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還未回答,雪禾卻發言了,“等確定你的身體狀況再說。”她知道蘇晚與楚筠對於平阮兒的要求都毫無招架能力,所以纔開的口。說罷,便挨著榻沿坐下,然後伸手替平阮兒把起脈來。
少頃,她方纔收回手,微蹙眉頭,轉身對楚筠說道:“師兄,你來看一下?”
楚筠見她神『色』凝重,頗爲『迷』『惑』,心下一沉,擔心平阮兒是因爲之前彥昌一事壞了身體,當即不由分說就把住了平阮兒的脈門。
“怎樣?”蘇晚見狀也不禁憂心忡忡,只覺得一顆心好似放入油鍋裡煎炸一般,起伏不定,滾燙灼痛。
卻見楚筠與雪禾二人四目相對,眼中同時迸出難以置信的光芒來。倒是平阮兒這個當事人開了口:“我……沒覺得自己哪兒不好呀。”
說實話,她剛纔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夢境中,如今三人談及她的身體,她才恍然驚覺,經脈不僅暢通了,而且整個人似乎都輕盈了不少,根本就沒有久臥病榻的那種綿軟無力感,也沒有精神不濟的癥狀,甚至腹中微微帶著些許暖意,舒緩的暖流順著經脈緩緩流淌過全身。
“怪就怪在,你沒有哪兒不好?!背揲_口回道,然後放開了她的手,“今日方知,爲何世人爲一顆血蓮子就能爭破腦袋,若非親眼目睹,實難相信其功效竟至此等程度,實在是太過令人震撼……”
平阮兒聞言,連忙撐了撐胳膊,又試探著動了下左肩。她左肩受了一劍,傷及筋骨,此刻動了下,卻還能動彈,只是扯著還有些微痛,卻已經不似昨日那般不敢妄動,需要小心翼翼的護著了。心中震撼難言,這九重血蓮子果真是神奇之物!『藥』效之強,平生未見!當即滿含感激地朝雪禾望去。
面對蘇晚與平阮兒感激的目光,雪禾食指微勾,摩挲著鼻頭,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她將九重血蓮子給平阮兒服用,多半是存了私心,她對平阮兒算不上什麼好感,一開始是想拿她當浮生若夢的實驗體,後來更是因爲發現了楚筠那不易爲人察覺的小心思,這才施以援手,權當是補償自己截下書信闖的禍,所作所爲,皆不過是因爲她那師兄而已。?? 第一女將軍101
“楚兄與雪禾姑娘救命之恩,阮兒沒齒難忘?!逼饺顑撼斯傲斯笆?,按江湖規矩行了個禮。
現下她不僅保住了『性』命,恢復速度還這般可喜,怎能叫她不激動?要知道她最缺的就是時間,雖說已經授意李朗擬寫奏章上報朝廷交卸兵權,然而在真正交卸之前,她仍舊是徵東大軍的元帥,又怎能放任羣龍無首的狀態繼續持續?何況即便她真地放權了,紫琉國送給她這麼一份大禮,她又怎能不好好回敬?而所有的一切,都是需要一個好身體作爲前提的。
要報仇,要殺敵,必須儘快好起來!
她擡起頭,目光堅定地看向楚筠,說道:“我想我能下牀了。”
她當初之所以昏『迷』不醒,頻臨死亡,是因爲真氣耗盡,失血過多,還有力竭。然而,她身上傷口雖然多,卻除了肩頭傷及筋骨外,其餘皆是外傷,所以只是氣虛體弱,並無行走之憂。昨晚出門之所以要楚筠揹著,也不過是因爲連著躺了六日,身體乏力,五臟六腑以及四肢百骸不曾真正開始運作?,F如今,她雖然又睡了一日,卻因九重血蓮子之故,經絡舒暢,再無滯澀,反而養足了精神,想必走路是不成問題的。
楚筠眉頭微蹙,似還有些猶疑,最終卻還是回道:“不讓你去你也不放心,何況你這身體,稍微走動也好,利於恢復?!?
