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退一萬步來說……”
“就算東瀛人也不要這誅仙陣,那么高麗呢?”
“大周揮師十萬攻打高麗,揚言留地不留人,高麗人人自危。這時候,只要我們把消息放出去,說新羅、百濟得到了誅仙陣的陣圖,你說高麗王金月半會怎么想?”
“他是等死呢?還是向突厥求救?就算求救,你們覺得突厥會為了一個小小高麗,與我們大周全面開戰(zhàn)嗎?”
“又或者說……高麗會不會主動出擊,搶得誅仙陣以自保?”
“不管金月半怎么做,從金政明、沙咤忠義踏足平壤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休想在從這趟渾水中抽身而出了。”
“更甚至,不用高麗人去搶,我們直接把誅仙陣賣給高麗人,那又有何妨?只需要安排一兩個所謂的叛徒,攜帶陣圖逃出大周,很容易就可以取得高麗人的信任。”
“面對這樣的大陣,沒有人能視若無睹。然后……只要他們一布置誅仙陣,他們輸定了!”
“不!”
“準確來說,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jīng)輸了!”
“包括新羅、包括百濟、包括東瀛,也包括高麗,從我們拋出誅仙陣的那一刻開始,不管他們是要,還是不要,他們就已經(jīng)徹底輸了……”
“輸給了貪婪。”
一番話說完,圣后和李白都給鎮(zhèn)住了。
二人直愣愣的看著白河,就好像他的臉上忽然長了花似的。
“那個……”
白河被他們盯得心里都有點發(fā)毛了,支吾了一下,才弱弱的開口問了一句:“陛下,大哥,你們這樣看著我干嘛?是不是我哪里說錯了?”
圣后還在看著他:“……”
李白還在看著他:“……”
又過了老半響,二人才長舒了一口氣,李白嘆息道:“不,你說得很好……一點也沒錯……”
“那……”
“朕只是在想,幸虧你不是敵人,要不然,只怕朕這龍椅都坐不穩(wěn)了。”圣后忽然說了一句。
白河頓時嚇了一跳,連忙道:“陛下明鑒,微臣對陛下您,對大周,都是一片赤誠,絕無二心……”
“不用緊張!朕就隨口說說而已,瞧把你急得……”圣后失笑。
汗!
你說得輕巧,搞不好咱分分鐘小命不保啊!白河心下腹誹,苦笑道:“陛下,這種玩笑,開不得啊,會死人的。”
“誰敢動朕的寶貝,朕要死無全尸!”
圣后說著忽然飄了過來。
她抬起手,看樣子似乎是想送他一個摸頭殺以示安慰。可是玉手落下的那一刻,卻很圓潤的透體而過。
這才想起,神念分身,是沒有實體的。
“咳……”
圣后干咳一聲,悻悻收回手,有些尷尬,也有些惋惜。
一轉(zhuǎn)頭,與李白交換了一個眼神,均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僥幸,然后又松了一口氣。
是的。
幸好這小子不是敵人……
就連他們也沒有想到,在這一樁簡單的買賣背后,居然還藏著這么大的一個局。
本想著,憑著誅仙陣的掩護,神不知鬼不覺的布下先天聚龍陣那就已經(jīng)足夠了,可沒想到……
這小子吃人不吐骨,居然不聲不響的將新羅、百濟、高麗、日本這四個國家都暗算了一把!
