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我來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大詩仙就這樣帶著內存卡輕輕的走了。
而白河與圣后二人,稍事休息之后便繼續上路。
其時黃沙漫漫,四野渺茫,很有一種“西天取經”的既視感。
敢問路在何方?
路在腳下。
在圣后的腳下。
走了不知多遠,不知行了多久,白河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只是跟在圣后的后面面默默走著。
圣后的腦中仿佛有個指南針似的,只會朝著一個方向前進,也不怕迷路。
當天色再一次暗下來的時候,白河忽然感到腦中微微一沉,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下來,神識感應也開始出現壓力。然后拿出玄光鏡一看,果然已經沒信號了。
“法則壓制,已經開始了嗎?”白河停下腳步,喃喃道。
他知道,自己已經走出了大周國界。
不過這時候,法則壓制還是很小,幾近于無。再看前面,卻發現圣后也停下了,而在她的身后,出現了一排淺淺的腳印。
那些腳印有點詭異,任由北風吹拂也清晰如故,就好像刻上去似的。
“果然是境界越高,壓制就越強嗎?我只是感到微微壓力而已,而圣后卻已經作用到身體了……”白河不由皺了皺眉。
他想想就覺得不妥,可是究竟哪里不妥,他一時間又說不出來,于是便叫了一聲:“陛下。”
“嗯?”圣后回頭看了他一眼。
“我們就這樣走下去嗎?”白河沒話找話。
“嗯。”
“一直走到大雪山?”
“不然呢?”
“額……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準備點什么?比如坐騎啊,干糧啊,或者情報啊之類的。畢竟我們現在已經進入了突厥國境,再這么走下去,應該會出事吧?至少,御劍也比走路快吧。”白河道。
“你很急?”圣后問。
“不急。”
“那為何要御劍?”
“我以為陛下你急。”
“一年之期還有九天時間,朕不急。”圣后笑道,“做人就應該腳踏實地,御劍雖然快,但也難免會錯過沿途的風景。說起來,自朕登基以來,已經很久沒出過皇宮了。如今難得出來一趟,正好趁此機會散散心,領略一番草原風光。”
猝不及防的一口雞湯,灌得白河無語哽咽:“……”
也不知道是誰一直離地九寸九分九厘飄啊飄的不肯下地,現在倒好,現在就來跟我說什么腳踏實地……
然而糾結再三,白河終究還是忍不住了,道:“陛下,我們現在要去的是大雪山,是大雪山!難道你就不覺得,我們就這樣走過去,實在是有點……”
“有點什么?”圣后問。
“有點過于輕率。”白河認真道。
說實話,他一直覺得,在“爬山”這件事上自己完全就是個負累。
突厥與大周分庭抗禮多年,作為“圣地”的大雪山又豈是輕與之地?雖說自己全力爆發起來,戰斗力能跟元嬰有得一拼,但就算如此,那也作用不大啊。
雪山五大巫王,哪個不是元嬰以上的存在?隨便出來一個,就夠自己喝一壺的了。更何況,上面還有個巫尊。
你說魔動炮?
魔動炮不是法寶,也不是什么靈器神兵,它只是一件純粹的武器,使用之前是不需要滴血認主的,只要掌握使用方法,并且有足夠的能源,誰都可以開炮。
圣后笑了笑:“輕率?不是任性?”
“額……”白河尷尬了。
“朕剛才就聽見你跟李白說朕大姨媽來了,一時任性才做出這樣的事來。”圣后接著道。
白河:“……”
尷尬+1。
所以說,陛下,你知道什么叫私隱嗎?偷聽電話什么的,這習慣真的很不好啊,必須得改!
圣后又問:“大姨媽是誰?我可不記得,原來我還有個大姨媽啊。”
白河:“……”
尷尬+2……
幸好圣后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她看著白河無語哽咽的樣子,忽然就覺得很開心,于是笑道:“所以說……你還有什么問題?”
“沒,沒問題了……”白河長嘆一聲,“陛下您開心就好。”
好扎心!
這天沒法聊了。
沒想到,圣后帶節奏的技能也是滿級的,聊著聊著這樓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不過聽你一說,朕還差點忘了……”圣后忽然抬頭望天,似乎想起了什么。
白河頓時心下一喜:“忘了啥?”
是不是忘了帶上一百萬大軍?
又或者忘了帶上一萬幾千個超級金丹、元嬰、合體……額,好吧,一萬幾千個合體期估計不太可能的,金丹元嬰倒是可以考慮……管他呢,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
去大雪山打大boss,哪有孤軍作戰的道理?
