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又到夜總會,翠娘見我這幾日去的勤,說我是終于開了竅,有意聶公子,還抱怨說聶公子近日鮮少來玩。
但什么地兒出什么人,夜總會就是供那些人來消遣解悶的,不乏上層高干,鉆石老板。
“哼,上邊的貴賓包廂里今兒來了一群衣冠禽獸,說什么不要陪酒,等著看吧,不出半小時準出來叫。”翠娘妖著眼,口里滿是不屑,仿佛看透了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
化好妝,我也打算出去晃一圈,沒人叫我的時候我自己得學著找目標,不然又浪費一晚上。
“急什么?咱是要釣大魚的,聽我的,待會兒上邊的叫了,你也去,我也叫你看看那些人的嘴臉。”翠娘說著,手里點上一支煙。
姑且等了會兒,想著今時不同往日,我是要掙大錢的人……
沒一會兒,一道粗野的男聲從樓上砸下來,“下面的,叫幾個妞上來玩著!”
翠娘得意地瞄我一眼,吐著煙圈,“瞧著了吧,現在就是這世道,到處都是誘惑,再裝高格也裝不徹底……”
“還是你道行深,一眼洞穿這些人。”我站起來,準備上去。
翠娘又嘮叨了,“記住一句話,別跟自己過不去,咱這身肉就是拿來利用的。不能再生事了!”
她這是又怕我放不開、和客人干架呢。
記得剛來的時候,就運差地遇著一個好色之徒,酒還沒喝上兩口,便一門心思地要把我往房間里拽,勢單力薄,情急之下只好往他那命根子踢去。
為此還躲了半個月,害翠娘也賠了不少,后來翠娘摸著頭說我把自己這一身的皮肉看得太重,干她們這行不適合,勸我別干。
那哪兒成。老媽肺癌動手術,化療放療加起來要花一大堆的錢,怎么能不干?
后來就繼續陪酒,濃妝艷抹,摸就摸吧,不會少塊肉,抱就抱吧,都是寂寞的人,至于更惡劣的……索性后邊自己也學聰明了,玩迂回戰術,次次也都左右逢源。
“沒想到你到現在還擔心我。”我嗤道。
“我還不知道你?這么久都沒玩到最后一步吧?嘖嘖,說好聽了是矯情,說難聽點也不知道你為誰守貞~”翠娘拉長聲說著,扭著腰又去叫別的姐妹。
我垂下頭,看著自己凌亂的步伐。
守貞……
為誰呢。
將來的丈夫?
呸。
拖沓著步子走到貴賓包廂的門口,深呼吸,抬手扣了扣。心里開始一遍遍地自我催
眠:我是來掙錢的,我身上背負著一條老人家的性命,我沒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
門被推開的瞬間,我那明媚的臉上溢出職業的微笑,那么燦爛,笑靨如花。
我是林年,無所不能或一竅不通的林年,在這一刻,只是一個三陪小姐。
“哦,進來了,梁總您看,這是我方才特意給您叫的,這邊的小姐啊,顏值都超高的,咱們邊喝邊談也快活些。”里邊一道粗鄙的男聲招呼著。
像卡了殼的錄像帶,空氣分子合著面部表情在這一瞬全軍潰散,酥麻的四肢沒了存在的意識,心臟停止,呼吸凝滯,我就那樣悲慘地被上帝成功捉弄,傻愣地僵化在門口。
不受控的視線翩翩跑遠,落在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上。
深藍色的西服,紅白相間的領帶,套在他身上既得體又修身,短豎的黑發,俊眉葳蕤,一雙杏眼溫潤如玉,睫毛如蒲,鼻翼硬挺,五官深邃,不似少年郎謙謙毓秀的樣兒,已是一表人才,風姿卓越,帶上了幾分厚沉的老謀深算。
這么快又見面……
孽緣么。
靜謐的房間,被一道忽然的呵笑聲打亂,“梁總,您這樣盯著人姑娘看可不禮貌啊。”
轉過頭,又笑著指點我,“過來,到梁總身邊坐著。”
梁總……
地表強勁的吸引力死死地攥著我笨沉的雙腿,像身體有缺陷的人,邁出一腳都顯得格外吃力,遑論還要迎著那道肅殺的眼神。
錯愕吧。
震驚嗎?