天底下,除了他們在座的三個人以及小七之外,就沒任何人知道誅仙陣是依賴先天聚龍陣而存在的。
想要布置誅仙陣,前提條件就是要布置先天聚龍陣。
就好比你想安裝一個系統(tǒng)那樣,前提條件是你得有一臺電腦。
任何覬覦誅仙陣的人,都是自取滅亡,等同于平白將自己的地盤拱手送人。
所以白河說得沒錯,從他拋出誅仙陣,引得金政明和沙咤忠義二人進入平壤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已經(jīng)輸了。
不管你有沒有得到誅仙陣,不管你有沒有布置誅仙陣,從那一刻起,所有人都必須乖乖入局接受擺布,就連遠在北邊大草原的突厥,恐怕也不能幸免。
這是一場……
陽謀。
唯一得利的一方,就是身為布局者一方的大周。
想要破局,其實也很簡單。
所謂無欲則剛,只要新羅、百濟、東瀛、高麗四國同心,堅決不受誅仙陣的誘惑,大周自然無計可施了。
但是可惜……
國與國之間,是不可能會同心的。
所以白河最后那一句正是說到了點子上——他們都輸給了貪婪。
這是一塊有毒的誘餌,誰吃誰死。
過了半響,李白忽然嘆息了一聲:“陛下,您常說,得白河一人,遠勝百萬雄師,今日得見賢弟妙計安天下,方知果然不假!”
說著他看向白河,忽然搖頭輕嘆,“就是有點不厚道。”
不厚道?白河頓時一愣,問:“大哥何出此言?”
李白道:“高麗屢犯邊境,自取滅亡,你暗算他也就算了。可是新羅、百濟歷來乃我中華世交,你卻如此算計他們……”
世交?才怪哩!
白河一聽就知道他想說什么了,笑著打斷道:“大哥,有一句話不知你聽過了沒?”
“愿聞其詳。”
“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恒的友誼,只有永恒的利益。”
“沒有永恒的友誼,只有永恒的利益……”大詩仙聞言沉默了。
而圣后卻看了過來,眼中滿是笑意。
這句話簡直是說到她心坎里去了。國與國之間,從來就沒有所謂的友誼,只有永恒的利益。
圣后現(xiàn)在是越看這小子就越順眼,越看就越喜歡了。
真的。
小寶貝啊小寶貝,白河你真是朕的小寶貝啊!
她轉(zhuǎn)頭看向李白,說了一句:“李白,你矯情了。”
“是啊,大哥,你的確是矯情了。”白河也道。
明明做夢都想著吞并人家,可到頭來卻非要悲天憐人一番,何苦來哉?就好像吃肉之前念一遍往生咒就能獲得心理安慰似的,你說矯情不矯情?
看來,這大詩仙光環(huán)再多,骨子里頭也是透著一股濃濃的文青味啊!
李白也是一時感慨而已,聞言失笑了起來:“對,的確是我矯情了,為兄自罰三杯!哈哈哈……”
……
……
局已經(jīng)布下,接下來就是“靜候佳音”。
結(jié)束了這日的談話之后,白河安心在城主府里等待了下來,該干嘛干嘛,吃喝拉撒睡,閑著就撩撩小七,一點也不閑著。
而另一邊,無數(shù)小道消息,在圣后和李白的刻意安排之下,很快便傳揚了開去。
結(jié)果不出三日,就已經(jīng)有了動靜。
這日,白河正在給小七講西游記的故事,卻忽然有侍衛(wèi)來報:“啟稟大人,百濟國主沙咤忠義求見!”
“傳!”
對于沙咤忠義的到來,白河是一點也不意外。
然后二人一見面,沙咤忠義二話不說,只是默默吐出了一個字:干!
干,就是干他丫的。
干高麗棒子他丫的!
一邊是趁火打劫大發(fā)橫財,一邊是違逆“老大哥”的旨意,分分鐘有可能導(dǎo)致引火燒身,這么簡單的選擇題,傻子都知道怎么選。
沙咤忠義當(dāng)然不是傻子,所以他選擇了干一發(fā)。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沙國主,恭喜你,你眼下所作出的,將會是你畢生最英明的決斷!”白河一本正經(jīng)狀,就差屁股后面少了條狐貍尾巴。
身為一國之主,沙咤忠義也不是開善堂的。
他同意發(fā)兵打劫高麗,但前提條件是誅仙陣必須要盡快布置下來。而且,他牢牢咬住一點不肯松口的就是——
打劫,我可以幫你,但也僅限于打劫而已了。我之所以出兵,只是為了獲得靈石與你交易,其他的事,恕我百濟概不參與。
事后,萬一……他是說萬一,突厥真要為高麗報仇進犯百濟,大周也必須出兵相助。
“沒問題!”
