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語的執拗讓玉魂有些頭疼,這丫頭處處靈光,唯獨這一件事,似乎怎么也說不通。
“你們現在對我的好,皆是因為我是蘇家人。可總有一日,你們會發現,我壓根就不是蘇家人,到那時,你們會失望后悔的!”蘇諾語萬般無奈。
玉魂也好,太妃也好,他們越是如此,她這心里就越是難受。似乎這份好,都是她從真正的蘇諾語那兒偷來的。在沒有跟心云說明身份前,她甚至覺得面對心云,也會有愧疚感。
玉魂的聲音充滿了安撫的力量:“丫頭,關于你的身份,日后自會有人來告訴你一切。在那之前,你不必心有虧欠。老夫也好,其他人也好,我們對你好,那是我們的事。即便真如你所言,后悔失望的也是我們,與你無關。”
蘇諾語詫然地看著他,心底暗自嘀咕,這件事能這樣想嗎?
玉魂能窺破她的內心,知道她始終心存糾結,心底不禁有些安慰。這樣心地純良的女子,即便撇開身份不論,也是惹人心憐的。就像是傲藍所言,這樣的她,即便沒有這絕色容顏,只怕也足矣叫人為之心動神迷!
“好了,丫頭,不要杞人憂天。若沒有旁的事,早些歇息吧。”玉魂說道。
蘇諾語乖巧地點頭,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在面對玉魂的時候,她便是心懷敬畏。
一夜好眠,蘇諾語翌日醒的很早,見心云還在睡著,知道昨夜的藥效大概還沒過,也不打擾,自顧自地忙著自己的事。
待得心云醒來,看一眼周遭的環境,有些迷茫。她努力回憶著昨夜的事,她似乎是在那殿外等小姐,之后似乎來了個人,再之后,她似乎就沒有印象了。
那小姐呢?小姐在哪兒?
當這個問題襲上心頭時,原本還有些迷糊的心云,瞬間清醒過來。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嘴里喃喃著“小姐”,胡亂披上衣裳就想往外沖。
“心云?”蘇諾語一抬頭,就看見心云急匆匆的樣子,出聲喚她。
心云下意識地回話:“有什么事等會兒說,我要去***……”話音剛落,她似乎后知后覺地察覺了什么,猛地回身,見小姐端坐在那兒,面帶笑意。
“小姐?您在這兒啊!我還以為您……”心云止住話,快步來到蘇諾語面前,擔憂地打量半晌,問,“小姐,昨夜我們似乎被人暗算了。您沒事吧?”
蘇諾語輕笑出聲:“無妨,我昨夜不過是和太妃聊了會兒。你是被太妃的人送回來的。”
心云詫異地看她:“太妃?什么太妃?”
她自幼跟著小姐入宮,也算是宮里的老人兒,怎得從沒聽說過有個什么太妃?印象中,先皇駕崩后,原本后宮的女子因無所生養,皆被送去宮外的庵子里常伴青燈古佛了。這么多年來,從未聽說有哪位回來過。那宮里這所謂的太妃到底是什么來頭?
“太妃便是先皇的妃嬪啊。”蘇諾語輕描淡寫地解釋。
心云仍有擔憂:“小姐,您該不會是被人騙了,被人利用吧?”以小姐如今在宮里的地位來看,未免有些尷尬,兼之樹大招風,凡事都該小心謹慎才好。
蘇諾語笑著說:“好丫頭,我敢保證,昨夜我所見的那位是太妃沒錯。”
“好吧。”心云無奈地點頭,不忘叮囑,“小姐啊,您實在太過善良,凡事不可輕信別人!……”
蘇諾語看著這丫頭絮絮叨叨,仿佛老婆子一般碎碎念,心底雖說無奈,卻也溫暖至極。
心云見自己絮叨了許久,小姐始終維持淡然的笑,終于作罷:“小姐,您要吃什么?我去給您準備吧。”
用過早膳,蘇諾語正準備研制藥材,章華便來了:“蘇大夫,皇上請您去一趟。”
蘇諾語心底一緊,這個時候皇上來找她,莫非是得知了昨夜的事?按理說該是要先盤問欽天監的,怎得這個時辰就來了太醫院?
