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華見季舒玄饒有興致地跟著那個叫蝶兒的姑娘往里面走,再看看這兒的高朋滿座,心中著實有些擔憂。雖說皇上出宮是臨時起意,但若是一旦被心懷不軌之人發現了行蹤,其后果可是不堪設想啊!但方才皇上已經嚴令警告了他,他也不敢再多言,生怕掃了皇上的興致。
蝶兒將季舒玄帶到了梅園,指了指唯一的空位,說:“這位公子,今日梅園中僅剩那一桌,您若是不滿意,我帶您去蘭苑,如何?”
季舒玄掃一眼梅園的環境,滿意地點頭:“無妨,這兒很好。”
蝶兒含笑點頭:“如此,那便里面請!我這兒就為您上茶。”
季舒玄同章華走過去,四下打量一圈,滿意地落座。這個百香園曾經聽褚哲勛說過多次,一直不曾來,今日一看,果真是堪比御花園!
而這個梅園的景致更是令人心曠神怡,布置的淡雅別致。雖說已經滿座,但是每一桌都相隔較遠,中間或是以石子小路,或是以小橋流水,或是以花團錦簇,或是以高大喬木以分隔開來。彼此間相互不打擾,又不會給人以空曠感,真是處理得恰到好處!
季舒玄打量一圈,忍不住稱贊:“我瞧著這兒的工匠可是比咱們家里的更好!”
“若是少爺喜歡,不如奴才派人將此人請到家里去。”章華附和地說道。
季舒玄看他一眼,道:“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這一點,太過死板!難得我在外面能尋到這樣一處風景,你若是將他請回家里,還有什么意思?”
章華一聽,陪著笑臉道:“是,是,是,奴才這人就是一根筋。少爺恕罪!”
季舒玄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吩咐道:“一會兒上菜,您好好點幾道有特色的,咱們家里吃不到的,也好叫我好好嘗嘗!”
“是,少爺,奴才這就去。”章華應是。
季舒玄不再看他,轉而將目光移向旁邊,四處打量著。今日這里坐滿了人,人們臉上洋溢著笑意,可見是從前陣子瘟疫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說起來,這一切還是要歸功于那位蕙質蘭心又美麗無雙的蘇大夫身上!
想起那日驚鴻一瞥的佳人,季舒玄原本滿是喜悅的心情有些失落。雖說沒有大規模地派人來尋,但一直未放棄過找尋佳人,可這么多日過去,佳人卻杳無音信。一切就好像是他的一場夢,如今,夢醒了無痕。
這樣想著,季舒玄的心情難免有些煩躁,都說當皇上是江山與美人兼得。可他這皇上做了這么多年,一直就沒能找到個真正可心兒的人。現如今,好容易尋覓到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子,卻遍尋不著!
季舒玄煩躁之余,四處張望著,突然間,他的目光被遠處的一個女子背影深深吸引住,再也移不開。一切就好像是有所指引一般,他的心竟然莫名地亂了節奏,砰砰跳個不停。原本,季舒玄是想著上前去一探究竟,然而總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些輕佻,像登徒子一般,便猶豫了幾分……
正巧這個時候,章華折回來。他剛想說話,就發現皇上有一絲不對勁,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遠處的女子看。章華心中猛地一喜,能讓皇上這樣移不開目光,可是件少有的事!
要知道,除了那個杳無音信的蘇大夫外,皇上還很少這樣專注。而現在那個蘇大夫遍尋不著,皇上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悅的,若是這個女子能讓皇上在焦頭爛額的朝政之余得到放松,也是一件不錯的事。章華站在一旁,想著一會兒要如何去幫皇上把這件事辦好。
季舒玄察覺到章華回來,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指了指側面的椅子,說:“今日不在家里,你也不必拘著,坐吧!”
章華嗯一聲,坐在那兒,隨即問道:“少爺,奴才瞧著您似乎對那女子有意思,要不要奴才……”
“你呀,眼睛真毒!”季舒玄一哂,說道。
章華附和地笑笑,恭敬地說:“奴才只是因為伺候在您身邊的時日久了,這才長了幾分眼色,否則也是斷斷不行的。”
季舒玄目光再度鎖定那女子,半晌后,方才說:“章華,你可知道我為何對那一道背影感興趣?”