獲得楚筠批準的平阮兒當即就試著起身,竟是一點都等不得了。無人能知曉她心中的焦慮,若非還有半個時辰蘇珉纔有結果,只怕她也懶得同楚筠說話,直接就衝到旁邊屋子裡了,只是既然時間在那兒擱著,她也得適時考慮蘇姨以及楚筠等關心她的人的心情。
昨日上山埋葬彥昌時她便已經能夠獨自站立一段時間了,如今又休養了一日,再有九重血蓮子如虎添翼,所以除了覺得身體還不能有大動作外,平常走路確實已經沒有問題了。
蘇晚走在平阮兒身後,隨時準備扶她一把,卻不想她一個人安然無恙地走出了屋子,一路來到了隔壁房間門口。
此刻,平阮兒站在廊上,透過如鐵柱一般的坤護法的肩膀,望向了他身後緊閉的大門。那緊閉的門扉關著未知的答案,或令她喜極而泣,或令她痛不欲生。
或生,或死。
不到最後揭曉的那一刻,誰也無法知曉。
時間,在壓抑的呼吸聲中緩慢流過。平阮兒的目光,緊盯著那門扉,似乎妄圖看穿那層薄薄的窗戶紙,看清裡面的景象一般。
掌心突然傳來暖意,她偏頭望去,卻是蘇姨握住了她的手。她讀懂了蘇姨眼中的意思:無論如何,姨在。
是呀,她們是親人,雖無血脈聯繫,卻勝過血親。無論如何,她與蘇姨的心情都是一樣的,蘇姨都會陪在她的身邊。?? 第一女將軍101
相依相偎,相依相存。
猴子,你一定要活過來,我們一家人,不能缺一個你。平阮兒在心中默唸道,緊了緊蘇姨的手,似乎在尋求支撐的力量。
吱呀——
漫長的等待中,門終於推開了來。
經護法從裡面走了出來,只見他形容枯槁,發『色』枯黃而無『色』澤,面上更是難以掩飾的苦悶之『色』,“進來吧……”他的聲音嘶啞而無力,仿若宣佈噩耗一般。
前一瞬,平阮兒還在默數著時間,想著什麼時候開門,然而這一刻門開了,她卻邁不動腳步。經護法的表情以及他的聲音,讓她心頭涌上極度的不安。
蘇晚愈發抓緊了平阮兒的手。經護法是前兩日突然被叫去的,當時情勢兇急,只得將他從平阮兒身邊抽離。平阮兒昏『迷』不醒,自然不知道,只是蘇晚卻是知曉的,所以她才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生怕平阮兒承受不住。
雖然她自己也萬分期望奇蹟出現,但心裡確實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畢竟起死復生,實乃逆天之術,若是紅軻魂術大成她還信,然而紅軻卻已將天火化爲煉獄黑焰,所以根本不可能魂術大成,又以何救人?
“阮兒?”
聽到蘇姨的呼聲,平阮兒不禁扭頭過去,卻見她眼中各種複雜情緒翻涌,其中最明顯的就是沉痛與安慰。
難道蘇姨也認爲猴子他……不!她不相信!
平阮兒突然大力地掙開了蘇晚的手,踉蹌著就往屋中急速衝去。與其在門外妄自猜測,還不如親自求證!她不信,除非親眼所見,否則她不信!
情急之中,她竟然直接將擋在門口的經護法一把推開,而經護法出乎意料地被她推倒,後背直接撞在了門框之上,悶哼一聲,脣角竟然溢出一道血線來。平阮兒卻顧不上,直接朝屋內疾奔而去,步履急促,跌跌撞撞,左腳絆著右腳,竟如蹣跚學步的幼兒般。
楚筠見經護法流出鮮血,心下駭然,當即將一個瓷瓶塞入了他手中,然後緊跟著平阮兒進了屋子。愣住的坤護法也回過神來,經護法都如此了,那家主該是何等情況,當即也箭步衝入屋中,蘇晚和雪禾緊隨而去。
然而衆人越過屏風後看到屋內的情景之後,卻怔在了原地。
所有的物品都彷彿被火燒過一般,全是焦黑之『色』,就連那牀幔也不例外,早已被燒得翻卷過來,殘缺得只剩下一半,空氣中甚至還瀰漫著燒焦的味道。
楚軻人倒是沒有大礙,此刻戴著面具,正同坤護法一同站在平阮兒身後,三人將榻擋住,讓人看不清其中情形。
“命是救過來了,只是人能不能醒,還得看機緣?!背V對平阮兒說道。
平阮兒身軀一僵,握住蘇珉的手依舊微微顫抖,感受著他掌心微微溫熱的溫度,看著他隨著呼吸緩慢起伏的胸口,終是忍不住流出淚來,“謝謝你?!彼煅食雎暎瑓s未回頭,只是顫抖的肩膀泄『露』了她此刻難以抑制的情緒。
死而復生。
失而復得。
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無法形容。
除了道謝之外,她也不知道應該對楚軻的大恩大德表示什麼。活著就好,猴子活著就好,而楚軻亦是,沒事就好……
“我建議將蘇珉送往寶象山休養,寶象山乃紅氏外門,雖不及紅景山與歸靈山元氣充裕,卻也得天獨厚。最重要的是,他的命以魂術救活,與紅氏頗有淵源的寶象山能辨識他體內帶著的靈氣,有助康復。且如今天干地旱,戰『亂』紛飛,赤焰唯紅氏一方淨土,所以……”
“去寶象山他就一定能醒過來了嗎?”平阮兒打斷了楚軻的話。
“比留在這兒的機率大,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帶上昏『迷』的他。而且蘇將軍,是時候死去了。”
平阮兒擡頭詫然地看向楚軻,卻見他朝她輕輕點了下頭,眸中帶著肯定之『色』。她不由得心神一凜,如今飛羽騎也解散了,兵權也遞交了,所有的人都安置好了,卻還剩猴子一個,此時藉機死遁,的確是一個脫離危險一勞永逸的好辦法。而且蘇珉去的是紅氏地界,便是事後敗『露』了,皇甫勳也拿他無法。楚軻竟然連這一層都想到了……
錯開楚軻的目光,她再次扭頭看向榻上安睡的蘇珉,過了一會兒,沉聲道:“我同意,即刻啓程吧?!贝耸庐斂欤駝t定會夜長夢多。
“這事必得隱秘,還需前輩相助?!背V朝蘇晚說道:“前輩在倒馬關滯留時間過長,不若今夜啓程歸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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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正在回學校的火車上,好想好好碼字……表示自己真的很想多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