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我到樓下,我直接拒絕他說:“不用上去了,你直接回吧。”
他怔了一下沒繼續(xù)堅持,只是用很無奈的語氣說:“諾諾,那件事我真的沒想過刻意利用你,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真的,我沒想過和你之間耍什么手段。”
“我能理解你的做法,但是現(xiàn)在還有點接受無能,讓讓我先自己靜幾天嗎?”我看著他認真地說。
他眼神灼灼地看著我,看了差不多有一分鐘才說:“好的。”
我沒說需要幾天,按了電梯的關(guān)門鍵。
我不想給蘇放打電話,也不給和任何人聯(lián)系。
他為了那場賭會的善后忙得也很憔悴,一周多以后他跑到我家樓下等我半天,終于把我堵在上電梯之前。
我看著瘦下去的他,心里真的有鈍鈍的疼,那一刻差點心軟下來。
他穿著依然干凈整潔,但是整個人都像幾天沒睡一樣,眼睛浮腫沒精神,頭發(fā)努力打理成整潔的樣子,卻還是有些落魄的感覺。
“諾諾,終于等到了你。”他攔住我的去路,“你連續(xù)一周不接我的電話,為什么?”
我張了張嘴,沒話出口。
我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真的和他分手嗎?心卻硬不下來。
這一年以來,和他朝夕相處,我明白他對我不應(yīng)該都是利用,其中也有很多真情。可是,為什么眼里就揉不下這顆沙子?
“我還沒想明白到底要怎么辦,蘇放,你要告訴我怎么辦嗎?”我問他。
這一場戀愛,我們都付出了真心,卻不想在最后時刻出了問題。我可能也是個矯情的人,為了這些算計竟然過不去這道坎兒了。
他也不言不語,我轉(zhuǎn)身上樓。
等擰開房門再關(guān)上時,淚流滿面。
面對蘇放,我說不出絕決的話,可是又接受不了現(xiàn)在的結(jié)局,整個都糾結(jié)成麻花了。
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看著下面的街燈次第亮起,心里好難過。
我自己坐到十點多才站起來,然后隔著玻璃無意看到,他還站在樓下,靠著車門在抽煙。
我們的用情至深遇到了說不出來的硬傷。
這種算計在沒發(fā)生以前,我是心甘情愿的,甚至把事情往算計上想,心里暗道,就算是他在利用我,我也心甘情愿。
如今一旦發(fā)現(xiàn),自己卻真的接受無能了。
說到底,說到骨子里,到底還是因為我不夠愛他吧。
每投入一次受一次傷害,在這一次當中我到底多少有所保留,失去了全心付出的能力。
總是在想,只有這樣在真正有受到傷害的時候,我才能全身而退。
但是,世界上哪有什么全身而退?!
我別無退路,只能用瘋狂的工作代替自己的糾結(jié),正巧公司接了一個考察團,要去加拿大,我借機接了下來,說自己要全程陪同。
這種工作有點出力不討好,沒什么油水,大家都不肯去,我的自告奮勇讓所有有資格出去的人都松了一口氣,莫名其妙得了一個好人緣。
終于離開了帝都沉悶的環(huán)境,我在登機的時候松了一口氣。
這一場考察算是正常商務(wù)考察,正常的訪問和交流結(jié)以后,還有幾天的購特和旅游。
這一次出差,我完全是提前背資料,臨時抱佛腳,還算比較順利完成了工作。
在這半個月的時間里,蘇放沒再給我打電話,看樣子是真的要給我思考的空間了。
回到帝都,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倒不是真的把這件事忘記了,而是生活被其它事情填滿了。
回去的第二天,我正在公司寫工作報告,前臺打電話過來說有人要找我。我覺得有點奇怪,來到這家公司以后,很少有訪客,我在帝都又沒有朋友。
懷著疑惑來到會客室,我看到了蘇珊。
出乎意料,竟然會是她。
“不好意思,在你上班時間打擾你。”蘇珊先開了口。
“沒關(guān)系,你找我有事兒?”我問。
“嗯,蘇放出事了。”她臉色不太好,“其實我不是想過來找你的,但是現(xiàn)在除了你,應(yīng)該沒人能幫他。”
我心一緊,問:“他出什么事了?”
