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退回到半個時辰前。
夜風徐徐,是三月初特有的輕柔微涼,夾著清冽的桃花香,明明該是淺淡清甜的味道,卻因爲其中攜裹的絲絲血腥味而散發出一股靡麗來。在血腥味的催化下,靡麗中的甜味顯得濃郁甜膩,帶著蠱『惑』人心的誘『惑』,令人沉醉的同時又不禁感到危險而心驚。
與影衛的打鬥已接近尾聲,聽著愈發零落的武器碰撞聲,燕文信並未因即將殺出重圍、死裡逃生而感到慶幸歡喜,相反,看著眼前女子冷靜中含著淺笑的面容,他臉『色』陰沉得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
看戲?
她是要請他看戲,還是將他們所有人擺上戲臺,唱一出大戲?
無論是哪種情況,定然都不是什麼好事!
如今,精魂衛死傷大半,暗衛卻只是折損一些,強烈的對比讓他更是擔憂。
很顯然,這是一個局,一個針對精魂衛的殺局。?? 第一女將軍66
“你心中難道不明白,何必多此一問?莫非,燕三公子不過自欺欺人的懦夫?”那看似平靜的眼眸中壓制住的濃濃血腥,令平阮兒的笑容帶著殘酷冷意。
正說話間,前方突然冒出火光,漸漸的,火星愈發密集,匯成一片,同時響起沉重整齊的腳步聲,很顯然,聽到動靜之後的禁衛軍趕來了。
“保護衛主!”仍在同皇室影衛拼殺的小六自然也注意到了朝他們『逼』近的禁衛軍的,急忙大聲吼道。看著圍著衛主他們的安然無恙平氏暗衛,再對比自家傷亡慘重的精魂衛,他雖是恨得牙癢癢,卻依然無可奈何。
這平阮兒根本就是吃定了精魂衛要保護衛主,藉以挾制衛主令他們不得不全力保護她及平氏暗衛。
只是他現在還不曾明白,平阮兒要的不僅他們的保護,更是他們力量的削弱。
算計了她的人,自然要付出相應代價!
眼見著禁衛軍已經衝上前來,平阮兒當即衝暗夜中厲喝一聲,“暗主!”
伴隨著她話音落下的,是一道如霧如幻的黑影。
只見那黑影如同濃黑『迷』霧一般,翩然降落在槐樹頂上,還未待衆人捕獲到他的身影,便見一刀亮麗白光刷地驚現,在衆人被炫白之光刺眼受不住瞇眼的那一瞬間,他身形一動,立即消失於原地,只餘下一抹形長而時短的白『色』幻影!下一瞬,炫白之光如雷電,乍然閃入精魂衛與皇室影衛打鬥的圈子中,衆人只覺得白光中驟然映出一抹鮮紅,然後便見最後幾名影衛齊齊倒地,喉嚨上有一線血痕,分明是被利劍所傷!而先前看到的紅光,分明是鮮血飛濺映出的顏『色』!
下一瞬,暗主人已經奔到平阮兒面前,雙手將劍奉上,說道:“郡主,幸不辱命!”
平阮兒立即伸手將已經收入鞘中的劍接過,隨即單手舉劍,對被先前暗主短短一瞬的精悍擊殺驚得僵立在原地的禁衛軍號令道:“盤龍山影衛實乃燕家『奸』細,方纔見本將軍挾制住他們的首腦,便欲取本將軍『性』命,如今本將軍已命我平氏暗主以忠義劍處決。忠義劍一出,如聖上親臨!禁衛軍聽令,全力撲殺叛賊,不容有誤!”
“平阮兒!”小六大喝一聲,提劍就朝平阮兒飛來,從看到平氏暗主手中拿著忠義劍的那刻,他就覺得不對勁,此刻終於反應過來,她這是將他們全給賣了!
“當”的一聲,卻是平氏的暗衛攔住了小六的攻擊。此刻衆人將平阮兒團團圍住,縱使小六武藝高強,卻雙手難敵四拳,何況之前他同影衛奮戰已耗去不少真氣,所以這一擊並未傷到平阮兒半分。只是在這磅礴怒氣下的傾力一擊威力確實不可小覷,平阮兒身旁的三個以劍抵擋的暗衛都悶哼一聲,噗地一聲吐出血來,想來內傷不輕。
“禁衛軍還愣著幹嘛!聽本將軍號令,捉拿燕賊叛黨!”平阮兒厲喝一聲,立即將處於『迷』茫狀態的禁衛軍給驚醒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第一女將軍66
平阮兒不才是叛黨嗎?
爲何她會出現在皇室禁地盤龍山?
望著她尖挺的肚子,禁衛軍首領瞇了瞇眼,最終還是下令道:“捉拿燕賊!”不管她是不是叛賊,反正她身後那些肯定是燕家叛賊,先拿下再說。何況忠義劍在手,如陛下親臨,他們確實無力反抗。
“平阮兒,你出爾反爾,根本就是個冷血的女人!”小六怒罵道,雙眸已是赤紅。只見他一邊同如『潮』水般密密麻麻的禁衛軍做鬥爭,一邊朝平阮兒投去怨毒的眼神。
對於小六的指控,平阮兒不發一言,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他們恰好在這一刻變成對立而已。
只是,相處七年,她終究還是念著往昔情分,道:“此人乃燕家神秘力量首腦,活捉用處更大。”
“呸!”此刻被衆禁衛軍圍擊的小六已是頭髮散『亂』,面頰上擦出了無數血痕,他極其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再往燕文信的方向看了眼,見燕文信一臉死沉,終是收回了目光,對身後一衆奮戰中的精魂衛說道:“兄弟們,存情義捍死志!戰!”
