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黑燈瞎火,說的便是此刻。
營帳之中,行腳商人多有混亂,張領隊將小晟交予親信,親自整頓隊列。
隨隊護衛還算鎮靜。
張領隊心中慶幸,幸好當初未曾吝嗇。那些知名護衛,他也花銷不起,而眼前這支已是能力極限。
現在看來,簡直物超所值。
這支護衛,在野狼原這道,也是行走多年,算是見過不少血腥。即便遭遇馬賊,也是遇事不慌。
更別提方才初逢敵襲,他們未有絲毫慌亂,聽從呂烽建議,迅速熄滅篝火,效率頗高。
如今營帳混亂,他們依舊聽從指揮,護住商家貨物,盡職盡責。
馬賊沖陣,他們更是借著之前貨車,拖延時間。
張領隊心中暗想,若是這次能夠全身而退,必定將賞金多加一倍。
關鍵是,能否全身而退。
張領隊拔刀在手,看著眼前紛亂商旅。
大型商隊即便與人同行,也是信任之人。那般商隊便會平穩許多。
可中小商隊,往往只能結伴而行。
雖然推出領隊,也以貨物數量為主,暗地里多是形同陌路。
這種隊伍,若是平穩無事還好,若是遭遇變故。
便是眼前模樣。
眾人躲在一處,卻各有所想,各保自身,如同一盤散沙。
張領隊瞇起雙眼,高聲喝道:“統統安靜!”
周圍先是一靜,隨后立即有個胖子不滿嚷嚷,“安靜有什么用?馬賊都打上門來了,安靜能有個屁用?”
張領隊看著那胖子,淡淡回應,“安靜,能夠活命。”
那胖子下巴一挑,“若想活命,聽我說的,大家各自逃命,說不定那馬賊不知該追誰,還真能逃出生天。”
張領隊看了眼貨物,“這些貨物又該怎樣?”
“貨物?”胖子一臉看傻子的表情,“命都沒了,要貨有什么用?”
張領隊冷冷一笑,“你我行商,不知有多少人簽下契約,約的便是貨物必達。若連貨物都不要,還有何信譽可言?還有何臉面自稱商賈?怎么對得起你拜的陶朱公?”
“呸!”胖子吐出一口濃痰,“世道不同了,就你這種迂腐之人,還守著那些舊則爛規。”
張領隊眼神微顫,嘆了口氣,“世道不同,人心思變,這些規矩卻不該遺忘。”
“誰要守你的規矩!”胖子大為不滿,鼓動其余商賈,“大家聽我的,搶幾件值錢物件,逃命去吧。”
若他們各行其是,營帳必定崩潰,到時候才是真的無法挽回。
張領隊眼中寒芒一閃,已經打定主意,“我最后再勸一次,唯有守住,才有生路。”
胖子一眼瞪來,“你是領隊便了不起嗎?憑什么要聽你的?”
刀光一閃,刀卡脖上,血撒領隊滿臉,胖子倒地,滿臉驚詫。
眾人目瞪口呆。
卻見到張領隊拔了幾次,才將鋼刀從胖子脖上拔出,喘著粗氣,“他自然不必聽我的”他抬起頭來,環顧四周,“當然,你們也不必聽我的。”
就連幾名護衛也是看的眼皮直跳,更別提其余商賈,無人敢與張領隊對視。
“很好。”張領隊垂下手臂,放下鋼刀,誰也未見到他手臂打顫,“各就各位,勞煩各位用貨物圍起陣仗,事后所有損失,由我張顧,一力承當。”
言盡于此,無人反駁。
張顧點了點頭,走到自家親信身邊。
“當家的?”親信一手抱著小晟襁褓,一邊急切發問。
張顧領隊擺了擺手,“扶住我點,不要讓他們看見。”
親信聞言,立刻湊到張顧身邊,裝作說話,實則扶住張顧臂膀,“當家的,我知你信守承諾,但如今情境,正要頑抗?畢竟還有小少爺……”
“信譽只是其一。”張顧低聲說著,抬眼望向林火離開方向,“他們信任于我,我又怎能辜負。”
他伸出手來,揉著小晟腦袋,“這小家伙,這種時候還能睡得這么香,未來定是個心大之人。”他微微笑著,卻又面露沉痛,“我已逃了一次,不能再逃了。”
狂野之中,突然卷起風來。
馬賊之側,與遠處廝殺截然不同,陣中尚有數十人,皆是披甲持刃,緘默而立。
仿佛營帳廝殺,與他們全然無關。
突然,三騎斜里殺來。
呂烽一馬當先!
