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那人走后,奴婢前去看了一眼,但是什么也沒有發現,也許是那人藏得太深了。”
“那就真是有趣了,”瑋妃的嘴角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容,“在這宮中,竟然不止本宮一人想要丹嬪死啊?哈哈哈……”瑋妃正笑著,忽然一個轉念,笑容凝結了下來,“綠蓉!”
門外的綠蓉聽見傳喚,連忙走進福身:“娘娘,奴婢在此。”
“穗禾齋那邊有什么消息?”
“回稟娘娘,自從陛下離開了穗禾齋往延福宮而去,穗禾齋就再沒有消息傳來了。”綠蓉也覺得十分奇怪,娘娘的眼線明明是每個時辰會向娘娘報告一次情況的,怎么這幾個時辰下來一點消息也沒有了。
瑋妃疑慮萬分,“沒有關于婉嬪的消息嗎?”
綠蓉搖頭道:“沒有。”
“有人將穗禾齋的消息封鎖了……”瑋妃的極力地思索著一切的可能,唯獨想不通搶先去池塘動手腳的會是誰。不過或許換一個方式可以猜測得到。
“綠蓉,陛下離開時,穗禾齋還有誰?”
綠蓉想了一想,最終發現了自己遺忘的一點,“娘娘,當時……好像只剩下榮貴人和她兩個侍女,還有鄭太醫和一些醫女,穩婆在寢宮里面了。”
聽了綠蓉的話,瑋妃又陷入了沉思之中。這么說來,榮貴人是唯一有可能封鎖穗禾齋風聲的人了,那她會是池塘里那個人的主使嗎?
對比起從前的隱忍不發,這一次榮貴人倒真的是讓自己刮目相看了。
“娘娘,”青葉的呼喚將瑋妃帶回了現實,“咱們準備的東西……”
瑋妃擺擺手,“不用去了。且看看那人想怎么樣。”
第二天一早,婉嬪滑胎而亡的消息幾乎傳遍了整個皇宮。上至太后,下至宮女奴才都因應珙為歷盡艱辛生下小皇子血崩而死的事悲憫不已時,洛帝卻勃然大怒,當庭下令徹查婉嬪落水一事。
可就在洛帝梳洗完畢正打算往穗禾齋去的時候,東海卻慌慌張張地小跑進來,跪下便道:“陛下,榮貴人在昨天婉嬪娘娘出事的地方落水了!”
“榮貴人落水了?!”洛帝震驚道,“快帶朕去看看!”
昨日婉嬪才落水,今日榮貴人又接著落水了,這到底是怎么了?何況這天氣那么冷,榮貴人雖沒有身孕,但這么浸在冷水中必定會染上寒癥的。
東海領著洛帝一路往池塘的方向去,洛帝詫異道:“這是去哪兒?榮貴人不是在瑨華宮嗎?”
東海連忙說道:“陛下,是這樣的。榮貴人落水之后,恰好池塘不遠處就是戲園子。榮貴人的婢女怕瑨華宮路程遙遠,會讓榮貴人著涼,便就在戲園子里面為榮貴人更衣梳洗了。”
“原來如此……”洛帝這才放心了一些,榮貴人沒事就最好了。
等洛帝快步去了戲園子,見到了發絲還是濕漉漉的阮祺萱,不由得關切問道:“榮貴人,你怎么樣了?”
阮祺萱一邊擦拭著自己的頭發,一邊低著頭想要回避洛帝的眼神:“嬪妾沒事,陛下不必擔心……”
洛帝見她神情有異,瞬間起了疑心。他扳過阮祺萱的肩膀,直視著她的臉,卻發現她整個眼圈又紅又腫,想必是哭了一夜。
他心知阮祺萱與應珙感情深厚,伸手輕撫她的眼,嘆息一聲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婉嬪雖在這里出事,你也不用到這里來……唉……”
洛帝以為阮祺萱想不開要跟著應珙去,阮祺萱連忙解釋道:“陛下,嬪妾并不是要尋短見……只是,只是想幫婉嬪來這附近尋個東西……”
“尋什么東西?”
