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之中沾上了血絲, 從這頭一直蜿蜒至那頭,看起來觸目驚心。
桃芝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而精神也越來越渙散, 褐色毛球一般的桃芝縮在草叢之中, 瑟瑟發(fā)抖。清晨冷意夠足, 即便桃芝身上的毛發(fā)蓬松繁密, 也毫無暖意。
桃芝呆呆地想:難道今天我就要死在這里了嗎?
它的視線愈加迷糊, 根本看不清前方有什么東西,混混沌沌得只想永遠沉睡下去。
桃芝是這么想的,它同時也是這么做的。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云端露出了一個頭, 照耀著青蔥的大地。迷蒙蒙的草叢之上,似乎來了一個人。
我在迷霧中睜大眼睛仔細地看, 只見那人身材挺拔, 面若冠玉, 赫然就是年輕版的江世博,只見他背上背著行囊, 一副遠行的模樣。
他抿著唇,沿著血跡尋來,終于看到了倒在草叢之后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桃芝。他緩緩蹲下身子,從草叢中抱起桃芝,隨后輕柔地放在了自己的布衫之上。不加遲疑地, “撕拉”一聲, 便用自己身上的布衫撕扯出布條, 用布條粗略地包扎了一下。在這之后, 他才緩緩起身, 將桃芝護在自己的懷中,安詳?shù)孛谋巢克绍浀拿l(fā), 柔聲道:“小東西,不要擔心,我?guī)闳ク焸?。?
我目瞪口呆,畢竟我從來沒有看過江世博如此慈祥的模樣,他現(xiàn)在的笑容簡直可以賽過當年他對他女兒的那種態(tài)度了。
我沉默著思考了一番,隨即跟了上去。不過這倒也不算跟,畢竟即便我不跟上去,我的神識也會一直跟隨著桃芝。
江世博抱著桃芝進了一座城鎮(zhèn),他四處奔走了好久,才在這座城鎮(zhèn)的某個角落找著了一家獸醫(yī)館。
老獸醫(yī)顫巍巍地為桃芝解開了江世博之前為它包扎的布條,從后面拿出一罐東西來,撒在了它的后腿上。我不是很懂治療動物的方法,也猜不透那一罐粉末到底是什么好東西。
老獸醫(yī)為它再次包扎好,才將桃芝抱出來,送還給了江世博,并且還囑咐了一下要注意的事項。江世博連連點頭,這才繼續(xù)趕路。
江世博走了半天,那桃芝總算恢復了意識。它的腦袋瑟縮著,躲在江世博的懷里不肯動彈,但很快又抬起來看了看江世博的模樣,頓時樂開了花?!巴?,這個男的好漂亮??!”
我一口氣沒有順過來,差點暈倒。我心想,這桃芝怎么看起來比它的妹妹桃岕還傻的模樣呢?如今的林氏可不是這般模樣啊……
江世博似乎是感到手中的小東西的動作,便垂下眼瞼,隨即瞇起笑顏,道:“小東西,你終于醒了。”
那聲音輕輕柔柔的,一點都沒有如今的冰冷冷漠……
天哪,這個人真的是江世博嗎?!還有,這只狐貍真的是林氏嗎?怎么看都不對勁啊。
桃芝心中癡癡地想:哇,美男子啊美男子。
桃芝扭捏了一下自己毛茸茸滾胖胖的身子,尋了江世博胸口的一處舒服的地方蹭了過去。嘿嘿嘿,好棒啊,吃美男豆腐。
我心中無限無奈,敢情這只狐貍還是只專吃美男豆腐的色狐貍?
我內(nèi)心中對林氏的印象頓時來了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江世博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桃芝此時內(nèi)心的想法,將桃芝從他的懷中掏出,然后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胤旁诹说厣稀L抑ゲ婚_心地叫嚷:干嘛啦,我還沒有吃夠呢。
江世博溫柔道:“小東西,既然你已經(jīng)醒了,那就趕緊回家,不要再受傷了。”
桃芝內(nèi)心表示:我才不要咧,這么一個活脫脫的大美男,我不看著,難道還讓美男溜走嗎?于是桃芝抖著它那一身的毛發(fā),淚眼汪汪地盯著江世博,企圖讓江世博心生憐憫之心,然后帶著它一塊上路。
可奈何江世博沒有通靈之術(shù),根本搞不懂桃芝眼神中所帶著的意思,便繼續(xù)道:“那我便走了,以后好好照顧自己,莫要讓自己再受傷了?!?