人多勢眾才是王道啊!
正想著,卻忽然聽到圣后道:“有點曬啊。”然后“唰”的一聲,她就打開了遮天傘,回頭對白河笑了笑:“這下好多了。”
白河:“……”
心好累,好想掀桌。
果然是不在一個頻道所以無法交流嗎?
……
白河這時沒有展開天子望氣術,要不然,他就可以清楚的見到,在圣后頭頂的天空,正有一條巨龍自云中探出了爪子。
那是九州神龍。
九州神龍咆哮著,搖頭擺尾,想要飛撲出來。可是在它前方,卻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擋住了它的去路。
就好像一個……
囚籠。
不過隨著圣后撐開了遮天傘,囚籠就忽然打開了一道口子,一個浩瀚的意志脫困而出,與她手中的遮天傘遙相呼應。
而與此同時,身在大周的修真者卻忽然心生感應,隱隱中感覺到,仿佛有一樣十分重要的東西,正在離自己而去。
心好慌!
所有修真者都莫名的感到一陣心慌,就仿佛剎那之間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很彷徨。
隨著冥冥中的感應油然而生,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望向了北方,望向了圣后的方向。
然后慢慢的,他們就開始向著北方靠攏,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讓自己心安一點——越靠近,越心安。
此時的白河,對國內的種種異象一無所覺,但是隨著圣后撐開遮天傘,他卻明顯感覺到自己心頭上那股莫名的壓抑感,忽然減輕了許多。
白河心想,莫非是遮天傘的功效?
仔細想了想,還真有這個可能。
要知道,遮天傘之所以會有這么大的威名,主要是看它掌握在誰的手中。
在自己的手中,那就是一個特殊的盾牌加一把細劍的組合而已,頂多加上一條“永不磨損”屬性,并沒有太多神奇之處。
但要是在圣后的手中,那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就算圣后說它可以變成金箍棒,白河也不會覺得驚奇。
……
“趁天沒黑,上路了。”
這時,圣后忽然笑了一聲。
然后,她抓起白河的手就再次出發。輕輕踏出一步,于是又一個精致的腳印出現在地上。
黃沙漫漫,殘陽如血。
打開了傘之后,圣后的腳步輕盈了許多。
她這時仍是保持著斂息的狀態,忽略容顏的話,妥妥就是凡人一個。但她走得老快了,一步跨出就是十里之遙,有點像傳說中的“縮地成寸”技能。
白河被她的手牽著,只感到眼前一花,景物就忽然飛快的后退,然后停頓一下,又開始飛退,如此循環。
別說,這逼格還真的比什么瞬間移動、御劍飛行都高出太多了。
圣后的手很軟,很滑。感受著她掌心傳來的溫度,白河感覺更加心安,忽然生出一股豪氣——
靠,大雪山又如何?
自己身邊的,可是圣后啊!
作為天底下一等一的最粗大腿,她帶根腿毛單挑個地獄級副本也是日常操作而已,有啥問題?
抱緊大腿,大喊666!
不怕、不怕……
大不了,一見面咱就先賞他們一發魔動炮好了。
…………
隨著,黃沙漸漸褪去,草色映入眼簾,圣后和白河很快就進入了大草原的范圍。
大草原的風光,自然是極美的。雖不如高山大河那般險峻雄起,但也別有一番風味,置身其中,會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遼遠壯闊之感。
不過到了這時,法則壓制已經越來越嚴重了。
圣后依然是保持著“凡人”的姿態,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以致白河也無法判斷,她此時的境界還剩繼承。
但是他注意到,圣后的神色雖然還是那么的……漫不經心,可是她的腳步,卻不知不覺中變得沉重了許多。
原本淺淺的腳印,此時已經變成了半寸深。仿佛每走一步,她都要花很大的力氣,不復原先的輕盈。
而且跨度,也有一定程度的縮水。
不過白河也有注意到,圣后路線并不是直線,而是忽東忽西,看似四處瞎逛,但仔細一看,卻又好像在沿著某些玄奧的軌跡前進,讓人不明覺厲。
原本以為,圣后一現身在大草原,就馬上會引來一百幾十萬突厥大軍圍攻,或者一百幾十個金丹、元嬰甚至合體級別的巫師追殺之類的,誰知一個沒有。
