手:“你們兩小丫頭, 想知道啊?”
兩小只不約而同的猛烈點頭。
她詭笑一聲,一字一句地說:“就不告訴你們。”
小曼畢竟跟單熠的時間長了, 說話也更隨意大膽一些, 喪著臉說:“單姐, 不帶你這樣的。”說完看向張瑤:“單師今天眉目含春,是不是……”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眼, 異口同聲:“談戀愛了呀?”
單熠笑著放下杯子:“你們兩啊,知不知道這叫窺探個人隱私?這可是上班時間,要扣錢的哦。”
小曼吐了吐舌頭,調皮說:“姐,你就跟我們說說唄, 是誰啊, 我今天可看見門口的車咯。”
單熠招架不住, 無奈的笑:“好了, 拗不過你們。我們也是剛開始, 等穩定下來了再告訴你們也無妨。”
她們不敢再多問,擠眉弄眼的出去了。
員工群炸開一道深水□□。
先是曼曼龜在群里說:單師談戀愛了!!!
然后妖哥哥接上來:不知道是誰這么好運, 居然能贏了我們單大美人的芳心。
然后就炸開了鍋。
有人說:不是吧?難道姜總和周大小姐分手了?誰不知道咱們單設計師對我們姜總那叫一個一往情深啊。
……沒……沒分手吧?我前兩天還看見姜總和□□一起逛街來著。
啊?難道……單師做了小三?
不是吧?聽說他們認識了好多年了,要是想當小三,還能等到現在嗎?
說的也是哦。
曼曼龜一錘定音:你們不要瞎猜測了。我估計是個大帥哥,今天早上我看見在車里了,光一個模模糊糊的側臉,嘖嘖,真叫人忍不住。
樓上能不能傳張照片發群里?抱拳。
復議。
……
辦公室里,單熠打開上了鎖的抽屜,U盤安安靜靜的躺在里面,只是不在文件上劃了線的位置。
她肅著臉,撩開頭發打電話。
“疏桐?上班忙嗎?”
“長話短說,說事,有進展了?”
“還記得上次在辦公室里我把她們叫進來的時候嗎?我故意提起過我的U盤,而且錄了音。當天我把U盤放在了一份文件畫了線的地方,拍了張片,有時間。但是現在,U盤還在抽屜里,不過不在同一個位置了。”
井疏桐在那邊沉吟著,“那現在幾乎可以鎖定,就是她們兩其中一個動了你的U盤?”她飛快地翻了一下手上的資料,“你等等……那么你辦公室有沒有監控器?能不能把監控調出來?”
單熠走向窗邊,長長的毛呢裙擺泛著冷然的細小光芒:“這些我都可以搞得定。關鍵不在這里,”她迅速接上疏桐的話,壓低聲音:“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嗎?警局那邊有問題,肯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你我都知道,那份合同是造假的,但是在警局檢測出來的沒問題。這說明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這樣吧,你就先把監控這邊的東西搜尋齊全,雖然這些還不足以擺脫你的罪名,但是也是一個利刃。”
單熠眼睛看向窗外,“我有些痛心,不知道怎么說。其實我覺得,除了工作以外,我從來都把她們當做妹妹看待的,可是……”
疏桐笑了一下:“不是我說你,老單,很多人到你這個年紀都已經是孩子的母親了,你為什么還是長不大呢?不是你對誰好,人家就一定要對你好,你不知道?”
單熠沉默著,手背若無其事的抹了一把干澀的眼睛,聲音也艱澀起來:“你總說我沒長大,其實不是的。我有時候,僅僅是想著,人可以成熟,但成熟的定義是,歷盡人生冷暖,卻仍懷著一顆赤誠的,熱烈的心。可是大多數人以為,成熟就是心越來越硬,再也泛不起任何波瀾。可是如果這就是成熟和長大,我寧愿永遠不長大。”
疏桐長嘆一口氣,良久說道:“做好你自己就行,別讓那些無所謂的人傷害到你,才是你最應該長大的。”
兩人只剩沉默。
最后還是疏桐說話:“就這樣吧,等我這邊忙完了,我就來你那。”
掐斷了電話,單熠雙手抱著肩,心里泛起一陣奇異的酥麻,突然無比想要聽一聽程翊的聲音,就像吸了毒一樣無可自拔。
她還是忍住了,窩在沙發上整理思路。姜遠帆回來了之后,自己仿佛都沒有事情可以再忙了。這么長時間的心血,無論是花田工程還是洛城城建,全都付之東流,說不難受,那是假的。
□□把自己在工作室里關了整整三天,這才全部處理好前些日子跟姜遠帆出去玩拍的所有照片。
她是一個自由攝影師,大學的時候學的就是攝影,每一次和姜遠帆分分合合,都是全國各地四處跑著,只有手里黑漆漆的照相機,是她寂寞如雪的心田里唯一的安慰。
這是她第一次和姜遠帆在一起的時候拍照片,對她可謂意義非凡。
她從工作室出來打開手機,這才發現有很多條未接來電和短信通知。除了最上面的帆,其次就是馮婧。
她笑了一下,打給馮婧。
“阿婧,我這兩天在工作室,沒看到你電話,怎么了?怪我回來沒看你?”