“婉嬪離世時,嬪妾一直陪在她身邊。婉嬪對嬪妾說道,想要將一枚祖傳的玉墜送給小皇子。那玉墜很是珍貴,婉嬪一般都會隨身帶著,且不會輕易拿出來給別人看。嬪妾也只是當時侍奉婉嬪是看過一眼而已。昨晚婉嬪已渾身無力,便托嬪妾幫她找。但是嬪妾找了許久都沒有發現,等一回頭,婉嬪就已經去了……”眼淚壓制不住,阮祺萱又嚶嚶而泣了起來。洛帝聽了她的話,連連嘆氣,
阮祺萱又說道:“嬪妾沒有替婉嬪完成心愿,嬪妾不甘心。于是嬪妾就想,會不會那玉墜是掉在了池塘這邊呢,所以嬪妾便來找了……”
洛帝憐惜地看著阮祺萱,“那你又是怎么的,那么不小心就落水了呢?”
“嬪妾也不清楚,”阮祺萱淚眼汪汪地看著洛帝,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當時嬪妾在池塘邊的草叢中發現了玉墜,一高興,一個轉身,不知道為何腳上一滑就掉下去了……”
“腳上一滑?”洛帝聽見其中幾個字,立即敏銳地皺眉。他思索了一下,忽然對彩菁說道,“將榮貴人方才穿的鞋拿過來,給朕看看鞋底。”
彩菁愣了一愣,隨即
很快地將鞋拿到洛帝面前,并將鞋翻轉,露出了鞋的底面。
洛帝細細地瞧著那鞋底,緊皺的眉頭突然一下子松開了。
“鞋的底面有一些油膩……”洛帝自言自語道。
“陛下,你怎么了?”阮祺萱一臉茫然地看著洛帝,絲毫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嚴肅了起來。
洛帝轉過頭看向阮祺萱,眼神溫和又堅定地道:“你在這兒休息吧,朕要出去一下。”說著便吩咐太醫給阮祺萱把脈,自己則帶著東海和幾個侍衛、兩個太醫走了出去。
阮祺萱看著洛帝離去的身影,又轉頭看看彩菁拿著的鞋底,眼底劃過了笑意。
洛帝率先走到池塘邊,在一處鵝卵石鋪就的路上來回踩踏,“這便是婉嬪昨日落水的地方?”
東海回道:“是的,陛下。昨日婉嬪娘娘就是在此處失足落水的,路邊的兩塊凸石就是昨日弄傷婉嬪娘娘的。”
“嗯……”洛帝專心致志地觀察著這一處路面,朝兩位太醫招手說道:“太醫,你們過來看看這片地方有沒有什么異常。”
太醫迷惑地互相看了一眼,只覺得這陛下的心思奇怪。好好的一塊地面就是用來踩踏的,會有什么異常呢。但是皇命不可違,兩位太醫之后聽從旨意,雙雙蹲下開始檢查路面。
只見一位太醫用手捏了一把泥土湊到鼻邊聞了許久,自言自語地疑惑道:“怪了,這泥土怎么有股香味……”
“什么香味?”洛帝追問道。
太醫苦苦回想著,終究被他想到了,“這味道甜蜜濃郁,仔細一捏泥土又有種油膩之感,似乎是女子所用的發油。”
“發油?”洛帝重復道,“太醫可知這是產自哪里的發油?品別如何?”
“這……”太醫為難地說道,“陛下,微臣對女子的發油實在知之甚少啊……”
“陛下,發油向來是由內務府所負責的。不如讓奴才去將內務府總管找來,供陛下詢問吧。”東海說道。
洛帝的表情是難得一見的肅穆,就連東海都從沒有見過他對后宮的事情那樣上心。從前的陛下,表面上對后宮嬪妃有所關懷,可是東海感覺得到,洛帝的內心其實是一種愛理不理的態度。但這一次婉嬪一事,令得洛帝如此看重,實在是一反常態。
洛帝點了點頭,怒意蓄著沒發,對東海吩咐道:“立刻將內務府總管叫來!”