對于送上門來的大水魚,白河表示無限歡迎,反正只要他出兵,那么接下來的狀況,就完全由不得他控制了。
笑話!
畢竟是打仗呢,又不是逛街,哪有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道理?
白河不但同意立刻開始布置誅仙陣,同時還表示會將誅仙陣的所有相關(guān)技術(shù)傾囊相授,絕不藏私,包教包會,說什么“算命先生騙你十年八年,我白河的話,落地有聲”云云。
白大人如此大方,沙國主當(dāng)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于是二人分別作為大周、百濟的代表簽訂國書,該走的程序流程,一步不落,嚴肅得就仿佛那真的一場純粹的買賣。
然后……
這頭國書上的墨跡還沒干,那頭新羅的金政明又找上門來了。
是的。
果然如白河所料的那樣,他改變主意了。
為了誅仙陣,金政明不惜放棄了自己的節(jié)操。就從這一點,也可以側(cè)面印證了那句話——國與國之間,只有永恒的利益,其余的一切都要為其讓步。
而金政明提出的條件,基本上與沙吒忠義的一致,但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要求:除新羅百濟之外,誅仙陣不得再傳他國。
換句話來說就是,他要買斷。
為此,他愿意付出三成代價。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他是想連百濟也分不到這杯羹的。奈何之前自己走得瀟灑,這時卻沒有后悔藥吃了,只好退而求次。
將最大的敵人日本排除在外,新羅、百濟一起得到誅仙陣,相當(dāng)于回到了同一條起跑線,之后的競爭就各憑本事好了。
嗯,大概是這個意思……
“沒問題!”對于金政明的要求,白河滿口答應(yīng)。可是暗地里,他卻差點笑到抽筋了,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快感。
至于東瀛被排除在外,他卻一點也不急。
真的。
一點也不急。
因為……島國?呵呵……老子有的是辦法整死你!
好戲還在后頭呢,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說實話……
日后“收復(fù)”新羅、百濟之后,圣后會如何安置白河沒過問,也沒想過要過問。但是東海上的那個島國,他們必須死!
必須!
……
時間匆匆,一晃眼間,半個月又過去了。
大周天授三年六月十五日。
天氣晴。
宜打仗。
自平壤城誅仙陣建成之后,又經(jīng)過將近一個月的休整,大周終于備戰(zhàn)完畢。
是日一早,青蓮先生李白親率五萬大軍誓師出發(fā),沿大同江北上,直取高麗國度集安。就連白河一力組建的奪你命三千獵團,也被大詩仙抽調(diào)走了,美其名曰:親衛(wèi)。
但實際上……
白河心知肚明,他肯定是打著五行聚靈陣的主意。畢竟這么大一股戰(zhàn)力,不用白不用。最重要的是,獵團是最早修煉五行聚靈陣的一批人,他們進了軍隊,可以充當(dāng)教頭角色,方便他繼續(xù)研究五行聚靈陣如何在軍中大面積推廣。
另一方面。
百戰(zhàn)氣域擁有者,游騎將軍林晚晴,奉命掛帥,也率領(lǐng)將近十萬大軍自遼東城出兵,由新城、延津、南蘇州、木底州等地包圍高麗。
與此同時。
簽訂了國書的新羅百濟,也分別集結(jié)國內(nèi)高手,組成一支純粹由修真者構(gòu)成的秘密隊伍,隨時準備對高麗……的靈石礦脈發(fā)起突襲。
——當(dāng)然,那都是人家的事,對此白河并不過問,他想要看到的,只是靈石。只要你拿靈石回來,我就給你布陣。
就是這么簡單。
而除了以上三方力量外,大周國內(nèi)也有無數(shù)修真者望風(fēng)而至,隨時準備加入戰(zhàn)斗。
他們由江湖中人升級而來,一向都自由慣了,并不服從軍隊調(diào)令。
說實話,如果只論戰(zhàn)斗力的話,還真的不能指望他們能有多大的建樹。但是他們的存在,卻可以作為一股震懾性的力量,令到高麗的修真者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大周根基雄厚,奇人異事層出不窮,誰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冒出一個金丹來湊熱鬧?