說完,他便摸了摸桃芝順滑的毛發(fā),隨即緩緩起身,背著行囊再次往南方走。
桃芝腦袋一懵。誒嘿嘿,大美男,你別走?。∥疫€沒有看夠呢!我要和你一塊走哇。
桃芝撲閃撲閃的眼珠子“骨碌”轉(zhuǎn)了一圈,旋即健步?jīng)_了出去,偷偷跟在了江世博的身后。
走到半路,江世博回頭看到了一直跟在身后的桃芝,無奈地帶著它一起上路了。
后來,江世博住進了一個山谷,里頭住著三個人。被江世博叫做師傅的“無崖子”,師傅的女兒林連馨以及念君思的父親念才霖。
江世博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拜師學藝,學成之后報效國家,振興家門。
后來,桃芝才知道,這個地方叫做無極谷,是個與世隔絕的好地方。當時的桃芝想著這個地方既可以養(yǎng)傷,又不會被那個臭鐘馗發(fā)現(xiàn),邊安安心心地住了下來。無極谷的動物很多,又多極具靈性,桃芝在這里混得風生水起,只想長久地生活下去。
而且在這里,又有三個大美男可以觀賞,實在是樂趣橫生,樂趣無窮。在無趣的時候看看那邊探討學術(shù)的三人成了桃芝每日一課。
當然,桃芝也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色狐貍,它心里最喜歡的還是那個救它一命的江世博啦。狐貍是最記恩的,誰給了它們恩賜,它們便會生生世世地保那人的平安。
江世博有時候也會來看看桃芝,每到這個時候都是桃芝最快樂的時候,因為這個時候它的心就會暖洋洋的,溢滿了幸福。
然而,事情很快改變了。
江世博似乎喜歡上了無崖子的女兒林連馨,跟它說話的話題也大多是那個女子的事情,讓桃芝極為不爽。
于是,桃芝便開始偷偷勘視那林連馨的日常起居,來瞧瞧這林連馨到底哪里好了,竟然把它的江世博給搶過去了。
這觀察了好幾日,桃芝算是看出來了,這林連馨對江世博是一點意思也沒有,倒是對那個大師兄情深暗種。這一真相讓桃芝難過了好幾天,它趴在草地上憂慮:這江世博喜歡林連馨,可是這林連馨對江世博一點意思都沒有這該怎么辦???
它甩了甩它的小腦袋,煩惱隨即一掃而光:哼,這個林連馨不喜歡江世博,是她沒有眼光,江世博有我喜歡就夠了!哼。
桃芝一想通,便又開開心心去草叢間去找靈鶴兄弟玩去了。
只是,一切禍源才剛剛開始。
又過了幾年,江世博與念才霖都已經(jīng)成為了朝廷一員,兩人忙于官場上,江世博很少有時間回來看桃芝,桃芝那段時間極為想念江世博,也是在那個時候它發(fā)覺自己對于江世博的感情可能已經(jīng)不止是報恩了。
后來,無崖子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毛病,竟然要求念才霖將自己的女兒娶進家門。當時,念才霖的家中已經(jīng)有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夫人,兩人如膠似漆的,哪里還需要納妾?
念才霖也是推脫,可是無崖子就是認準了死理,偏偏要讓念才霖娶了自家的女兒,否則就是不認他這個師傅,念才霖只好同意下來。
桃芝覺著奇怪,便在晚上的時候在無崖子的屋外偷聽,這才知道,原來這事是林連馨百般央求的。林連馨還說:“若是不是念才霖便終身不嫁,若是強行把女兒嫁給某個男人我就自殺”。這句話把無崖子給嚇蒙了,只好聽從女兒的意愿,把她塞給了念才霖。
桃芝趴在窗檐上憂郁地思考著:這可怎么辦???江世博知道這個消息以后肯定會很傷心的吧。
晚風沖進屋內(nèi)冷颼颼的,林連馨走至窗邊,準備關(guān)門。桃芝一看,趕緊“嗖”地一聲健步跑進了草叢之中。
江世博知道這個消息之后,果然是極為悲憤,他去找林連馨問她為什么要嫁給大師兄,林連馨馬上就要出嫁,紅光滿面,洋溢著幸福道:“因為我愛他?!?
遂然,江世博心肝俱裂,逃一般地沖出了無極谷。
在這之后,桃岕便日日與無崖子一個人呆著,無極谷再也沒有往昔的熱鬧,冷冷清清的,江世博再也沒有回來過,甚至于大師兄以及無崖子的女兒也再也沒有回來過。
桃芝后來才知道,無崖子有個規(guī)定,學成之后的人,是回不了無極谷的,而無崖子的女兒此時身為民婦,應該跟隨著自己的丈夫,一樣不能回去。
桃芝看著日漸衰老,再也沒有之前書生意氣的無崖子,覺得這個師傅很可憐,覺著這個老人很悲哀。
生老病死,為人之常情,無崖子終會有死去的那一日。
那一年,冷冷清清的無極谷真的只留下了桃芝一個人。
那是正值初春,無極谷明明一派新春抽芽的景象,可是桃芝卻覺得全身冰冷。她總算可以幻成人型,她為無崖子堆了一個墳頭,拜了三拜,與靈鶴兄弟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無極谷。
無極谷,從今以后,真的是無極了。
等到桃芝再次找到江世博的時候,林連馨正瘋了一般的指著江世博大罵。
林連馨哭得聲嘶力竭,對著江世博大喊大叫:“江世博,你弒殺師兄,你遲早會受到報應的!”說完,林連馨便猛然對著身旁的柱子沖了過去。
江世博大駭,正欲攔截,卻到底慢了一拍,柱子“登”地一響,林連馨應聲倒下。
桃芝也是大駭,根本不知道到底之前發(fā)生過了什么,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多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