在幾位公公到沐風閣傳來洛帝的詔令時,丹嬪正在寢殿中大發脾氣。她本就極不滿被冤枉成害婉嬪落水的黑手,就連自己宮中的奴才給自己梳個頭,都慢吞吞,一點都不熟練。
由于禁足在沐風閣,丹嬪完全無法得知外面發生的一切,直到幾位公公帶著不友善的表情來到她面前傳旨:
“傳陛下口諭,婉嬪與小皇子昨夜離世,此事與丹嬪有莫大聯系。請丹嬪速速前往戲園子。”
丹嬪聽后,震驚與懷疑寫滿在臉上。婉嬪竟然死了,這怎么可能呢?!這么說來,自己不但被冤枉成一個妒婦,更是一個殘害皇嗣的蛇蝎女子了!
恍惚之中,幾個奴婢攙扶著仍處于震驚之中的丹嬪出門,朝著戲園子而去了。丹嬪被帶到戲園子中一個前廳,跪在洛帝的面前。在她身后不遠處,凈雨隱忍哀慟的臉垂得低低地,身體因為強忍著悲傷而顫抖著。
廳中除了洛帝、丹嬪與凈雨三人外,就只有幾個太監、太醫,看來洛帝是想要私下審訊。
只是偏廳寢室中的阮祺萱,早已離開了床榻,躲到了屏風后面,想要靜聽事態發展了。
“丹嬪,”坐在上首的洛帝面無表情地開口,“朕再問你一遍,昨日在池塘邊,婉嬪是如何落水的!”
丹嬪看著洛帝的眼睛,越看心中越是充滿著驚恐。洛帝雖是面無表情,可是他眼神之中的怒火給了丹嬪一種深深的窒息之感。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就像是對方能夠洞悉自己所有的行為與想法,若自己不實話實說,眼神中的火焰就會將自己迅速燒成灰燼。
看來洛帝已經認定婉嬪落水是自己所為,但是此事確實與她無關,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陛下,嬪妾一直都是那個說法,嬪妾是無辜的!嬪妾只是伸出了手,都還沒來得及觸碰到婉嬪,婉嬪就已經朝前撲去!婉嬪落水真的與嬪妾沒有半點關系呀!請陛下明察,切莫錯信奸人,而冤枉好人啊!”
“按照你的說法,婉嬪不是你推倒,而是她自己要跌倒的?”洛帝提高了音量,“有哪個女子會愿意拿自己腹中的孩子來冒險,去嫁禍于人?!何況這次落水還令婉嬪自己也喪了命!”
丹嬪哀戚地替自己辯解道:“陛下,嬪妾并不是污蔑婉妹妹的人格。只是……陛下難道不覺得事有蹊蹺嗎?嬪妾根本沒有理由去謀害婉嬪,更別說是大庭廣眾去推她了。只是婉嬪
的這個侍女,口口聲聲說著是嬪妾親手推了婉嬪。難道陛下寧可相信一個侍女的話,也不愿意相信嬪妾嗎?”
“陛下,丹嬪娘娘,”凈雨哭著磕了幾個頭,說,“凈雨對婉嬪娘娘忠心耿耿,豈會有謀害婉嬪娘娘的心哪!雖然當時奴婢離丹嬪與婉嬪娘娘仍有兩步之遙,但奴婢確確實實看見丹嬪娘娘伸出手后,婉嬪娘娘就跌倒了呀!若奴婢說了謊話,奴婢愿意遭受天打雷劈!”
“你這個賤婢究竟有何居心?!竟然當著陛下的面來污蔑本宮,冤枉本宮謀害婉嬪?!”丹嬪恨恨地罵道,此舉卻惹得洛帝更加不快了。
“丹嬪,看來你不看到證據是不會死心了。”洛帝冷冷地說道,看了一眼旁邊的幾個太監,“總管,將東西拿出來,給丹嬪娘娘好好看看!”
兩位太監拿著托盤慢慢走到了丹嬪面前,洛帝指著托盤上的一個精致藍瓷小瓶,對丹嬪道:“你可認得那是什么?”