帶著種種的揣測,蘇諾語攜心云跟在章華的身后,往嘉德殿的方向走去。
嘉德殿外,章華將蘇諾語攔住:“蘇大夫,皇上有令,若是您來的時候他還在召見大臣,便請您稍候。”
蘇諾語恭敬地點頭:“好,皇上既然朝政繁忙,我在這兒恭候也是應該的。”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嘉德殿的殿門被推開,里面有大臣走出來。蘇諾語不動聲色地看一眼,赫然發現此人似乎就是昨夜的欽天監。心中暗暗有底兒,看來皇上果真是知道昨夜的事。既如此,等會面圣便不必隱瞞,承認就好。至于聊了什么內容,昨夜已經答應了太妃,什么都不能說。
果然,欽天監離開后,季舒玄將章華揚聲喚進去。不多時章華出來,恭敬地說:“蘇大夫,皇上請您進去。”
蘇諾語看一眼心云,示意她在外面候著,隨即鎮定自若地走進去。說起來,這地方她早已來的熟稔,沒什么好緊張。可只要一想到還有一個隱龍,他的存在會威脅到皇上,她心中又有些忐忑,不知要如何應對。
季舒玄看一眼蘇諾語,隨意道:“來了?坐吧。”
蘇諾語恭敬地行禮,隨即坐在她平常的椅子上。
事關重大,季舒玄也不同她寒暄,直接問道:“諾語,昨夜你去了哪兒?可是見了什么人?”
“皇上英明。昨夜微臣無意中走到宮中一處年久失修的破舊宮殿,見了太妃。”蘇諾語坦率地告訴他,“從前從未曾聽說過太妃,可她似乎是個極為和善的人。微臣與她寒暄幾句,便離開了。”
季舒玄眼神中滿是懷疑:“僅是如此嗎?”
“是。”蘇諾語點頭。
季舒玄說:“太妃向來聰慧,在宮中避世多年,幾乎無人知曉她的存在。怎會愿意與你見面呢?難不成是有什么事?”
父皇駕崩前,曾經囑咐他,若是日后真的有什么大事,可以同太妃相商。然而,這么多年過去,太妃對他的登門拜訪,向來也都是婉拒。如今是怎的了,竟然愿意同諾語見面?
蘇諾語四兩撥千斤地說:“太妃為人平易近人,與微臣之間或許是有些眼緣吧。只是,微臣從未聽您提及太妃,昨夜險些冒犯了她。”
季舒玄也不多心,見她心有疑惑,解釋道:“當年父皇的后宮中妃嬪一共是十余人,除了母后外,父皇待誰都是淡淡的。后來父皇駕崩,除了如今宮中的太妃外,其余人皆被遷出了宮,去了庵子。”
蘇諾語看著他,好奇地問:“那太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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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玄沉默半晌,沒有說話。
“微臣失言,請皇上恕罪。”蘇諾語意識到自己言語間大概冒犯到先皇,故而連忙跪下請罪。
季舒玄虛扶一把,道:“并沒有。朕只是想起了陳年舊事。與你無關。”
蘇諾語這才起身,但也不再多嘴。
反倒是季舒玄主動提起往事:“朕記得曾經告訴過你,父皇和母后伉儷情深,相濡以沫。后宮中的那些娘娘們,平日里連見父皇一面都是奢侈。唯獨太妃,父皇一直禮待她。”
蘇諾語看著他,沒有說話。
“朕幼年時還曾一度以為是太妃妖言惑眾,迷惑父皇。后來才聽母后說起,似乎在父皇未登基前,父皇與太妃是同門師兄妹……”季舒玄提及舊事,唇角扯起一絲笑。為著這個,還曾與太妃有過許多不愉快呢。
蘇諾語聽著季舒玄說起“同門師兄妹”時,驚詫萬分。所謂同門,難道先皇也是……
她清楚地記得昨夜太妃說自己是蘇大同的弟子,若先皇同她是同門,也就是說先皇也是蘇大同的弟子?如此說來,先皇對默賢閣即便不是了如指掌,至少也是略有耳聞。何況,默賢閣是蘇大同一手創立的,先皇是其弟子,斷然不會誤會至此。可為何當今圣上會對默賢閣有這樣的誤解呢?
“怎么了?”季舒玄見她突然間變得瞠目結舌,不敢置信的樣子,關切地問。
蘇諾語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原來先皇與太妃竟還有這樣的淵源,可不知師從何人?”
季舒玄搖頭:“關于這個母后似乎也不知道,從未提及。朕那會兒年幼,對這件事也在乎。之后年歲漸長,便漸漸淡忘。”
蘇諾語勉強地笑笑,說:“原來如此。您繼續說吧。”
“知道這層關系后,朕對太妃便少了些敵意。但真正地同她和解,是在父皇駕崩后,囑咐太妃日后多多助益朕。之后朕初登皇位,太妃襄助甚多。隨著慢慢的接觸,朕才發現,太妃是個有大智慧的女子!”季舒玄由衷地贊嘆。
蘇諾語聽后,也滿是驚嘆與欽佩:“昨夜同太妃寥寥數語,微臣也覺得太妃是個智慧之人!”
“太妃一生膝下無子,朕原想著在她面前盡為人子的孝道。可她在朕的江山穩固之后,毅然決然地隱居在宮中。平日里,深居簡出,連朕也見不到她。”說起這個,季舒玄是有些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