馮婧撩了一下棕色的波浪卷,嬌笑道:“小川,你可算是想起來世界上還有我這么一個人了。我在這里辛辛苦苦的替你們守好家族企業,你倒好,和他逍遙著,回來了都想不起來看我。”
□□取下掛在脖子上的相機,“我這不是來賠罪了嗎?說說你想吃什么,帶你去吃啊。”
“哪能像你一樣什么時候都有時間,大小姐,我還在上班呢。”
□□文氣的笑:“這算什么事兒?等會,我給我爸打個電話,讓他給你放一天假,一會兒給你消息。”
“誒……別急……”
我今天下午是真忙,沒有時間陪你。這句話伴隨著聽筒里傳來的忙音一起,在馮婧的心頭微微撞擊,卻激不起一點波瀾。
馮婧艷紅的唇往上輕撇,慢條斯理的收了電話。
電話馬上又響了,聽筒里傳來一把蒼老敦厚的嗓音:“阿婧啊,我聽小川說了,行,你們去玩吧,玩的開心。”
馮婧笑起來,宛如一朵罌粟花的綻放,聲音魅惑:“周總,這還不就是您一句話的事兒嗎?”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么,馮婧咯咯嬌笑著:“討厭,這么老了還不正經。”
……
富麗堂皇的法國餐廳,□□姿態優雅嫻熟的正襟坐著,侍應生站在一旁安靜的等待菜單。
她將菜單遞給侍應生,低聲道了謝,就看見馮婧微笑著走了進來。
她回之以微笑,等馮婧坐下來,剔透的水晶杯盞盛著的白葡萄酒也上來了。
馮婧白皙的手執起酒杯輕抿了一口,輕聲笑:“好久不見,小川。”
□□說:“好久不見,我點了你最愛的生牡蠣,配白葡萄酒,一定很鮮嫩。”
馮婧微微一笑,“你就不問問我之前為什么給你打電話嗎?”
□□神情自若,輕晃酒杯:“什么事?”
“也沒什么大事,”馮婧優雅的放下銀餐具,用純白的帕角輕按了一下嘴角:“你和姜總出去玩的開心嗎?”
聽到這里,□□淺淺的笑了一下,嫻靜的面孔上劃過一絲滿足:“挺好的,他還帶我去了雪山,有機會給你看我拍的新照片。”
馮婧頷首笑:“果然只有提起姜總,你才是誤入人間的仙女。”
□□給侍應生道了謝,曼聲招呼馮婧:“快嘗嘗,今天早上才空運過來的,純正的法國牡蠣,我特意為你點的。”
餐桌上的蠔肉還在微微蠕動著,馮婧輕巧的托起牡蠣,汁水吸進口腔里去,她享受的瞇了瞇眼睛,贊嘆道:“肉質還是一如既往的豐滿厚嫩,入口的剎那,感覺到的是整個大海的壯闊。果然只有你最懂我。”
□□淺啜了一口酒,笑著說:“你喜歡就好。”
馮婧身子微微向前,促狹的對著□□眨了一下眼睛:“那這玩也玩了,到底什么時候,我才能喝到喜酒?”
□□臉上微微泛起了點紅光,糯糯嗔怒道:“阿婧。”
馮婧還是窮追不舍,□□紅著臉說:“主要看遠帆的意思,他要是有時間了,給爸爸說一聲,我們隨時都可以。”
馮婧用手帕凈了手,問:“怎么,姜總很忙嗎?”
□□略微擰了下眉,又恢復到之前的嫻靜無爭:“他公司里出了點事,最近還不行。”
“什么事?花田工程?”
□□抬起眼皮:“你聽說了?”
馮婧抿酒,放下酒杯無不嘲諷的說:“就是以前喜歡過你們姜總的單熠嘛,誰還不知道她,能耐可大著呢。姜總不過離開公司幾天,你看看易華,現在雞飛狗跳的,亂成了什么樣,這次洛城城建也沒有竟到標。”她輕哼了一聲,涂著濃重陰影的眼皮無所謂的眨了一下。
□□手合起來,嘆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是易華畢竟不是遠帆一個人的,沒有她,很難有易華的現在。我也不想讓大家難堪,畢竟也認識這么多年了。”
“你怎么還是這樣?我早就說過了,不能太過優柔寡斷,什么時候讓別人無聲無息的拿捏住了,我看你這婚也別結了。”
“不會,”□□笑著喝了一口酒:“阿婧,你就是想太多了,前些年我不在的時候,她們兩沒有在一起,現在我回來了,他們怎么可能還在一起?再說其二,我的確是沒有權利把單熠怎么樣的,她幫了遠帆這么多,我雖然表面上不太待見她,心底里也沒法兒討厭她。喜歡遠帆,不是她的錯。”
馮婧恨鐵不成鋼的放下杯子,“真不知道怎么說你好,隨你怎么想吧。但我今天來,還是要問你一句,假如這次的事情真的無法挽回,姜遠帆要是想一個人承擔所有責任,你會怎么做?”
□□沒有說話,捏緊了手中的餐布。
“你就犟著吧,到時候有你吃不完的虧。”
□□沉默的叉起面前的滋啦著的牛排,咽下肚的時候咕咚一聲響,她頹然放下刀叉,凈了手:“不吃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