“少爺自有少爺的理由,豈是奴才可以隨意揣度的?”章華連連搖頭。
“你且瞧瞧,那背影看上去像不像是那位蘇大夫?”雖說是問句,但季舒玄幾乎是篤定的語氣。對于蘇諾語,他幾乎是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再也難以忘懷。說起來那日也是巧合,本已出了醫館的門,站在外面同褚哲勛說著話,在準備離開前,他最后看一眼她,正趕上她起身取藥。他才知道,真正令人動心的女子,絕不只是一張美艷的臉蛋!
章華一驚,不敢置信地看向那道背影。難道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若真是蘇大夫,那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他連忙起身,道:“少爺稍坐片刻,容奴才去請那位小姐過來!”
“不可!”季舒玄抬手制止他。
章華驚詫地轉身:“怎么?難道少爺不想知道結果嗎?您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苦尋蘇大夫,若真是她,也正好說明您同蘇大夫之間的緣分啊!”
季舒玄搖搖頭,示意章華先坐下,方緩緩道來:“我早就說過,那位蘇大夫不是尋常女子可比,她看不上我的身家地位!”雖說不情愿承認,卻也容不得他否認。
“少爺……”章華聽了這話,不知如何接話。
季舒玄緩緩地說:“那陣子我讓你去過兩次瘟疫村,你若是這樣突兀地前去,若是被她瞧出來,只怕是要壞事!”季舒玄想起之前褚哲勛的忠告,面對這位與眾不同的蘇大夫,斷不可以身份去脅迫她!唯有讓她心甘情愿地順從,那才是最好不過的事。
這樣的建議在回宮后,他又反復斟酌過,深以為然。這些年,仔細想想后宮那些女人,又有幾個是無所欲求的真正愛他呢?所以,褚哲勛的提議令他心動,或者說,以男人的魅力來徹底俘獲這位蘇大夫的心,讓他心動!
“這……”章華犯了難,“奴才愚鈍,還請少爺明示。”
季舒玄沉吟片刻,朝他招手,章華了然地附耳過來。季舒玄在他耳邊一陣嘀咕:“明白了嗎?”
“是,奴才明白。”章華道。
季舒玄揮揮手,示意他速去速回。他則再度將目光緊緊鎖定在那道令人怦然心動的背影上,一瞬不瞬。雖說僅僅是一道背影,但季舒玄的直覺告訴他,那就是這些日子令他魂牽夢縈的蘇大夫!
蘇大夫……
季舒玄在心中玩味地念著這個稱呼,想來真是可笑,身為一國之君,竟然連自己心儀女子的閨名都無從知曉!
事實上,季舒玄的直覺非常準確,那道令他心動的背影真的是蘇諾語!而對于一心想要躲避季舒玄的蘇諾語來說,是決計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里撞上他!
心云不在,蘇諾語便獨自百無聊賴地坐在那兒。梅園的風景依舊,然而隨著心境的改變,她心底竟也生出了厭倦。雖說僅僅時隔數月,她卻早已沒有了欣賞景致的心情。
正在這時,一道驚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蘇大夫!”
蘇諾語聽見有人喚她,本能地轉身,看著面前的這個年輕男子,詫異地問:“你找誰?”她昨日才離開逍遙谷,可不想這么快便被人找到。
在她心中,有著深深的結,無法解開。她承認,對于夜離,她是心有不舍的。可只要一想到當日爹娘的慘死,白府滿門的性命,她就又對褚哲勛恨之入骨!當她發現夜離和褚哲勛是同一人的時候,心中便再無安寧之日。
蘇諾語嘆氣,自己怎會陷入如此的絕境?
這兩日她已經想的很清楚,除非有確鑿的證據證明當日之事不是褚哲勛指使的,否則她和他之間永遠沒有可能!
基于這樣的想法,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她不想再見到同夜離有關的任何人。因此她才會重新易容,讓所有人都找不到她!沒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蘇諾語本能地想要否認自己的身份。
那男子許是認識之前的她,面對她如今的容貌,怔怔了半晌,方才歉然地說:“小姐,對不起,是我眼拙,認錯人了。”
“無妨。”蘇諾語恬淡地沖他笑笑。
男子眼底有著顯而易見的失望,他不無失落轉身,小聲念叨著:“唉,本以為能找到蘇大夫,那樣我妻子的病就有救了!如今看來,一切或許都是天命啊!”
“等等!”蘇諾語出聲喚道。
男子無精打采地轉過身來,看著她,問:“小姐有何吩咐?”
蘇諾語莞爾一笑,站起身來:“你沒有認錯,我就是蘇大夫!你方才說起你的妻子,我想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對于蘇諾語而言,身為醫者的本心,讓她無法對病人的懇求做到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