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妃見殿內無人,方看著貴妃,委屈地說:“昨日之事想必娘娘也有所耳聞,嬪妾在路上偶遇蘇太醫(yī),可是蘇太醫(yī)對嬪妾視若無睹,嬪妾一時氣不過,便叫她跪下行大禮。可沒成想這一幕被皇上瞧見,皇上嚴詞斥責嬪妾,叫嬪妾日后行事務必謹守本分,恪守規(guī)矩?!?
貴妃一臉地恍然大悟:“昨日也不知是誰將此事宣揚出來,本宮也有所耳聞,只是知道得不細致。妹妹,既是皇上的意思,妹妹在皇上面前恪守規(guī)矩也就是了,沒得咱們姐妹間也生分起來。你說呢?”
“還是貴妃姐姐體諒妹妹,有姐姐這句話,妹妹心里多少安慰些?!睏铄f話間,眼中竟似有些濕潤。
貴妃溫婉而笑:“這就對了?;噬显趺凑f,那是皇上的事。咱們姐妹間如常就好。咱們身處這深宮之中,到最后還不是唯剩彼此相依相伴!”
“姐姐言之有理?!睏铄袆硬灰选?
貴妃看她一眼,緩緩道:“聽妹妹方才所說,皇上似乎是很喜歡那蘇太醫(yī)?”
“可不是嘛,姐姐,今日我便同您說一句掏心窩的話。我進宮也有些年頭了,連帶著姐姐在內,還從未見皇上對誰有這樣好過!若非昨日是我親眼所見,只怕也是難以置信?!睏铄首餍摰?。
貴妃心底也不禁有些好奇,問道:“妹妹不妨說來聽聽。”
楊妃頷首,娓娓道來:“昨日皇上來了之后,那蘇諾語剛剛行禮,就被皇上親自扶起來,言語間皇上竟責備她不該多禮。而她在與皇上說話時,竟是以‘我’自稱。昨日皇上為了她原本想著懲罰我,可她絲毫不領情,話語間竟還有怨懟皇上多事之意。皇上聽后,勃然大怒,可他竟生生忍著沒將怒氣發(fā)泄在蘇諾語身上。”
“果真有此事?”貴妃聽后也是不敢置信。
一直以來,她雖也知道皇上對蘇諾語不一般,就好像前次她求見一事,皇上三言兩語將她打發(fā)了,又即刻召見了蘇諾語一樣。可楊妃的話還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皇上竟然允準她不必自稱“微臣”之類;竟能在動怒之后,壓抑著不沖她發(fā)泄;面對她時,竟有如此的好性子!
楊妃說起昨日受辱一事,便委屈不已,甚至有幾分弦然欲泣:“還不止如此呢。就因著昨日我叫蘇諾語行了跪拜之禮,皇上臨行前,就對我說‘朕從前就說過,蘇太醫(yī)是我大朗王朝的功臣。在朕面前,朕都允準她不行跪拜大禮’。”頓一頓,她說,“姐姐,您聽聽這話,皇上哪里是將她當成功臣?分明是……”
楊妃的話戛然而止,貴妃面上已然陰沉下來。
“姐姐,那個蘇諾語如此目中無人,妹妹受些折辱倒也無妨。關鍵是姐姐您,這蘇諾語若是由著她,這以后宮里哪里還有咱們姐妹說話的份?”楊妃言語間盡顯她為貴妃考慮再三的意思。
貴妃冷哼一聲:“好一個功臣!只怕不日就會由功臣變?yōu)榛屎罅税桑 ?
楊妃瞧著貴妃終于動怒,內心欣喜不已,又在一旁添油加醋說了不少,直到貴妃動怒,她方才罷休。
“姐姐,這事上您可得給咱們拿個主意啊。這后宮中向來是以姐姐為尊,我們都以姐姐馬首是瞻!”末了,楊妃終于挑明來意。
貴妃頷首:“這個自然,妹妹放心就是。只要有后宮姐妹的支持,本宮必定不會由著蘇諾語胡來,亂了這宮里貴賤尊卑!”
“姐姐英明,妹妹拜服?!睏铄鹕恚钌畎菹隆?
貴妃虛扶一把,道:“無論如何,一定要除去蘇諾語,咱們方能有安生日子?!?
兩人對視一眼,眼底俱是深以為然。
又坐了一會兒,楊妃便起身告辭。貴妃親自送到宮門處,看著她步履娉婷地離去,輕哼一聲,轉身回了宮。
走出許久后,香茗回頭見周遭并無人,方才問道:“娘娘一切可還順利?”
“自然順利?!睏铄χf,“那貴妃起先還不以為然,可在本宮一番曉以大義之后,她自然是坐不住。她一心可是看準了那個后位的,豈能容許蘇諾語欺到她頭上?”
香茗聽說后,也高興地問:“如此說來,對付蘇太醫(yī),就不必咱們親自動手了吧?”
