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離低著頭,不去看冰雁受傷的神色,點點頭說:“是,若是沒有別的事,你忙去吧。我將手頭的事做完了,得去看看諾語。”
“是。”冰雁木訥地應道,轉身走了出去。
出了書房的門,冰雁走在路上,整個人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石海遠遠地朝著這邊走過來,瞧見冰雁,他沖她揮揮手,打個招呼,誰知冰雁就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他一樣。石海皺了皺眉,之前匆匆一見還是好好的,這會兒從公子那里出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石海在心里想了想,便明白過來。自從公子同蘇小姐的事有了質的飛躍,公子的心情日日都是陽春三月天。何況這么久沒見,冰雁將默賢閣打理得井井有條,按說當獎,怎會苛責?所以,能令冰雁如此情緒低落的,唯有一個原因!
就石海站在那兒想的功夫,冰雁已經從他身邊走過,完全沒有看見他的存在一般,就那么走過去。石海這會兒手頭還有事,也顧不上冰雁,終究沒有追上去,而是去了書房。
冰雁獨自回了房間,隨手將手上的東西放在桌上,沒精打采地坐在桌子旁邊,呆呆地望著窗外……
“你叫什么名字?愿意加入默賢閣嗎?我們這里十分辛苦,你一個小姑娘,只怕會不習慣。”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夜離公子,他就這樣溫和地同她說話。從那一刻起,她便下定決心,一定要跟著他,好好干!什么苦和累,她都不怕,只要時時刻刻地能看見夜離公子,就夠了!
“沒關系,你既然不愿說,我重新為你取個名字吧!之前組織中有個女子叫冷萱,不如……你叫冰雁吧,如何?”所以說,她的名字是夜離公子給取的,之后她回到房間,獨自一遍一遍地念著“冰雁”這個名字。
“你初來乍到,若是有什么難以適應的,便告訴我或者夜塵。我會找人帶你一段時間的。”他給予她莫大的鼓勵和幫助。
“你以為任誰都能跟在兩位公子身邊的嗎?我們誰不愿意跟在公子身邊,問題是你得有那個本事叫他們開口留住你!”這句話忘記是誰說的了,不過正因為此,她才會有后面的拼命,拼命地去訓練自己,拼命地去執行任務。雖說,彼時夜離公子身邊已經有了石海,但是她愿意仍舊愿意留在夜塵公子身邊。兩個公子時常在一起,這樣也能離他近一些……
“第一次執行任務,難免會有些不能適應。若是害怕,便叫冷萱晚上過來陪著你。”那時她第一次單獨去執行了任務,然而殺人遠沒有她想得那么容易。那天晚上,她不能閉眼,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被她利落解決掉的人回來尋仇。
這樣的害怕她不曾對任何人提及,她是個要強的人,不愿意被人在身后說三道四。可是,她內心的恐懼被夜離公子看出來,他特意找到她,安慰她。之后,她便是靠著他低沉醇厚的聲音,安然入眠。
……
這些年中,他同她說過無數的話,他必定早已不記得這些,可是她卻一直將這些事牢牢地記在心中,隨時回味。一直以為她是有些機會的,那段時間,夜離公子對她委實不錯。她便挑了個夜離公子高興的時候,將自己的心思說于他聽。
可是,從那時起,夜離公子對她,就變得疏離冷淡。這些記憶中的溫暖片段,便再也沒有過。她不免追悔莫及,早知如此,她當日便不會那樣草率行事!若是一開始便什么都不說,她至少還可以同夜離公子像之前一樣,總好過后來的疏遠。
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么那個蘇諾語一開始便能得到夜離公子如此與眾不同的對待。那個蘇諾語一開始,樣貌普通,也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為什么能輕易得到自己渴望已久的東西呢?
她相信蘇諾語的話,夜離公子對她的好,同她那絕美的樣貌沒有任何關系。她雖不喜歡那個蘇諾語,但她沒有騙她的必要;再說,她也相信,夜離公子不是那種一味看重容貌的人。
冰雁坐在屋里,透過銀灰色的紗簾,望出去的天空也變得不再湛藍如洗,而是灰撲撲的,就如同她此時的心情一般,跌落到谷底。
晚飯的時候,她也不愿出去,自從聽夜離公子說了他與蘇諾語的事之后,她就像是沒有知覺了一般。不知道渴,也不知道餓,什么都不知道。
夜色襲來,屋內漸漸變得昏暗,她仍舊靜靜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冰雁,你在里面嗎?”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突然傳來了石海的聲音。
她有氣無力地應一聲,事實上,她是不想答應的。渾身沒有力氣,不想說話,不想理會。但是,此時此刻的她又想要找一個宣泄的地方,找個人聽她說話。她實在是矛盾至極!