在這一聲吼之後,他似變身爲蒼山中的孤狼,身上散發出凌厲而孤絕的氣勢,充滿了嗜血殘忍的氣息。
只見他領著最後剩下的十幾名精魂衛,毅然決然地衝入了禁衛軍中,見人就殺,見人就刺!
劍光翻飛,血『色』瀰漫。
“啊——”
破釜沉舟的駭然吼聲直衝九霄,帶著魚死網破的堅決心意。
此刻的精魂衛猶如殺人機器,不斷撕裂禁衛軍的包圍圈,不斷地收割人命。
只是,再頑強亦是**凡胎,終是避不過死亡的命運。
時間彷彿變得極爲緩慢,精魂衛弒殺的氣勢依舊蔓延著,卻在減弱,而他們猙獰的面容、眸中的恨意,似乎都定格在了那一刻,永遠地映入了平阮兒與燕文信的心中。
一個又一個精魂衛倒下,最後只剩下衛主小六一人。
只見他的手不住地顫動,幾乎拿握不住劍,顯然已是強弩之末。這時候,一個禁衛軍猛地朝他肩頭刺來,他直接伸手把住了刺來的佩刀,眸光冷冷地盯著刺殺他的士兵。
那士兵似乎被他的眼神懾住,推刀刺的力量也變弱不少,而小六的力量此刻也根本所剩無幾,完全憑著一股毅力在支撐著。把住刀手上鮮血直流,配上他渾身浴血的模樣,看上去分外嚇人。
“唔——”
正當兩人對峙的時候,一柄長槍從小六的後背直接貫穿了他的前胸!原來是一名禁衛軍趁他毫無防備之際偷襲!
“嗷——”他怒吼一聲,猛然轉過身子,力道之大,導致貫穿的長槍直接將周圍幾人打倒,而他手握長劍,目光狠狠盯著那偷襲他的倒地的小人,一個箭步躍起就舉劍朝他『逼』去。
“去死!”怒喝聲震天動地。
長劍帶著凜冽寒光直『逼』而來,那一剎那,小兵畏懼地閉上了眼,死亡的恐懼籠罩他全身,令他動彈不得,只得在原地坐以待斃。
然而——
方纔那一聲震吼,卻是小六人生最後發出的聲音。
就在劍尖即將刺向小兵喉嚨的那一瞬,他傾斜的身體直直地往下栽倒而去。
一代衛主,命絕於此。
平阮兒閉上了眼,深吸了口氣,再睜眼,眸中已是一片深水,不見半點兒波瀾。
“小六說錯了,你並非出爾反爾,而是從頭到尾,均是你的預謀。”從頭到尾一直沉默的燕文信突然冷冷出聲。
從暗主突然攜帶忠義劍出現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他這隻獵物已經完全陷入了她的陷阱中,再逃不掉。並且明白,今日,就是精魂衛的死期。
“這戲,演得還真是真,想不到我燕文信,做了七年的戲,卻依然不如你。平阮兒,你……果真不愧是,天生的戲子!”
戲子無情。
平阮兒自然能聽出他弦外之音。
比起小六的暴怒,燕文信以犀利目光看穿了一切,是以從頭到尾顯得平靜無瀾。然而到了小六死亡的這一刻,他終是忍不住怨憤出聲。
“比起我這個直接的劊子手,不覺得你們這些野心家以報仇之名利用別人更可惡麼?”平阮兒淡淡回了一聲,她從不是心善之名,縱然有當初情義在,然而當她出聲分析並勸阻之後,小六仍不聽,那麼,精魂衛在同她作對的那一刻便已經是她的敵人,容不得她半分仁慈。因爲那樣的仁慈,會讓死的人,變成她自己!
“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我曾如此訓誡過孟錚,不知,他可如實向你彙報過?”平阮兒冷眼斜睨他,眸光幽深,意味明瞭。
“你——”一瞬驚訝之後,燕文信立即放聲大笑,“原來如此,唱戲的一直是我,你纔是那個臺下看戲的人!”孟錚這般容易令人放下心防的人都被她查出來了,只怕如今赤炎軍大軍也盡數在她控制了吧?
平阮兒卻懶得與他再糾纏,直接對禁衛軍說道:“此乃燕家叛賊頭腦人物,速速保護本將軍去面聖!”
此刻她有百年前皇甫星燦御賜平氏的忠義劍在手,禁衛軍自是莫敢不從。何況她這話說得極有技巧,保護她?
一種禁衛軍用長矛及佩刀指著她,應該也算是一種保護吧?這樣既可以對聖上交待,說是阻攔不了她,卻依舊沒有掉以輕心卸下防衛,另一方面確實是按照她的話保駕護航了。
“走!”被衆人的劍指著,平阮兒毫無恐懼之感,坦然從容地押著寧有意朝前走去。
寧有意說錯了,剛纔只是大戲之前的開鑼聲而已,一會兒,纔是正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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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自己有點兒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