丹嬪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小瓷瓶。那小瓷瓶是自己十分珍愛的一件瓷器,是父親托人從市集上買回來賞玩的,里面裝著的是父親從夏丹商人那里買來的發油。由于瓷瓶與發油都十分得自己的歡心,丹嬪幾乎每次出門都會帶在身邊,時不時地涂抹一下秀發,以保持頭發光滑亮麗。
“那是嬪妾的發油,陛下怎會將它拿來?”丹嬪疑惑地問道。
洛帝卻不緊不慢,“你且說說,這發油有何特別之處?”
丹嬪不知其中有什么深意,但仔細一想,這發油也許與婉嬪一事有關,否則陛下也不會問到特別之處了。“這發油并非本國出產,而是家父從夏丹買回來的。它的香味濃郁卻不膩,而且用在頭發上能讓頭發更加柔順秀美。盡管宮中有內務府每月送來用品,但是嬪妾還是最心儀家父為自己買來的發油。”
“呵呵,”洛帝忽然冷笑了幾聲,聽得丹嬪感到無名的寒風呼呼吹來。“將水缸帶進來。”話音剛落,兩位太監一起捧著一個小水缸出現在丹嬪的眼前,等水缸被放下,一陣幽幽的清香撲鼻而來。
丹嬪不解地看著洛帝,只聽他說道:“托盤上的,是方才從你寢宮拿過來的發油。而水缸之中飄浮著的油脂,則是池塘邊的泥土之中浸泡出來的。二者的香味,完全一樣。”
什么?丹嬪再次震驚。她膝行到水缸的旁邊,認真地聞著水缸中飄出的香味,確實與自己使用的發油一模一樣。
“陛下,”丹嬪疑惑地問道,“這發油又有什么異常的嗎?”
洛帝繼續說道,“你的婢女告訴朕,這瓶發油是你一直隨身帶著的。而且昨夜你被禁足時起,這發油就一直在你寢宮。但是婉嬪落水的地上卻出現了你使用的發油,你倒是告訴朕,這究竟是為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的!為什么她會有一種被栽贓了的感覺?對!有人利用她這瓶發油,做了一個困局!有人利用她的發油,在婉嬪出事的地方制造了本不存在的證據,將她陷入了百口莫辯的境地!但是究竟是誰?!
“陛下,此物雖從夏丹而來,但是并不可能只有嬪妾一人在使用啊!嬪妾真的沒有推婉嬪,嬪妾是被栽贓陷害了!”
“你還想要狡辯?”洛帝皺眉質問,“證據都已經在眼前了,你還矢口否認?!后宮之中對于生活用度最為講究的只有你丹嬪!其余的人幾乎都是使用內務府配給的物品!你說你是被栽贓的,試問還有何人會擁有和你一模一樣的發油?又或是闖進了你密不透風的沐風閣去偷盜發油,栽贓之后再放回你的寢宮?”
丹嬪哭喊著申辯,“陛下!陛下!此事仍有蹊蹺!若是背后之人一早就算計了嬪妾,早在嬪妾遇到婉嬪以前就已經偷走了發油倒在地上,來讓婉嬪滑倒呢?那人既害死了婉嬪,肯定會竭盡全力讓嬪妾成為替罪羊!而且嬪妾并不只有一瓶發油,還有一些就在庫房之中!背后之人大可以偷偷地拿走嬪妾庫房中的發油,去栽贓給嬪妾啊!”
洛帝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十分失望地搖頭,“丹嬪,沒想到此刻的你還是不肯認罪。整個池塘,只有婉嬪落水處的泥土沾有發油。若真如你所言,背后之人又是如何提前知道婉嬪會在何處落水的?你所說的庫房,你以為朕沒有去檢查過?發油的數量,一瓶不少。倒是你正在用的這一瓶,昨日早上才新開的,現在卻無故少了一大半!”
丹嬪仿佛被判了死刑,無力地癱軟在地上。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所有的證據都對自己不利?可是自己真的沒有害婉嬪啊!當時那一伸手不過是想確認婉嬪有沒有騙自己,為什么會變成了自己害死了婉嬪和小皇子……
“不……不是我……我沒有做過!若真的是我,我一定會承認,但是嬪妾確實是冤枉的啊!”丹嬪不死心地重復著,但是語言之中的無力之感讓丹嬪自己更加無計可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