聽到她那小貓叫的聲音,石海心中猛地一沉,顧不及多想,大力地推門而入。
“冰雁,你在哪兒呢?”屋內漆黑一片,令石海一時半刻不能適應,晃眼看了一周,也沒瞧見冰雁的身影。石海的聲音不免透著些外露的焦急。
冰雁就那么靜靜地看著石海頗為著急的樣子,沒有出聲。好難得,竟然有一個人,也這樣為她緊張。雖說,她心底清楚,石海對自己不過就是兄弟情誼,但是在她內心如此脆弱的時候,能感受到被一個人如此關心,實在是倍感溫暖。
“冰雁!”石海的聲音突然升高,乍一聽會恍惚覺得是一記悶雷響在耳邊,只見他滿臉憤怒地站在她面前,大聲說,“你是怎么回事?一個人縮在屋里,不吃飯,也點燈,這么漆黑一片的,存心是想急死人,是不?”
“石頭,別小題大做,我沒事。”冰雁的聲音微微沙啞,且淡然。這樣就能急死人么?這對她而言,完全是應付自如的。她曾經無數次地單獨執行危險的任務,好幾次都九死一生,不也都是一個人扛過來的嗎?
石海狠狠地瞪她一眼,將手中的飯菜用力地放在桌上,轉身將屋內的燭火一一點亮。屋內剎那間便明亮起來,昏黃的燭火,令人心中浮起暖意。
冰雁看一眼桌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她不客氣地端過來,便開始狼吞虎咽。反正,在石海面前,不需要考慮什么形象的問題。
石海看著冰雁吃飯的那個樣子,心底的怒火突然間就熄滅了,他咧嘴笑了。說實話,這些年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人,小家碧玉也好,大家閨秀也罷,他看過的人多了。可是,如冰雁這般永遠給他一種朝氣蓬勃感覺的,還真是沒有。好像只要不涉及到公子的事,冰雁隨時都是充滿生氣的!
冰雁一面低頭與飯菜斗爭,一面忍不住翻一個白眼。她雖說不曾抬頭,但是也知道石海正在笑她!有什么好笑的?沒見過她這么舉止粗俗的?她就是她,永遠都是這副樣子,變不成那些優雅的小姐!
石海自然猜不到冰雁此時的心聲,他只是坐在桌子另一側的椅子上,仔細地注視著冰雁。明明廚子從未變過,這些熟悉的味道也伴隨了數年,可是一看見冰雁吃飯的樣子,你不自覺地就會覺得這飯菜異常得香!
“吃完了!謝謝你的晚飯!”冰雁豪氣地將手中的碗筷放下,含糊不清地沖他說道。
石海失笑:“和我還需要客氣?”說話間,他見冰雁的唇角處有一粒飯,沒有多想,伸手將飯拿走,指尖不小心地觸碰到她細膩的肌膚。
說起來,老天對冰雁算是極眷顧的。她平日里都同石海這些大男人在一起,從不注重什么保養,可天生就是個美人坯子,即便如此,也是皮膚細膩水嫩的。
冰雁臉上微微有些燙,她努力將口中的飯菜咽下,借著擦嘴的功夫,用力地在他手方才觸碰的地方擦了擦,說:“也對,我們都是這么多年的兄弟了!”
石海皺皺眉:“明明是個姑娘,怎么張口閉口的兄弟?”
冰雁反駁他:“不是兄弟,還能是什么?”
“是……”石海閉上嘴,警惕地看一眼冰雁。他方才是想說什么?就如同冰雁說的,不是兄弟,還能是什么?
冰雁故意忽略他的尷尬,隨口問:“這么晚了,你來我這兒干什么?”
“干什么?”石海一聽她這樣問,也有些冒火。原本心底的什么尷尬啊瞬間就消失了,他反問,“你說干什么?我下午看你的時候,你全然不理會,跟失了魂一樣。還有晚飯的時候,你也不去!我若是不來送飯,難道你要準備餓死?”
冰雁原本在石海面前已經忘卻了方才的事,誰知他一提起,又勾起了她心底的傷痛。冰雁看一眼石海,一句話也沒說,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石海看著她,將話說破:“你不說我也知道,公子是不是告訴你他同蘇小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