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嫵媚地搖著折扇:“寧王要我陪著你,省得你去勾搭太子。”
蕓淺的臉一白,上次王伯安雖然擋住了寧王,但以寧王的聰慧定也懷疑自己是刺客。所以派唐寅盯著自己?怕自己胡來?
蕓玉瞄著四周,但見婁素珍優(yōu)雅端莊地坐在離主座最近的位置,她的一顰一笑都傾倒眾生,讓人挪不開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淺淺為什么你不坐那里,卻坐的這么偏?”
蕓淺掰開一粒瓜子仁遞給姐姐,“要嘗么。”
蕓玉冷嗤一聲,“名門閨秀當眾剝瓜子是一種很沒用教養(yǎng)的行為。”
“喔。”蕓淺繼續(xù)剝著瓜子。
蕓玉看蕓淺壓根不搭理自己,忍不住對王伯安尖酸道:“你說某些人不就快成王妃了么,有什么了不起。看她那個傲慢樣子,著實令人惡心。”
王伯安每天聽蕓玉罵蕓淺,耳朵都結(jié)繭了,不回吧,蕓玉說他沒在聽。回她吧,又不知回什么,只得無奈地“喔”了一聲。
蕓玉推了一下他的腦袋:“某些人真不要臉,你都成親了她還跑來廬山裝成我和你同塌而眠!她就是不想讓我們夫妻好過!”蕓玉又嚷道,“說,你們有沒有發(fā)生什么?”
“沒有。”王伯安喝著茶水,你至于一天到晚撿著些陳芝麻爛谷子破稻米的事總是重復(fù)么。
唐寅感覺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蕓淺和王伯安互相不搭理對方。“喂,王妃大人。你和云bao寶翻臉啦?”
蕓淺垂著眼眸,“這瓜子真硬。”那聲音極輕,輕得如同樹上銀杏葉落在地上的聲音。
唐寅摟著蕓淺道,“你也別難過。這壞事做多了總會遭報應(yīng)的。人家云bao寶只不過是看清了你這張丑惡的嘴臉罷了。他只是不理你,又沒拿刀砍你,你何必如此傷心。”
蕓淺自顧自地吃著瓜子,懶得搭理討厭的唐寅。
蕓淺上方坐著的李媚之,河北興濟人,父親張巒原只是一個秀才,以鄉(xiāng)貢的名義進入國子監(jiān),也就是說從地方學(xué)校保送進了國立最高學(xué)府讀書,成為國子監(jiān)生。
她千里迢迢趕過來的,仿佛很緊張,渾身都濕透了,李小姐不停地擦汗,絲絹將她精致的妝容都擦盡了,露出點點雀斑。她佯裝鎮(zhèn)定地端起茶杯,想掩飾自己怯弱的樣子,豈料一不小心將茶水打翻,撞到了正在派發(fā)竹筒的侍者。
“對......對不起。”李媚之慌忙道歉。侍者將灑落在地上的竹筒撿起,“這是給李千金的。”
他又抽出個竹筒,“這是給......”侍者一見蕓淺,好奇問道:“你家主人呢?”
唐寅壞笑道:“暴斃了。”他奪過竹筒一打開,里面是一張白紙和一只毛筆。外面的竹筒刻著自序號和蕓淺的名字。“哎呦呦,這太子惦記別人家的小媳婦就算了,連寧王的準王妃也不放過。”
蕓淺無趣地看著天上的太陽,這太子,好像已經(jīng)遲到兩個時辰了。
在座的有些竊竊私語,有些東張西望,只有少數(shù)依舊端莊賢淑地品著茶。
蕓玉低聲笑道,“這定是太子在考驗在座各位小姐的品性。”
王伯安無聊地用兩食指在桌子底下打轉(zhuǎn),“我倒覺得是太子是真的遲到了。”
蕓玉不解,“你怎么知道?”
“感覺。”
在座的閨秀個個手心捏了把汗,除了王伯安,大家都覺得太子肯定躲在暗處看大家的表現(xiàn)。她們都蠢蠢欲動,蓄勢待發(fā)。沉寂了良久,上座的韋青竹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道,“這茶色澤翠綠,香如幽蘭,昧濃醇鮮爽,芽葉肥嫩顯白亮,真是好茶。”
蕓淺搖著茶杯,韋青竹只嘗一口便能將其精髓描繪的淋漓盡致,厲害。
婁素珍也不甘人后,輕嗅一口道,“這應(yīng)該是著名綠茶之一的廬山云霧。”
寧王拍了拍手,贊嘆道,“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女!”
