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頭!”
衙門外,看著蕭天和喬冽聯袂出來,一臉焦急的毛四先是微一遲疑,隨即與蕭天躬身見禮,又抱拳向喬冽道:“喬公子?!?
喬冽大咧咧的點點頭,便如沒事兒人般往旁邊一站,絲毫不理會毛四滿臉的為難。
蕭天看的暗暗好笑,看著毛四淡淡的道:“說吧,喬冽不是外人?!?
喬冽頓時滿臉喜色,狠狠瞪了毛四一眼。
毛四心里這個屈啊,卻是半點異色不敢露。他可知道,這位喬公子乃是大老爺的親外甥,絕不是他一個小小的衙役能得罪的起的。
“按都頭吩咐,小的一直盯著吳家。自昨日午后,那吳家少爺吳寶山忽然四處走動,接連拜訪了城內各大家族。小的打探到,說是吳萬財今日要宴請所有大家,便定在東市的英雄樓?,F在,時辰已經差不多了,陸陸續續,已有不少人過去了?!?
蕭天靜靜的聽著,待他說完,不由和喬冽互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笑意。
“怎么樣?你那邊應該沒什么問題吧。”蕭天笑呵呵的向他問道。
喬冽嘿嘿奸笑一聲,獰聲道:“大哥放心就是,絕沒問題。大哥便等著看好戲行了?!?
蕭天哈哈一笑,臉上忽然顯出玩味之色,目光閃爍著道:“何必要等?怎么樣,有沒有興趣,陪我往英雄樓小坐,一同喝上一杯?樓名英雄,若是不去見識一番,豈非憾事?!?
喬冽一愣,隨即大笑,撫掌笑道:“妙極妙極,大哥所言正合我心。這英雄樓嘛,若是少了大哥,可要名不副實了。”
蕭天莞爾,不再多言,抬腿便往東市方向而去。喬冽滿面興奮,連忙緊緊跟上。
后面,毛四張口結舌,看著二人就那么大搖大擺要明目張膽的過去,心中一個勁的抽抽。
霸氣啊,這是擺明了要砸場子去啊。也是,咱家都頭自不用說,當然是英雄豪杰,哪里會怕那吳家?便位小爺更是個有來頭的,只憑縣太爺外甥的身份,吳家也絕不敢稍有半分異動,這番可有好戲看了……..
唉喲,奶奶的,自己還愣著干啥?今個兒算是撞大運了!若是能跟在這二位身后鬧上一番,咱毛四爺的名號,往后在這京口一地,豈不是要橫著走了?妙極!果然是妙極!
想到這兒,毛四爺不由興奮的滿臉漲紅,撒開腳丫子便直直追了上去。
聽著身后的動靜,蕭天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理會,只和身旁喬冽隨意扯著。面上恬然平靜,仿佛真如隨便去吃頓飯而已,渾沒半點要應付大事的緊張。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雖然中間忽然出現了一些不確定的因素,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見招拆招了。此時此刻,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不能不發了。
至于危機,在蕭天的認識中,既有危險,卻也同樣有著機會!躲不過,那便奮起一搏就是。
“英雄樓,是咱京口一地最大的酒樓了,掌柜的姓朱,單名一個貴,因排行在二,人稱朱二爺。為人極好,平日里便是一些平民過來,也從無小視之意……..”
站在樓前,眼見蕭天抬頭打量,毛四主動的擔當起解說的職責,細細的將自己所知,和盤托出。
“……..對于這英雄樓,其實京口之人還有個說法…..”微一遲疑,毛四忽然聲音放低,往蕭天耳邊湊了湊,低聲說道。
蕭天眉峰一挑,看了他一眼。毛四組織了下說詞,這才道:“據說,這個英雄樓和黑塔兒有些牽扯。那位朱二爺,便是黑塔兒在京口城里的眼線?!?
蕭天心中不由一動。
毛四又道:“當然,這只是傳言,并無任何實據。咱們一班伙計,都是這京口一地土生土長的,真要有這種事兒,豈能瞞過咱們?至于這個說法的由來,只怕多半跟那位朱二爺的作風有關了?!?
蕭天未說話,旁邊喬冽倒是來了興趣,轉頭問道:“什么作風?有何特別的?”
毛四賠了個笑臉,笑道:“據說在這英雄樓,只要是江湖道上的一些朋友過來,只要不是刻意找麻煩的,若是手頭不方便,便可直言向朱二爺求告,每每朱二爺都會慷慨解囊,所送之資頗為豐厚。此事,京口縣以及周邊之人,人人皆知,誰提起來,都會豎起大拇哥,贊一聲義氣!”
蕭天眼瞳猛的一縮,臉上若有所思起來。
旁邊喬冽卻是一臉敬佩,啪的拍了下兩掌,大聲贊道:“好!當真是好朋友!確實當得義氣二字。這般人物,竟沒能早見,實為憾事。今日卻是來的對了!”
說罷,伸手扯住蕭天,急道:“大哥,既有這般人物,還在外磨嘰什么?快走快走,此番定要認識認識這位朱二郎,好生飲上幾杯才是?!?