楊妃沉默了片刻,方道:“必要時,為了向貴妃證明本宮的誠意,本宮還是愿意出手相助的。事成之后,將一切推到貴妃身上即可?!?
香茗點點頭:“娘娘的棋子也該用起來了。”
月華宮偏殿內,彩紋見貴妃又在擺弄小皇子生前的小衣服,心底微酸。雖說事情已過去,可娘娘心底的創(chuàng)傷還是難以抹去。彩紋不忍提及關于小皇子的話,只得問起旁的事:“娘娘,楊妃今日前來,可是說服您對蘇太醫(yī)下手的?”
“連你都能如此準確地猜出她的來意,可見她這一次是失了急切?!辟F妃輕笑道,“若是在原來,只怕本宮被她如此一挑唆,也會按捺不住地對蘇諾語出手。只可惜,今時不同往日,在睿兒的事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本宮是必定會保住蘇諾語的!楊妃啊楊妃,怪只怪你運氣不好?!?
彩紋聽了這話,多少也知道一些貴妃的心意,想了想,道:“娘娘,楊妃娘娘提及蘇太醫(yī)恨之入骨,倒不如叫她自己動手。屆時再由娘娘出面保住蘇太醫(yī),一來叫蘇太醫(yī)對您死心塌地;二來皇上也會高看娘娘?!?
“這話說的深合本宮心意。”貴妃贊賞地看著彩紋。
彩紋面上微微羞赧,沒有再言其他。
貴妃嘆口氣,緩緩道:“不過若是昨日真如楊妃所言,那么蘇諾語遲早也是本宮的心頭大患?!?
彩紋點點頭:“等到小皇子的事水落石出后,再由著旁人除去蘇太醫(yī)也就是了。”
貴妃起身,幽幽道:“但愿能天隨人愿吧?!?
不知為何,她心底總覺得蘇諾語不是這么簡單的一個人。這些日子,因著睿兒的事,倒也算得上是接觸頻繁,然而,每每面對蘇諾語,她總有一種無法掌控的挫敗感。
何況,如楊妃所言,皇上從未對誰如對蘇諾語一般,可見她是有些手段的。只怕到時候,想要除去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于她而言,無論如何,現階段是不會叫蘇諾語出事的!
因著楊妃的傳言,宮里的女人個個都對蘇諾語恨之入骨,卻又無人敢貿然行動。前有齊嬪、魏嬪之鑒,后又有楊妃被斥之事,一時間眾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縱使后宮諸人心底有種種算計,可蘇諾語絲毫不予理會。她并非是不知曉她們的心思,純粹只是看不入眼罷了。有時候她都會想,若是等到日后這些人知曉她其實早有心上人,不知她們會不會氣絕而亡?
太醫(yī)院內,蘇諾語悠閑地翻看醫(yī)書,研制藥方。自從知道夜離安然無恙后,她便又開始絞盡腦汁地找理由,盡量避免與季舒玄見面。吳妃那兒,她還是走動得較為頻繁。貴妃那兒,只是在偶爾涉及到小皇子一事時,才會前去拜訪。至于其他人,她從來是不會輕易碰面。
這一日,蘇諾語晨起,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她剛想坐下來,卻發(fā)現又沒有癥狀了。心云見她坐在那兒,半晌沒有動,有些擔憂地上前:“小姐,您怎么了?”
蘇諾語搖搖頭,不甚在意地說:“沒什么。”
心云見她這樣說,也才放下心來。
然而,這才只是一個開始,接下去的幾日,蘇諾語每日晨起都會有一陣頭昏目眩、眼不能視的時候。奇怪的是,過一陣自己就恢復了。她自己把了脈,并未覺察出有任何的問題。太醫(yī)院內的太醫(yī)也都沒有發(fā)現任何異常。唯有蘇諾語的氣色卻是一日一日地暗淡,面帶病色。
但是關于蘇諾語身體不適的傳言,還是在宮內傳開。絕大多數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幸災樂禍著。除了季舒玄擔憂不已,一日三次地派章華前來詢問外,就只有吳妃日日前來看她。貴妃看在眼里,心里微微詫異,卻也只是吩咐了丫鬟在夜深人靜之時,前往看望了她。
太醫(yī)院蘇諾語的閨房內,蘇諾語躺在榻上,面容憔悴地看著床邊坐著的吳妃,感動不已:“吳妃娘娘,您千金之體,怎好日日來看我一個小小太醫(yī)呢?”
“諾語,你說這話本宮就不愛聽,自從本宮與你第一次見面起,本宮心里就沒有將你看成是太醫(yī)!”吳妃薄責道,“本宮早說過,你就像是本宮的妹妹一般親切。如今妹妹身子不適,難道做姐姐的不能來看看嗎?”
這話說的暖人心,蘇諾語熱淚盈眶地看著她:“娘娘,我何德何能竟能得您如此看重,日后我愿常伴姐姐左右,以報姐姐今日之恩!”
吳妃搖搖頭,心疼地說:“諾語,你什么話都不必說,只要你好好的,本宮便算是沒有白白跑這幾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