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青蓮劍歌!”
“這是青蓮劍歌!”
劍影狂潮中的宮本武藏是什么反應不得而知,反倒是圍觀的眾人都紛紛激動了起來,連連驚叫出聲。
劍域之內,只見無數劍影交織之下,形成了一朵巨大無比的青色蓮花,正在徐徐綻放。
這就是青蓮劍歌。
這就是青蓮先生李白最強大的絕招,也是青蓮劍域的最強殺招。
當日李白第三次入皇宮挑戰圣后,用的也是這一招。
那時候他剛剛破境,一劍斬天雷,一劍定狂風,一劍滅天火,然后將三劍化作一劍,夾著破境之勢刺向圣后。
那是他畢生最強的一劍。
而如今面對宮本武藏,同樣的一招“青蓮劍歌”,李白卻刺出了無數劍。
這并不意味著更強,而是意味著分散。
力合則強,力分則弱,這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
可是李白卻還是這么做了。
是因為宮本武藏不配他的最強姿態嗎?
不是的。
非不愿也,實不能也。如今的李白,在法則壓制之下,已經使不出最巔峰狀態的青蓮劍歌了。
白河見狀,不禁輕嘆了一聲。
他雖然不懂武道,但是耳濡目染之下,眼界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在這漫天的劍影狂潮之中,他仿佛感受到大詩仙那股深沉的無奈。
果然。
“二天一流——空明斬!”下一刻,隨著一聲輕喝,只見青蓮劍意所指,一道白茫茫的劍氣忽然亮了起來。
在青蓮之中,這道劍氣是如此的顯眼,顯眼到甚至不需要神識,只用肉眼也能看得見。
這道劍氣,當然是出自宮本武藏之手。
雖然李白一劍畫圓,將方圓百米寫進了畫中,可是宮本武藏,本身也是畫外之人。
劍氣飛得很慢,就好像海邊緩緩游近鯊魚背鰭。
但是它也飛得很堅定。
因為只有一,所以集中。
所以無堅不摧。
只見劍氣所到之處,劍影不斷從中分開。到最后,那朵青蓮還沒來得及完全綻放,就已經被分成了兩半。
那幅畫,就這樣裂開了……
隨后,塵埃尚未落定,李白的身影徐徐出現。
只見他神色萎靡,顯然那一招對他來說也是消耗巨大的,然后他臉帶苦笑的說了一句:“……東瀛二天一流,果然名不虛傳!李白……佩服!”
才說完,他就“哇”的吐了一口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再看宮本武藏,氣定神閑。
就仿佛那一劍,對他來說如同清風拂面般的輕松寫意。
眾人都驚呆了。
這一幕說來話長,但是實際上,從李白揮劍畫圓開始,再到他如今引頸待戮,自己這邊驚呼聲還在回蕩呢,轉變來得太快,眾人都有點不能接受這一幕。
一直以來,李白在大周人的心目中,就是無敵的存在。
雖然他的頭上還有個圣后,但是圣后的境界太高,反而失去了想象的空間,而李白,就是能滿足所有人對“高手”的幻想的最佳對象。
所有人都覺得……
李白,就是無敵的人。
而如今,他居然敗了?
敗給一個來自島國的劍道高手?
哪怕他實力受制,哪怕他并非完全之態,哪怕瞎子都看得出,他這句話說得有多憋屈,但是……
但是!
敗了就是敗了。
青蓮劍域被破,這就是事實,完全沒有借口可言。
若是換個地方,比如遼東城,他完全可以單手吊打宮本武藏,但是在眼前這一刻,他就是敗了。
現實,就是這么的殘酷。
殘酷到,讓人不得不接受。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冷笑了一聲:“二天一流……呵,日本第一高手,也不過如此而已。”
話音未落,眾人便再一次驚呆了。
回頭一看,果然是白河。
而如今,連無敵的人都敗給了宮本武藏,你一個凡人又有什么資格嘲諷人家“不過如此而已”?
天底下誰都可以說,唯獨你白河不能好吧?
