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從來沒感覺這么忙碌過。
按著和當時馬振的約定,這一次的收獲,兩下是以4:5:1的比例進行分配。
所謂4:5:1,就是整個收獲中,蕭天占其中的四成,馬振拿五成,再有一成,做為犒軍之用,直接折成銀錢,發給此次出動的百騎。
而蕭天這四成份子里,自然也是要拿出一部分,上下打點一番的。別的不說,手下那幫子衙役們,衙門里因為新政斷了外快的各級官吏們,都是要分派一份的。
便是龐博那兒,雖然龐博一再表示分文不取,但人家說不要是人家的事兒,蕭天這兒卻不能真的就什么也不做。
這個世上,最可靠的維系,永遠是利益!其他的,都是鏡花水月!這一點,在后世時,蕭天就早已深深的吃透了。
當然,衙門里上下打點的那份,自然也會以龐博的名義來做。他蕭天可是遠遠不夠格的。否則,不說別的,他一個小小的衙役班頭,忽然跳出來給大伙兒發錢,怕是前腳銀子落袋,后腳就是禍事臨頭了。
你要做什么?不說你一個小小的差役,哪來的這么多銀錢說不清楚。單一個妄圖賄賂上官,收買人心的帽子,就能扣死他。
而所有這些事兒,都要先將這批鹽貨一一分算清楚,然后再悄悄的分賣出去,換成銀錢才行。
上百萬貫的鹽貨,足足有數十輛大車。雖說有徐長卿主持具體事宜,但作為幕后東家,許多事兒,還是要蕭天過目簽字才可。畢竟,這牽扯到幾方的利益,容不得半分馬虎。
多少合作者,便是因為在這個細節上搞的不清楚,最終反目成仇。蕭天可不想自己和馬振的關系,因為這點事兒落下什么陰影。所以,也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而他之所以一頭扎到這個工作中的原因,還有一個方面,就是那晚收到宗澤的那封信了。
對于宗澤的征召,梁紅玉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雖然并沒具體說什么,但只面對著那雙期盼的眼神,就讓蕭天一個頭兩個大,拒絕的話,是怎么也不忍心說的。
最后也只能托詞,只說這邊一些瑣事尚未辦完,一切且待理順之后再議,這才讓梁美眉暫且熄了心思。
只是這個心思才熄,另一個心思又起。那就是關于那位郝姑的。也不知這妹子是怎么想的,打從那晚忽然挑開了那層窗戶紙,這話里言外的,便總是圍著這個話題打轉兒。
作為一個男人,又是后世浪蕩慣了的,蕭大都頭其實并不排斥這種香艷事兒。
但是問題是,對著一個無論是名分上,還是實際上的自家的女人,堂而皇之的討論是不是接受另外一個女人,這種感覺,實在讓蕭天有些顛覆。
他后世雖然浪蕩,但總歸是都是些露水姻緣,從未真個涉及感情。況且,便他再怎么放蕩,受后世根
深蒂固的一夫一妻制的影響,這心里上的烙印,總歸是抹除不了的。
尷尬之余,堂堂幽虎終于是學了一回鴕鳥,干脆先避了出來,將事兒冷卻冷卻再說。
說實話,他其實真怕這是梁美眉的一種試探。對于梁美眉,他是真心的喜歡,可不想因為這種事兒,傷害到這個可敬可愛的女子。
正是基于這幾個原因,在和呂方見過面后,又被徐長卿抱怨了幾句時,他便順驢下坡,直接搬了這山谷中的營地里住下。連續幾日里,便是對著小山一般的賬簿咬牙。
一雙拿慣了刀槍的手,首次出現拿筆比拿刀槍的時間多得多,讓他不由的糾結欲死。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經過了過磅分袋等種種程序后,終于是漸漸的開始對外發貨了,這才讓他多少輕松了些。
前一陣子和吳家的斗法,京口一地的鹽貨市場,暫時處于一種畸形的飽和狀態。這上百萬貫的鹽貨,自然也就不能就地消化了。再則,黑吃黑的事兒干了也就干了,但是要說堂而皇之的再拿出來獻寶,那可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所以,從一開始,幾人商量之后,便將目光放在了周邊幾個縣府。好在方臘鬧得雖兇,但目前也僅只是還限于東南諸郡,這京口附近,倒是仍然一片和平寧靜,并沒受到太大波及。
但饒是如此,這般大量的鹽貨,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拋出去。就在這種情況下,蕭大都頭新結識的范家,終于是派上了大用。