總而言之……
大軍壓境,誓要畢其功于一役。
出發(fā)當(dāng)日,白河前來送行。
只見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大同橋?管他什么橋呢,總之就很熱鬧!
場面也很火爆。
呼聲,鼓勵聲,叮囑聲,哭喊聲,歌聲,笑聲,馬蹄聲……
聲聲入耳。
這年頭行軍,并不如前世那樣,如果媒體不報道,國人都不知道有多少戰(zhàn)士浴血于國門之外。
更甚至……
就算報道了,不關(guān)注這方面信息的人,也不會看在眼里。
他們只會關(guān)注某網(wǎng)紅又開直播了。
他們只會關(guān)注某鮮肉又出專輯了。
他們只會關(guān)注,自己的“老公”在片場不小心劃了一道口子受了“重傷”,要不是送院及時,傷口都要結(jié)疤了,好心疼啊……
是的。
他們只會關(guān)注這些。
而如今……
在這個年代里,在這片土地上,大軍出征,百姓相送,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是你家的狗蛋,還是我家的鐵娃……
花環(huán)送上。
干糧送上。
牽掛送上。
眼淚,也送上……
“怒發(fā)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同激烈。半生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平壤恥,猶未雪;臣子憾,何時滅。駕長車,踏破長白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大哥!”
受這種氣氛感染,白河也是眼濕濕的。他找到李白,握著他的手叮囑道:“小弟俗務(wù)纏身,不能隨軍出征,實在慚愧。如今出征,小弟也沒別的相送了,唯有贈一首詩,聊表心意。總之……一世人兩兄弟,啥也不說了,活著回來……”
“去去去!”
結(jié)果李白還沒開口,就先被邀月痛罵了一句,“怎么說話呢你!”
前面那首詩聽起來還像是那么一回事,蠻應(yīng)景的。可是后面的話,她就不怎么愛聽了。大軍出征,你小子就不能挑好聽點的來說?
李白笑道:“賢弟,你還是顧好自己再說吧,你那杯酒先給我留著,跑不掉的!”
說的也是……
以這大詩仙的本事,天下人都死光了只怕也輪不到他,白河點了點頭:“一定!”
然后一轉(zhuǎn)頭,他又看向旁邊的奪你命三千獵團。
“小的們!”白河大喊了一聲,“別的廢話老子也不多說了,如今,老子同樣也有一首詩送給你們!”
“頭兒請講!”
白河清了清嗓子:“少年自有少年狂,藐昆侖,笑呂梁!磨劍數(shù)載,今日顯鋒芒!烈火再煉雙百日,化莫邪,利刃斷金剛——”
“雛鷹羽豐初翱翔,披驚雷,傲驕陽!狂風(fēng)當(dāng)歌,不畏冰雪冷霜!欲上青云攬日月,傾東海——洗乾坤蒼茫!”
“好詩!”
念完,眾人只感到熱血沸騰,紛紛大喊:“謝頭兒贈詩!”
“頭兒放心!我等此去,一定不會讓你丟臉!”
“不破高麗,誓不還家!”
到最后,他們就開始喊起了口號來——
“奪你命三千!”
“奪你命三千!”
“奪你命三千!”
“——去吧、去吧!”
白河受不了這種氣氛,眼眶紅得跟個兔子似的,看了看眼前眾人,又轉(zhuǎn)頭看向李白,忽然有種托孤的悲壯感:“大哥,這群兔崽子就交給你了。”
李白只是點了點頭,默默說了一句:“放心。”
正這時,天空中忽然響起一聲驚雷,圣后也來為將士送行。
“朕祝諸君馬到功成!”
“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