在座的文人雅士皆傾佩不已,只聞一下便能在數(shù)千種茶中辨認出廬山云霧,果然盛名之下,庶幾無虛。
蕓玉見大家都開始聊上了,妖冶笑道,“廬山云霧極其珍貴。鮮葉開采朔在五一前后,以一芽一葉為標準。采回茶片后,薄攤于陰涼通風(fēng)處,保持鮮葉純凈。然后,經(jīng)過殺青、抖散、揉捻等九道工序才制成成品。”
李媚之也趕緊道,“聽……聽說廬山種茶始于……于唐朝。”
四周的人一見李媚之說話都顫抖,皆忍不住唏噓。
蕓玉道,“這廬山種茶始于晉朝吧。”
王伯安暗地里推了蕓玉一向,人家說錯就說錯了,無傷大雅。你何必如此較真,將人家的錯誤指正出來叫李小姐難堪呢。
蕓玉也覺得自己太過張揚,只得噤聲。
在座的討論地越加熱鬧,可誰的心思都不在主題上,而在想著那個遲遲未到的太子殿下。
大家又等了好幾個時辰,等到子夜,個個困乏不堪。王伯安脫下自己的外衣給蕓玉蓋上,蕓玉推脫道,“不要,這樣披著件外套漂亮衣服不就看不見了。”
蕓淺眼皮好重,困得順勢倒在了唐寅懷里。不過這家伙身上的龍涎香太嗆人了。
寧王站起身,正準備宣布宴會結(jié)束,豈料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子優(yōu)雅地走了進來,“抱歉,讓諸位久等了。”
寧王抬眼一瞧,白衣男子徑直走上了最上座,享受著最閃耀的燈火和最無上的榮耀。他如同剛發(fā)芽的柳條隨風(fēng)搖曳,溫柔和順而不失帝王風(fēng)范。
蕓玉脖子伸多長,自己未來的夫君呀,可得仔細瞧瞧,可惜自己的座位離主座有十丈遠,只能看到一個點點。
現(xiàn)在皇帝重病,17歲的太子朱佑樘當政,他能力超群,用自己的才智與勤奮力挽狂瀾,硬將一個朝政紊亂,國力凋敝的江山給治得風(fēng)調(diào)雨順。
總之,他是一個受萬民敬仰的好太子。99.9%的臣民都希望他軟弱無能的父王早日歸西,把蟠龍寶座上的屁股挪開讓俊逸若仙的朱佑樘坐。
寧王行大禮道,“參見太子殿下!”
在場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沒見過太子,但一見到寧王都開始行禮了,只好跟著朱宸濠一起向太子行叩拜大禮。
大家齊刷刷跪成一片,沒有太子殿下的吩咐并不敢起身,這時朱佑樘突然發(fā)現(xiàn)
人群中一個少年鶴立雞群。
他沒有下跪。
王伯安用余光掃去,唐寅今天又喝多了么,真是誰都敢反抗。
太子先是驚訝,繼而羞怒,不過因為唐寅站站的遠,朱佑樘并不能看清他的面目,他忍不住喝斥道,“你見到本宮為何不拜?”
唐寅無所謂道,“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你是太子么?”我憑什么莫名其妙地跪一個不相干的人。
太子來得匆忙,身上的確什么可以證明是皇帝的信物都沒有,身為當今太子,去哪里都是前呼后擁,萬眾敬仰,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輕慢自己。他寬容大度,沒有理會唐寅,徑直走上了最上座,“傳膳。”
寧王恭謹?shù)叵蛑煊娱逃中辛藗€大禮道,“太子遲到這么久,不應(yīng)該向在座各位解釋下么?”
又來個使絆的。
朱佑樘有也是講理的人,站起身朗聲道,“本宮方才在大街上見到一個摔倒的老婦,扶她回家耽誤點時間,實在抱歉。”
蕓玉推醒了蕓淺,“喂,開席了。趕緊起來吃飼料了。”
蕓淺睜開朦朧的睡眼,方才瞧見最上座的太子。她只能看到一個點,不過即使一個點也夠她生氣的。
蕓玉看著遠處一個點陶醉道:“太子真是寬厚仁慈,躬行節(jié)儉的完美男子啊。”
蕓淺冷嗤一聲,欺世盜名之徒罷了!“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鉆龜與祝蓍。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zhèn)螐?fù)誰知?”
蕓玉臉一黑:“蕓淺你竟然敢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我說了又怎樣,你有本事去告發(fā)我啊。我們兩個可是姐妹,我死了你也得受誅連。”
蕓玉橫了蕓淺一眼,然后轉(zhuǎn)而陶醉地看著太子:“看他珍珠白的臉蛋詩意光澤,就知他是個儒雅的飽學(xué)之士。”
王伯安悠悠道,“離得這么遠,我可是什么都看不到啊。”
“無知的人類。真正看人是用心看的好嗎。”蕓玉又沉浸在對太子深深的花癡中,“嫁給他就是太子妃了啊!我想都不敢想!好激動。”
王伯安道,“娘子,你想也白想,都成親了。”
蕓玉橫了夫君一眼,“你懂什么,漢朝的王娡不就是先嫁于金王孫,并生有一女后被送入皇皇帝宮,生了漢武帝,當了皇后和皇太后的么。我還沒生呢,比王娡不強很多。”
蕓淺聽了忍不住想笑。
蕓玉繼續(xù)道,“還有秦始皇的生母趙姬、漢文帝的母后薄姬,二嫁的皇后,不甚枚舉。”
王伯安的眼底有些暗淡,“你就這么想攀龍附鳳?”
蕓玉理直氣壯道,“做人就得有追求。”
唐寅看王伯安臉色已經(jīng)很難看了,便道,“云寶bao對你這么好,為了怕你誤會,都和自己最心愛的蕓淺決裂了,你怎么可以對他。”
蕓淺尖酸道,“不能留住我是他的悲哀,又豈能怪我狠心。”
怎么留住你?
把皇后的王冠帶在你頭上么?
唐寅只覺可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