蕭天被他拉住,不由滿臉的無奈,心中卻也不由好笑。這喬冽終歸是個少年人,雖不拘世家少爺身份,喜歡與三教九流相交,但性子中始終有份驕傲。
他大大贊賞那朱貴義氣,臨到頭來,卻只是稱呼朱二郎,那二爺兩字,卻是不肯叫的。
三人拉拉扯扯到了門前,早有小二迎著。滿臉堆歡的迎上前來,彎腰唱個肥喏,先對著毛四賠笑道:“喲,原來是四爺。怎么今日得暇,竟屈就咱們英雄樓了?往日里四爺可是難請的,甚少往咱這光顧呢?!?
這小二極為機靈,明明是毛四根本消費不起這里,但從他嘴里說來,卻成了毛四不屑來這英雄樓似的。
蕭天暗暗稱奇,心中愈發留意起來。一個店小二都能如此圓滑,那身為掌柜的朱貴,又將是如何的八面玲瓏?此地,絕不簡單。
果然,毛四先前還有些揣揣,聽了這小二一番話,不由的意氣風發起來。頭也抬起來了,胸脯也挺了,眼皮一翻,哼道:“咱兄弟身為衙門公差,往日里只顧巡查地方,哪有那許多功夫?今日卻是你們的造化,咱家都頭要宴請朋友,聽著你們這酒樓的名兒有采,這才過來。行了, 廢話少說,趕緊前面伺候著,少不了你的賞錢?!?
那小二目光一轉,在蕭天面上一轉,忽然顯出惶恐之色,急躬身道:“唉喲,敢莫是縣里蕭都頭?這可真真是貴人了,小的這里給蕭都頭作揖了?!?
毛四見他啰嗦,不由
不耐,眼睛一瞪便要發飆,蕭天輕輕哼了一聲,瞥他一眼,毛四這才醒覺,慚慚一笑,往后退開。
蕭天暗暗嘆氣,這毛四什么都好,就是這浮躁之心終是改不掉。連帶著,遇上事兒也失了那份伶俐。
這個小二能認得他毛四,又豈會不認得他蕭天的道理?方才只裝作不識,這會兒又打躬作揖的,卻并不立刻往里迎客,分明是知道其中的貓膩,有意拖延罷了。拖延的目的,不外乎就是等有分量的人來應對而已。
“朱掌柜的差不多該知道了吧?你無須為難,我便等他一等就是了。”
淡淡的看那小二一眼,蕭天神色漠然,對那小二的作揖猶如未見,忽然卻淡淡的說道。
那小二身子一震,眼中猛地閃過一抹慌亂,臉上強擠出幾分笑容,腰愈發彎的更低,尷尬道:“都頭息怒,非是小人無禮,實在是……實在是今日…..這個…….”
蕭天看也不看他,只輕輕擺擺手。旁邊喬冽卻是惱了,眼睛一瞪,怒道:“好你個潑才,我倒當你是好人,原來竟這般奸詐。明明認得咱們,卻在此插科打諢,戲弄咱們。惹得爺爺惱了,便拆了你這破樓。你信是不信?”
這少爺在京師那等地方都是個混不吝,這區區京口小縣,如何能放在他眼中。此刻發覺自己竟被蒙混了,頓時發了性子,紈绔的嘴臉徹底暴露無遺。
蕭天肚里好笑,剛想勸解幾句,但轉念一想,卻又作罷,由得喬冽去鬧,倒要看看那朱貴,究竟如何處理。
那小二不識得蕭天是假,但不認得這位少爺卻是真。冷不丁見正主兒沒咋的,旁邊卻忽然殺出個程咬金來,不覺的就有些懵。
車船店腳衙,江湖行當中,這五類人最是有眼色的。那小二既然知道了蕭天要請客,眼前三人,毛四自然和客的身份不符,那么,這位忽然炸了毛的小爺,自然就是那位客了。
蕭天他得罪不起,能讓蕭天宴請之人,自然就更不用說了。更何況,這位少爺身上的穿戴,以及行事說話的氣質,一眼就能看出,絕不是普通人家。單單那股骨子里透出的傲氣,便這京口一地都是少見。
小二被他這么猛的一噴,心肝兒一顫,倒是真的有些怕了。站在那兒,對喬大少爺的怒罵,和漫天的唾沫星子,只能勉力保持著一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暗嘆倒霉不已。
“呵呵,不知蕭都頭大駕光臨,小人迎接來遲,還望恕罪?!?
喬大少正痛快淋漓的大罵著,從眼前這小二的裝模作樣罵起,漸漸的已經罵到了掌柜朱貴頭上。話里言外的,那意思是自己聽聞朱貴種種義氣之事,本來頗為贊賞,還想結交一番,卻不想碰上此事。由此想來,那朱貴多半是虛有其名,卑鄙狡猾,蒙蔽了世人而已。
直罵的那小二臉色青白不定,眼神中又是委屈又是不甘,有心為自家掌柜的辯解幾句,卻又弄不明白眼前這位爺的身份,生怕由此給掌柜的引來禍事,糾結的跟什么似的。
直到身后忽然傳來的這句語聲,那小二才如釋重負,慌不迭的往后退開兩步,讓出來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