宮本武藏輕笑道:“鄙人微末之技,當然入不得白河君法眼。不過,如今鄙人仗著地利之便,略勝一籌也是事實。既然勝負已分,那便請你履行賭約,隨我去日本做客吧。日本雖不如中原繁華,但也別有一番風情,屆時鄙人定必待君以上賓之禮,還望白河君不要嫌棄。”
“嫌棄個毛啊?日本那破地方,誰愛去誰去,老子不稀罕!”白河冷不丁吐出一句。
宮本武藏頓時眉頭一挑,面色不虞。
雖然相對大周來說,日本的確是個破地方,但不管怎么說,那也是他的故鄉,被人這樣當眾鄙視了,要是換個人,早死了八百次了。
白河眼一瞪,又道:“還有……誰說勝負已分?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沒錯,我還沒死呢。”李白在旁白插了一句,然后又道:“白河是我義弟,結拜之時我們就已經說過,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如今我雖然打不過你,但你若想把他帶走,唯有從我尸體上跨過去一途。”
好人啊這大詩仙!
白河感動了。
真是我虐詩仙千百遍,詩仙待我如初戀,這話要是讓邀月聽見了,不知會不會打翻醋壇子?
宮本武藏聞言眉頭再次一挑,忽然有些怒了。
“太白君,鄙人承認此戰勝之不武,故而留你一命,如今勝負已分,莫非你們還要毀約不成?”
“此身猶在,談何言敗?”李白還是那一句,說著便閉上了嘴。
但他也提起了劍。
劍,是斷劍。
人,是傷人。
一人一劍,牢牢守護白河身前,分毫不讓。
這就有點賴皮了……
但是說實話,這的確也是賭約的內容,算不得毀約。宮本武藏手下留情,那是他自己的事。說好聽點,這叫惺惺相惜,可是難聽點,這叫一廂情愿,拋媚眼給瞎子看。
他哽咽了一下,忽然暴怒,大喝道:“好!既然如此,那鄙人便讓先生求仁得仁!”
說著當頭一刀斬來。
這一次,他不會再留手了。
李白舉劍相迎。
刀劍相交之下,只聽“叮”的一聲,殘影碎裂,李白真身暴退,隨后宮本武藏緊隨而至,又是一劍。
于是李白再退……
宮本武藏再進……
李白去到哪,他就跟到哪,就仿佛那漫山遍野的劍影分身對他來說一點迷惑的能力都沒有。
看得出,宮本武藏氣勢高漲,李白只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之功,戰斗力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但是,講道理……
如今的他雖然打不過宮本武藏,但是他好歹也是當世第二人,底蘊何其深厚,加上那青蓮劍域也不是白給的,青蓮御劍訣神鬼莫測,劍影化身更是千變萬化,他一心要逃的話,宮本武藏一時間也奈何他不得。
可是偏偏,宮本武藏似乎又有點認死理。
說是賭約,他就一定要賭到底,李白不死,他就不動白河。
結果這樣一來……
就有點墨跡了。
當世兩大高手,照這么打下去,得打到何年何月啊?
說好的一招定勝負呢?
這么墨跡的打法,逼格何在啊?
于是白河便大喊了一聲:“大哥,出門前我是送你的玉牌呢?拿出來啊!你該不會真想拿來當神主牌了吧?!”
那邊李白身形一個踉蹌,差點就被宮本武藏一刀砍中了。
玉牌他一直都帶著,也知道上面是一個陣法,但是他不知那是什么陣法,也不知道怎么用。
或者說……
他已經忘了這一茬。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直接對上了宮本武藏這種超級高手,還真沒心思去琢磨一個凡人送來的東西能在這種層次的戰斗中發揮什么作用。
正好這時,宮本武藏忽然也停手了,昂然道:“看來,白河君還有殺手锏?既然如此,那便使來吧,鄙人讓你心服口服!畢竟對手難求,若非情非得已,鄙人真不愿看見太白君斷命于此。”
“那我還真的多謝你了……”白河冷笑。
那邊李白已經掏出了玉牌,然后便聽到白河大喊道:“……捏碎它……”
到了這時,李白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于是手指用力。
他正要動手,忽然聽到白河冷不丁又冒出一句:“……你就完蛋了!大家一起等死吧……”
李白頓時手一抖,差點就把這玉牌給扔了。
隔著老遠狠狠的瞪了一眼白河,那怨念啊,突破天際了都。都什么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我該說你什么好?
旁邊的小流氓等人也是紛紛側目。
頭兒啊老白,你非要皮這一下才很開心嗎?
