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陣歸來,敗軍之將散亂盤踞,要將他們重新聚攏起來,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人羣亂哄哄地聚成一團,或是被打得不成編制,或是在尋找自己昔日夥伴。一場仗打完,原本小隊能夠重新團聚一處,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隊長的能力。
若是列隊衝鋒,按規行事,即便隊伍有所損傷,也能夠進退有據,不會有太大變動。
可若是一伍伍長被殺,兵卒又被打散,那事情便會麻煩一些。
方纔蒙藍谷與忻鼎盛與林火交戰,被林火突襲之後,雖然及時撤退,但是外圍甲士還是受到了極大衝擊。
而林火目的,也是在此。
他取了一名伍長令牌,那一伍人已經在戰中全部陣亡,正好掩飾他的身份。一軍之中伍長何其之多,若是粗心大意的將軍,怕是根本認不清楚。
而忻鼎盛……
“呵。一個草包。”
這句話是姜杉對忻鼎盛的評價。
林火倒是覺得忻鼎盛能夠做到一方軍閥,總是有他過人之處,當然或許在姜杉眼中,忻鼎盛就是個草包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姜杉眼中,這天下有幾個人不是草包?
腦中紛亂想著的時候,林火也在觀察冀軍營寨佈置,順著人流緩緩前進。
有不少編制被林火突襲打散,這會兒軍中還有得要忙。
他一邊前進,一邊確認營寨之中各處方位。
馬廄在靠北後方,大帳在軍陣中央。
大帳!
林火頓住腳步,他將目光死死盯住那面帥旗。
揚獍!便是在那裡!
想到此處,林火不由捏緊雙拳。
他方纔已經在大營門口見到了揚獍,但那時候並不是一個最佳時機,更何況,按照姜杉計劃,這次的目標並不是揚獍。
“嘭”的一聲悶響。
林火後背被人撞到。
這次計劃,在他背後那人才是關鍵所在。
林火迴轉身去,正見到身後小兵伸手揉著腦袋,口中還喃喃出聲,“火哥,你怎麼就……”
那聲音分明是清脆女聲!
林火大急,趕緊伸手將她中嘴巴捂住,露出那雙無辜眼睛,還有那張蠟黃面孔,“我和你說過什麼?你都忘了?”
只看那雙眼睛,便能夠認出面前之人,正是呂玲玲。
呂玲玲被林火捂住嘴巴,又被訓斥,趕緊眨眼。
林火這纔將她放開。
呂玲玲吐了吐舌頭,粗聲粗氣道:“一不小心,一不小心。”
林火眉頭緊皺,心中滿是懊惱,“要不是這次計劃非你不可,我絕不會讓你跟來,要是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和烽子交代!”
呂玲玲扭過頭去,“哥哥都死了,你還要怎麼交代。”
“你!”林火正是煩惱,此刻更感焦躁,“也不知道姜杉是怎麼想的,讓我直接殺了揚獍不就行了?”
“嘁。”呂玲玲朝林火撇了撇嘴,“說的像是你能殺透這重重防護,再打敗那個‘半步天位’的拓跋元一,然後這點時間揚獍還站在原地等你去殺一樣。”
林火一陣氣結,伸手要去揉呂玲玲腦袋,轉念一想此處極爲不妥,只能輕聲說道:“你這惡言毒舌都是和誰學的?”
呂玲玲抿嘴一笑,“渡鴉姐姐私底下,可一直都是這麼說你。”
“渡鴉?”林火倒是覺得有些意外,他倒是難以想象,平日裡冷言少語的渡鴉在私底下會這種模樣。
仔細想想渡鴉在他背後碎碎唸的場景,林火不由彌爾一笑。
呂玲玲見他傻笑,顯然是猜到他在想些什麼。那張化過妝的蠟黃臉上,頓時一沉。
她哼了一聲,一腳踩在林火腳背之上。
這一腳踩得用力,林火又沒注意,直接疼得哼出聲來。
原本他倆站在人羣之中不動,便已經被人側目,如今林火痛呼出聲,立即引來更多目光。
林火下意識將呂玲玲護在身後。
若是在這敵營之中暴露身份,下場不堪設想。即便林火能夠殺出陣去,也不能保證呂玲玲不受半點損傷。
其實此次計劃,林火是極力反對。
但是這計劃本身,便是有呂玲玲自己提出。
他們都知道,想要憑藉一人之力,在萬軍之中取揚獍首級,至少天位出手,而那天位也將折在這大軍之中。
呂玲玲便在此時站了出來,她主動請纓,要去說服此次冀軍副帥——郭顯達。
也就是揚獍設計掛上戰車的那位軍中泰山。
據呂玲玲所言,那位郭顯達對她呂家極爲忠心,對她也是甚爲喜愛,簡直就像自己女兒一般。只要她出面說服郭伯伯,必定能夠從內部讓冀軍瓦解。
到時候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夠將此次危機化解於無形,甚至能將揚獍打得永世不得翻身。
在呂玲玲堅持之下,纔會有瞭如今局面。
雖說揚獍謀略瘋狂,姜杉與之相比,也是毫不遜色。林火也只能儘自己所能,若是此計不成,他便需要護著呂玲玲逃離此地。
所以在接觸郭顯達之前,他必須理出逃離路線,以備不時之需。而在此之前,他決不能讓他們兩人暴露身份。
這場豪賭,性命便是籌碼。
他也已經想好,若是到了最差時機,他也會將呂玲玲身份曝光,到時候即便他會身死,呂玲玲至少還能有一條生路,哪怕是在揚獍軟禁之中度過餘生。
林火默默許願,只希望萬事順利。只要他保持低調,看著冀軍構成如此複雜,想要安然度過這些時間,應當也不是難事。
然而,時尚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林火與呂玲玲異狀,已然高調起來。
旁邊有一甲士走到他兩面前。
那人先是瞥了一眼呂玲玲,隨後定定看著林火,“小子,我的隊伍也被打散了,現在正缺人,我看你體格不錯,以後就跟我牛哥混了。”
林火看著面前兇神惡煞的粗糙漢子,心想有人接收也是不錯,倒是省了他準備的伍長令牌。只是,他還是從這位牛哥話中聽出了不妥,“我們有兩個人。”
“我不瞎。”牛哥又瞥了呂玲玲一眼,“我不要他。”
林火能夠明白牛哥意思。
呂玲玲雖然身材高挑,與一般男子也不差多少,但是身子畢竟單薄。牛哥這是要擴充自己部下實力,自然不會要她。
可惜,林火若是拋下了呂玲玲,這次冒險進入冀營,又是爲了哪般?
於是他從懷中掏出了那塊伍長令牌,在牛哥面前晃了晃,“如你所見,我也是一名伍長。”
牛哥眉頭豎起,怒哼一聲,“想不到還是一對兔爺兒。”
呂玲玲聞言便怒,“你纔是兔爺兒!”
“小子!很有種啊!”牛哥面色驟沉,向後退了兩步,按住腰刀,“今天若是傳出我牛哥被兩個兔爺兒辱了,在這營中還怎麼混?”
林火無奈扶額:我可是一點都不想高調啊。
無奈之間,他也只能按住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