隨即就想到了暗殺被人算計,還有東南亞的那一批他所謂的支持者。
“開車出車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昏迷三天了,醫(yī)生說再不醒過來有變成植物人的可能性,而且很大。”蘇珊看著我,“他的情況我還算了解,沒有親人了,父母雙亡,只有幾個朋友。那些堂親表親現(xiàn)在躲瘟疫一樣躲著他,沒人會來看他。”
她說著頓了一下:“何況他對那些人也沒什么感覺。醫(yī)生說只有他心里最牽掛的人才有可能把他喚醒,所以我想到了你。”
“你呢?”我問。
“我試過了,沒用,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蘇珊搖頭,“迫不得已才來找的你,要不是這種情況,我和你沒什么好談的。說實話,我早挺喜歡他的,甚至有一段時間恨你的出現(xiàn),但現(xiàn)在,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他在哪家醫(yī)院?”我勉強維持著理智,心里卻亂成了一團。
“現(xiàn)在你可以走嗎?”她問。
我點了點頭,來不及收拾東西,快步走回辦公室,拎起手包和頭兒說了一聲,馬上跟著蘇珊離開公司。
在去的路上,看著前面走得慢牛一樣的車子,我暴躁又焦急,恨不得直接壓過去。
在蘇珊面前,我還能勉力維持著一點理智,一進病房看到蘇放躺在病床上沒一點生氣的樣子,我所有的防衛(wèi)一下就自動瓦解了。
“他是在高速上超速,撞到了一輛滿載的大貨車,整輛車子被撞得不能看了,人從車廂里抬出來的時候,全身都是血,尤其是頭部受了重創(chuàng),現(xiàn)在已經(jīng)昏迷了三天了。”蘇珊介紹著情況。
我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聲音有點沙啞地問:“他怎么會那么不小心?”
“沒人知道原因,我猜想可能是因為你們之間鬧別扭吧。”蘇珊說完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出去。
蘇珊現(xiàn)在全權(quán)管理著蘇放在內(nèi)地的所有業(yè)務(wù),把公司經(jīng)營得風(fēng)生水起。
她離開以后,我忍了很久的眼淚才流下來。
原以為再次面對他的時候,我能夠平靜許多,甚至在來的路上我還刻意做了心理建設(shè)。但是一看到他,一切就崩塌了,所有的預(yù)想都沒有用了。
走到他的床前,我握住他冰涼的手。
他真的瘦了很多,握在手里我能感覺到他明顯的骨節(jié),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來,隔著眼淚看他,有點面目不清的樣子。
“蘇放。”我低聲叫了一句,聲音不似自己。
看著他毫無生機的躺在床上,我所有的氣都煙消云散了,還有什么能比生死更重要的?
他沒動靜,床頭的各類監(jiān)控儀器正常運轉(zhuǎn),有規(guī)律性的傳來嘀嘀嘀的聲音。
在這一刻,我們經(jīng)歷過的一切如在昨天,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我們的初遇,他落魄又危險,就像一只餓了幾天的野狼;我們在底艙里的互相利用,他讓我?guī)退愕绞澄铮麕臀抑孬@工作機會。
在吉隆坡,他借我把現(xiàn)金帶出賭場,給我重金做為報酬。
在小菜館,在小賭場,在被人追的小街道上奔跑,混入清真寺,我被綁架……
我們的再次相遇,為了我,他與奧斯行抗衡,利用自己僅剩下的關(guān)系幫我擺脫奧斯特,去拉斯維加斯上學(xué)……之后又消失,因為我有戀愛而消失。回家以后,他對我的照顧,在我的爸媽都要放棄我不相信我的時候,他挺身而出……
我們的開始就是互相利用,現(xiàn)在這種關(guān)系里摻了利用我為什么一下就接受不了?
我不知道怎么喚醒他,只能說著從前的那些事,看他有什么反應(yīng)。
說完所有的經(jīng)歷以后,我自己都被感動。
沉默了一會兒,看著他低聲說:“其實,現(xiàn)在想想人都是貪心了,得到了一就想得到二。在最初,我們單純的相互利用的時候,我為能有讓你可利用的條件而慶幸,現(xiàn)在呢……這一次反而覺得受到了極大的傷害,說到底可能還是因為矯情吧。要是真的不愛,真的硬得下心腸,我應(yīng)該和你提分手了。可是,這兩個字,我真的說不出來。我貪戀你給的溫暖,又害怕你的利用。”
這些話如果在他醒著的時候,我是絕對不敢說的,如今面對一個毫無反應(yīng)的他,反而放開了很多。
在我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完以后,他還是一言不發(fā),一動不動。
我沒有等到電視里拍過的神奇畫面,等了半晌他還沒動靜,我的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
如果說原來我還心存幻想,覺得一切都會在我出現(xiàn)以后好起來,現(xiàn)在我的感覺就是無力,突然而至的深深的無力感。
我不知道自己握著他的手坐了多久,流了多少眼淚,只知道天色暗下來的時候蘇珊敲門進來,看到我紅腫著眼睛的樣子嚇了一跳。
她無聲的遞給我紙巾,低聲說:“我以為你對他,一直都是沒感覺的,你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一切都說明,他在你的生活里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