當蕭天隱晦的提及此事后,范老二只是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隨即便慨然應諾,答應將這批貨盡量吃下去。
只是如此大量的貨,他這次也是應喬冽所邀,過來給蕭天撐場面的,那銀錢實在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要回去籌措。
除此之外,這運輸也是個問題。大江至京都地區,還有運河漕運可用,但是過了河,再往北地去的話,便只能依靠騾馬了。這一切,都需要時間,還有人力去完成。
所以,在雙方定好細節后,范二先生便馬不停蹄的走了。而此期間,蕭天需要做的,便是盡可能多的將貨物賣一些是一些,以減輕貨款還有運輸的壓力。
剛成立的聯合商會,最終也終于開始了發力,如眼前這一刻,蕭大都頭叉腰立在一處小崗上,下面卻是一片忙碌景象,便是商會的股東們聯系的某個買家,正在裝船提貨呢。
“頂之,你便不再多考慮考慮?要知道,我東大營的兵馬,可絕非那些個廂軍可比。隨便拉出一個,都是個頂個的精銳,未必就比西北那些個邊軍差了的。我家將軍也是誠心相邀,一來是謝過你這次的功勞;這二來嘛,你這一身的本事,就這么閑置著,也著實是太過可惜了…………”
身邊,呂方一手執著馬鞭,一邊苦口婆心的絮絮說著。讓蕭天聽得是哭笑不得,只得帶著微笑,
以沉默應對。
呂方的這番話,卻是來自于那位瘋子縣尉。打從這次黑吃黑的計劃順利完成后,經了呂方的匯報,馬大縣尉便從中敏銳的發覺到了蕭天的價值。
一個能打的兵雖然寶貴,但在呆慣了軍伍中的馬振看來,并沒太大的吸引力。畢竟,軍中都是專業的,好手并不難找。
可是,一個能打的兵,如果還能策劃出出色的計劃,并順利使之執行,這份本事,在普遍連字都不認識的古代軍伍中,可就是難能可貴了。
因此,馬大縣尉當即便送來口信,只要蕭天肯入了東大營,一個隊率的位置,那是板上釘釘的。回頭要是有機會,再立下點戰功,便是直接升個副營使,也是應有之意的。
這事兒的結果就是,呂方見天的就在蕭天耳邊嘮叨起來。與旁人相比,有過親密合作的呂方,自然更希望蕭天的加入。軍中也是講派系的,能有個如此有潛力的盟友加入,對呂方而言,好處實在是多不勝多。為此,這位呂校尉也算是豁出去了,每日便跟在蕭天身邊,嘮叨的如同一個婆姨一般。
蕭天萬沒想到,自己為了躲避宗澤的征召才來的軍營,結果卻是出了狼窩又入虎口,馬振那瘋子居然也搞出了這么一手來。偏又碰上呂方這么個較真的,這日子,真沒法過了。
兩人正一個嘮叨一個頭大的時候,遠處卻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這里地處京口城外一處隱秘的山谷之中,呂方治軍極嚴,軍營之中,若無緊急軍情,又或是操演期間,絕對禁止縱馬奔馳。
而今,忽然有人竟如此放馬而來,這讓兩人都是不由的一驚。相互對望一眼,同時將目光望向蹄聲的方向。
來騎一身標準的東大營的服飾,馬上騎士遠遠的看到兩人,早早的便在十步外嘞停坐騎。隨即翻身下馬,快步跑到近前,呯的以手擊胸,行了個軍禮,這才躬身道:“呂都頭,大人緊急軍令,請查收。”說著,探手入懷,取出一份手令來遞了過來。
呂方神色一凜,顧不上和蕭天說話,恭敬的雙手接過,展開略一看過,神色間先是一喜,隨即卻又不禁皺起眉頭來。眼神兒也不由的瞟向早已站過一邊的蕭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蕭天心中奇怪,剛才他聽聞是軍令,便自然而然的走開一邊避嫌。此時眼見呂方神色,顯然是有什么為難之處,略一沉吟,便笑道:“呂兄,何事為難?你我之間,何妨直說?”
呂方嘆了口氣,邁步走了過來,直接將手中軍令遞了過來,輕聲道:“方只怕是要走了,只是你這邊,可就要顧不上了。這樞密院也是作怪,什么時候,開始將咱們東大營看在眼里來了?”
蕭天聞言,不由眼角一跳,微一遲疑,還是將那軍令接了過來,打開一看,也是不由的一呆。隨即,也是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