騎兵和巫師并非沒有出現過,但很詭異的是,好幾次擦肩而過,他們都對自己二人視而不見,就好像瞎了一般。
這情況讓白河很是寬心,也忍不住開始偷著樂:看來,圣后不但擅長帶節奏,還很很擅長偷家啊,哈哈哈……
……
這時的突厥,很亂。
作為一個生長在馬背上的民族,突厥可以說是全民皆兵,只要汗王圣旨一到,無論精壯漢子抑或老弱婦孺,皆可上馬出戰。
如今突厥主動出擊,與整個世界為敵,于是草原上,就到處可見調兵遣將的痕跡。
圣后帶著白河走在草原上,卻仿佛置身兩個世界,很安逸,就仿佛……
真的跟游玩散心一樣。
日出日落,又走了不知多遠,圣后忽然停下了腳步,抬頭望向遠方——在那里,有一股似曾相識的威壓出現。
“過去看看?”白河提議道。
“不必。”圣后搖了搖頭。
她一直握著白河的手未曾放開過的玉手忽然微微一緊,頓時,白河的神識就開始放飛自我了。
就如同上帝視角一般,神識跨過高山、越過樹林,足足飛出了上百里遠。然后,白河就“見”到了那里的景象。
那是一個血河大陣。
不過看得出,這個血河大陣剛建成不久,里面的血色霧氣十分稀薄,范圍也只有數里方圓,遠不如龜茲。
在大陣前面,幾堆篝火熊熊正燃燒著。
有幾個手持骷髏頭的巫師正“嘰里呱啦”的說著一些白河根本聽不懂的話,抑揚頓挫,慷慨激昂。
周圍跪滿一圈又一圈的突厥人,數量足有數千之多。
他們的神情莊嚴肅穆,如同朝圣一般。
當巫師演講完畢之后,忽然“嘩啦啦”的一陣亂叫,就有無數的馬、牛、羊等牲口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異獸,在牧民的驅使之下前赴后繼的進入大陣,以身飼鬼。
牲口異獸喂完之后,就輪到人了。
牧民們一手撫胸,口中喊著莊嚴的口號,成群結隊的走進大陣,然后倒下,然后死去,然后站起來,變成怨鬼。
牧民死光了之后,然后就輪到巫師……
就這樣……
一個接一個,一群接一群。所有人都從容不迫地、毫不猶豫地……
去送死。
由始至終都沒有哪怕一個人動容半分,更沒有一個人想要逃跑——甚至連牲口、異獸也不。
隨著“飼料”的投入,大陣中原本稀薄的血霧,就開始慢慢變得濃郁了起來,然后開始瘋狂的翻滾。
尤其是當那幾個巫師進入了大陣之后,陣內就突然響起“吼”的一聲咆哮,然后白河就見到,大陣中出現了一尊高達百丈的巨大影子——陣靈。
“嘶!”
如此恐怖的畫面,只看得白河毛骨悚然,一股寒氣涌上心頭。
真是見過作死的,卻沒見過作得這么壯烈的。
他收回神識,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臥槽!臥槽臥槽臥槽……抱歉,陛下,我不是有心想爆粗的,但是……
但是我真的忍不住啊!
我、我特么的……你說那些突厥人到底是傻了,還是瘋了?竟然……竟然……”
說到這里,白河狠狠的哆嗦了一下,說不下去了。因為剛才見到的情景,他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去形容。
圣后只是冷笑了一聲:“他們不是瘋了,也不是傻了,用他們的話來說,此乃信仰。”
“我去他媽的信仰!”白河不禁大罵了出聲。
信仰就要以身養鬼?
信仰就要視人命如豬狗?
這到底是信仰,還是精神奴役?
白河自問不是什么好人。事實上,在其他人的眼中,他一炮轟沉了東京之后,就已經是一個滿手血腥的屠夫——甚至連他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
但是此時此刻,親眼目睹了血河大陣的養成過程,白河真的沒法冷靜下來。
殺人不過頭點地,兩國對敵時,殺人再多也是各為其主罷了,他毫無心理負擔。冷血點說一句,歪果仁死得越多,他心里其實就越開心。
但是以身養鬼,那就另一回事了。
誰知道那些牧民變成怨鬼之后,要過多久才會消散?
一年?
十年?
一百年?
還是……永世不得超生?
白河真的不敢去想象——你可以說他矯情,但這是事實。
“別激動,這只是個開頭而已。”
圣后倒是顯得很冷靜,從推算出那個超大型的血河大陣之后,她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一幕出現。
這時看著白河的眼睛,她默默說了一句:“這,就是大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