而宮本武藏,卻是在拭目以待。
“神識、真元……”只聽白河繼續大喊,終于說出了玉牌的真正用法:“輸進去,激活它……”
刻在器具上的陣法,可以理解為一種法寶,不過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這消耗品有點貴。
一塊,就價值十萬兩白銀,饒是財大氣粗的白大人也一共做了三塊而已。
第一塊,他在出門的時候沖破邀月的封鎖用掉了,第二塊請出圣后的神念分身滅了一個金丹,而最后一塊,就在大詩仙的手中。
那邊李白好容易收回怨念,然后依言為之。
然后他就深吸了一口氣。
遠處的大同江上有清風徐來,大詩仙臉上波瀾不驚,可是自信的笑容,卻悄悄的浮上來了。
雖然激活了陣法之后,玉牌就隨風消逝了,但與之一起消失的,卻還有別的東西。
壓制!
法則壓制!
是的,無處不在的法則壓制,此時此刻居然已經消失了。李白不知道白河是如何做到的,但事實就擺在眼前,法則壓制真的消失了。
這種感覺……
就像是得到喘息,也像是得到解脫,更像是……快要干涸致死的魚兒,忽然回到了水中。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
我的地盤,我做主。
李白放開了手里斷了一截的鐵木劍,卻忽然取出腰間的酒葫蘆,然后拔掉塞子喝了一口。
剎那間……
詩意、劍意、酒意驟然綻放。
感受著那一股熟悉而強大的氣息,白河由衷的笑了。
那塊玉牌,雖然那突厥巫師察木合到死都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堂,但事實上,白河稱之為——叫便攜式九州先天聚龍陣。
說白了,就是一個微縮版的九州先天聚龍陣。
它的作用并不如真正的先天聚龍陣那般全面,至少它不是永固性的,只是消耗品而已。但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
它可以在使用者的身邊形成一個類似于結界一般的存在,可以短暫地溝通九州龍脈的意志。
那就足夠了。
白河因為神識的特殊性,故而可以召喚圣后的神念。但是對于其他人來說,這個陣法最大的作用就是……
短暫地沖破法則壓制,恢復全盛時期。
這,就是白河的殺手锏,也是他送給李白最大的驚喜。
“怎么樣,宮本大叔?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白河對宮本武藏笑道。
李白喝了一口酒,那叫一個爽。
可是如今的宮本武藏,臉色就好像吃了一口屎一樣的難看。
都說反派死于話多,這話還真的一點不假。要是他一開始就直接動手,強行帶走白河,只怕白河連提醒李白使用玉牌的機會都沒有,可是如今……
看著眼前的李白,宮本武藏不禁長嘆了一聲。
他知道,這個賭約,自己才是輸了的那個人,連半點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雖然只是個元嬰期,但是憑著“二天一流”的戰法,縱然遇上大周最頂尖的劍客,也未嘗沒有一戰之力的——事實證明,的確是如此,與李白交戰以來,他一直處于上風。
但是到了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而已。
那是一種完全無法匹敵的強大。
就好比當日的李白,挑戰圣后時的那樣,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
“請君賜我一劍!”
境界雖然不是一個層次,但是某些東西,比如說勇氣以及那一顆對劍道孜孜追求的執著的心卻是一樣的,宮本武藏忽然對李白道:“若得見劍道最高奧妙,武藏死而無憾!”
“好!”
在酒道上,大詩仙可以為了美酒而丟掉所有的節操,但是在劍道上,他卻是一個很耿直、很純粹的人。
于是二話不說。
一揚酒葫蘆,便有雪亮的酒花在空中飄灑。然后,只見李白二指一引,酒意便化作了劍意,輕飄飄的刺向了宮本武藏。
宮本武藏就好像呆住了一般,竟然一動不動。
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不能動。
因為,早在李白放下木劍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身在畫中。在他看來,這一劍,不只是一道劍意而已,而是整個大地、山川、河流、清風、明月、花鳥蟲魚等等,都盡皆化作劍意,向自己刺來。
這一劍,他避無可避,接無可接。
然后下一瞬間,酒劍透體而過。
宮本武藏呆住了,仿佛石化了一般。
“這……就是劍道的極致嗎?”潮濕的酒氣在臉上拂過,他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好辣!
酒很辣。
劍也很辣。
但是為何……自己還沒死?
不但沒死,還沒事。
他疑惑的看向李白。
李白笑道:“你說得對,對手難求,你若死掉,那就太可惜了。你的劍道……嗯,雖然有些落后,但你總算是上路了。”
說完,他大笑了三聲:哈哈哈……
爽!
此時此刻,他終于能體會到,當日圣后對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是有多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