可是就是我,就是我啊。
路難走,終是走到了頭。我坐下沙發,輕慢地撿起桌上的一杯酒,搔首弄姿調笑道,“幾位爺看著面生,平常不怎么來玩吧?”
“哈哈哈小姐好眼力,我們梁總這人啊,潔身自好慣了,不習慣這種場合,今兒也是迫不得已讓我們給請出來的,所以還記得格外招待哦~”
包廂里統共四個男人,個個西裝革履,腰纏萬貫的樣子,桌上除了酒水還一盒未拆封的撲克牌,應是剛談完正事,起了玩的興致。
一會兒門讓推開,又進來一波姐妹,我見人夠了,便想起身離開,熟料身邊的人卻突兀地抓著我的手,聲音隱忍,“留下。”
惜字如金。他就是這樣,從來寡言,想想他說話最多的是什么時候呢……對了,分手的那天。
他臂力大,和從前一樣的不體貼,我只好屈服在他野蠻的桎梏下,順從地倚著沙發,朝其他人莞爾,“看來各位并
不太了解你們的梁總呢。”
那些人也是一樂,連名帶姓地喊出來,“梁非白,沒看出來你這么會玩啊?瞧這深藏不露的!”
四個男人,一人一個妞,或幫著捶胳膊,或洗牌、發牌、抓牌,一些人的小動作在這些古老的環節里已悄然生成,明晃晃地人身攻擊,又是這般順利的你情我愿……只我這邊,可憐始終就我一個人在high。
捶他胳膊,幫他疏通筋骨,給他倒酒,自己渴了便先喝一口,再拿著喂到他嘴邊,他要么不喝,要么從我手里接過,自己喝自己的。
難伺候的人,也好伺候。
只是他這么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欠揍樣兒,連他那些兄弟都忍不住開口。
“梁非白,你剛還不讓人走,現在晾著人算什么啊,你也鳥鳥人家啊……”那說話的身上已經掛著一小妖精,看兩人時而耳語的樣子,是默契地商量了什么好事。
奈何身邊的人還是沉默,自我進門后他就很少開口,現在也只好我來打圓場,“梁總怕是才知道自己走錯了地方呢。”
“那你倒是主動點啊?我們梁總悶騷,你也悶騷呢?”
“我這不是怕動作大了,會冒犯到梁總嘛,還不知道梁總喜歡怎么玩呢。”
男人瞇起眼睛,不懷好意地望過來,即便懷里已躺著一個,欠揍的話照樣溜出嘴,“小姑娘挺會說話,叫什么?不如下次本少來,專門捧你的場啊?”
到底還是從前的眼界窄,現在看得多了才懂幾分男人心思。
不知饜足的動物,穿上衣服就成了人。
我微笑,從他們的談話里知道他姓佟,“那紅玫瑰就先謝謝佟先生了,不過今天,我還是梁總的呢。”
“所以說,梁非白,到了這里你還丫的裝逼格?!是個男人有啥本事都給使出來,不帶扭扭捏捏的……”
這些人個個衣冠楚楚,不入虎穴,誰也不知道他們不過是穿著袈裟的禽獸。
有些人一直隱忍不發,我也樂得自在。他無法面對我,卻又不讓我離開他的視線。真是個麻煩的人。
玩了幾把游戲,撐了會兒,幾個男人到底還是性急地一個個帶了懷里的人離開。
沒了那些嬉鬧逗樂,偌大一個包廂,一下子空寂下來,氣氛肅穆而壓抑,空氣凝結了,時間停止了,呼吸也變得沉重。
“那梁總,您再坐坐吧,紅玫瑰就先告辭了。”我可沒時間和他玩干瞪眼的游戲,放下杯子,我起身。
“站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