林火渡鴉,緊隨其后。
眾馬賊聞聲望來,立刻便有十余騎迎面撞來。
呂烽挺起長槍,嘴角一挑,絲毫不懼。
兩隊相逢,人借馬勢,皆如霹靂飛快。
之見呂烽捏住長槍中段,把住槍尾,蕩開迎面鐵槍,斜里向右出槍。
一刺,一旋,一挑。
血染馬身,右側敵騎跌落馬下。
呂烽順勢甩槍,蕩開大圓,如同一根鐵棍,橫里砸向左側來人。
那人掄起彎刀抵擋,可惜,他怎堪呂烽神力。
一槍之威力,將他連人帶馬砸倒在地,掙扎幾下,便即斷氣。
一來一回,不過電光火石。
呂烽打翻兩人,前面彎刀又至面前。而呂烽槍勢已老,如何去擋?
嘴角掛笑,呂烽猛然揚身,倒拖長槍,緊貼馬背。
彎刀堪堪從他鼻尖劃過。
呂烽怕了?
他怎么會怕,他是信任,信任身后兄弟。
呂烽躺倒,林火長槍立至!
真元激蕩,將那敵騎咽喉刺穿,搗爛!
兩人配合默契,呂烽哈哈大笑,拖起長槍,坐直身軀,再刺一人。
馬勢不停,槍勢不減,血花紛飛。
呂烽主攻,林火補遺,一次相會,竟然生生殺了八人。渡鴉更是連出刀機會,都未尋到。
沖破第一陣,離馬賊本陣,只余二十步。
林火方才補漏非是偷懶,更是觀察馬賊隊列,他竟然在馬賊陣中,發現一輛馬車。
截徑之時,居然還帶馬車,其中蹊蹺不言而喻。
他將鐵槍一伸,遙指馬車所在。
呂烽抬眼去望,立即心領神會,調整馬頭,朝那方向直沖而去。
而眾馬賊見到呂烽槍尖所指,竟然稍顯急躁,所有馬賊盡皆包圍過來。
這般動靜,愈發堅定兩人決心。
馬車之中,定有貓膩!
呂烽咧嘴一笑,手中長槍亂舞,如同水銀瀉地,扎入敵陣之中。
左突右擋,連刺帶削,竟無一人是他一合之將。
呂烽便像那通天閃電,貫穿敵陣,殺至馬車之前。
在那馬車邊上,立一巨人,常人約是七尺,那人足有九尺來高,膀大腰圓,與蠻牛一般健碩。
呂烽心中叫好,他這性子,見到強敵越發興奮,大聲喝道:“兀那大漢!吃我一槍!”
那巨漢猛然睜開雙眼,竟然赤手空拳,迎著呂烽反沖而來。
呂烽人借馬勢,更有真元巨力,一槍之威,豈止千斤!
可那巨漢竟然不閃不避,抬起肉掌硬抗!
“嘭!”的一聲悶響。
巨漢腳下犁出兩道深痕,卻單手拽住呂烽長槍,另一只手頂住呂烽戰馬!
何等神力!
與他相比,呂烽之力,猶如稚子。
世間竟然會有這等人物!
呂烽心中驚異,那巨漢發出一聲怒吼,捏起單拳,猛砸呂烽馬頭。
戰馬如何能擋?一聲悲鳴,立時栽倒斃命。
呂烽被甩下馬背,他立刻運起真元,用他祖傳功法,輕浮身軀,飄然落地。
他單手一抽,竟然抽回槍來。
定睛去看,那巨漢左掌亦是鮮血淋漓。呂烽心中寬慰,方才那槍算是傷了這巨漢左臂,也非全無功效。
如今巨漢傷了左臂,而呂烽丟了戰馬,兩人仍是勢均力敵。
呂烽心中戰意熊熊,嘴角一挑,大喝一聲,“再來!”
他抖出槍花,就要搶攻,卻聽到身后林火呼喝,“莫要戀戰!先擒敵首!”
呂烽略微皺眉,雖是不滿,卻也明白輕重緩急,化攻為閃,與巨漢擦肩而過。
那巨漢又怎會讓呂烽如愿,轉身扭胯,伸手便抓。
別看他身形巨大,這一抓,真有幾絲猛禽捕兔意味。
眼看就要拽住呂烽后領,林火槍至,直沖巨漢手腕,“你的對手是我!”
可巨漢竟似充耳不聞,伸手不避,似是誓死攔下呂烽。
幸好林火槍快,正中巨漢手腕,將他扎歪幾寸,呂烽搶入車內。
進入馬車,呂烽定睛觀望,卻是愣在當場。
“女人?”
卻見車內,兩位女子衣衫不整,摟在一塊兒。披頭散發,看不清容貌模樣。
其中一人見到呂烽,突然從袖中抽出匕首,直刺呂烽胸膛,“狗賊!納命來!”
寒芒閃,已至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