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林走了一遭,我們一塊回了縣太爺的衙門,王大人一聽說念君思回來,立刻走出來迎接。
“念小兄弟,此番可有找到什么重要線索?”王大人身材圓潤,頭戴幞頭,幞頭有四帶,二帶系腦后,二帶反系頭上,曲折附頂。身穿圓領袍衫,袍上繡有飛禽,頗具文雅氣質。
念君思拿出于落葉林找尋到的那枚獨特的繡花針以及那包泥土,交予王大人,同時冷冷回答:“這是我找到的一些東西,還請大人幫我一點忙。”
“哈哈,那是自然,這個案件還需要念小兄弟幫忙呢!你說是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幫你做到!”王大人朗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首先,我需要王大人驗一下這兩樣東西,其次,我希望王大人另尋他人進行驗尸,著重在意一下尸體身上是否有針孔。最后,我想王大人需要對你的仵作進行審訊。”念君思道。
“徐仵作有問題?”王大人皺了下眉,隨后道:“好,我知道了,那念小兄弟還有什么事情要幫忙的?”
念君思想了想,道:“如果上邊巡撫大人來了,我希望可以見見這位大人。”
我呆滯,心想念君思為何要提出這個要求。
王大人也和我一樣甚為不解,但還是開口道:“這件事情我也只能幫你帶到,如若巡撫大人沒有意愿見你我也沒有辦法。”
念君思作了一揖,“那就謝過王大人了。”
“念小兄弟何必這么客氣,你可是對我有再生父母之恩,若不是你對我進行開導,我怎么可能站在如今這個位置啊?所以,你的是就是我的事!”王大人爽快地應著。
“那次不過舉手之勞。”念君思道。
“說到這事,你前日不是參加了會試了嗎?是不是這次又要一舉成名,成為會試第一?”王大人突然轉移話題。
“這個不好說,不過我還算有信心。”念君思也不謙虛,淡漠地回道。
念君思與王大人又暢談了許久,由于時間實在是不早,即使王大人熱情地讓念君思留下來做客,他還是道了聲“告辭”便離開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當年他們兩人是一塊參加鄉試的同期考生,當時的王大人已經進行鄉試好多次,然而卻次次未考取功名,當時他已經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了,想著這次如若再不考取就回家種田去。
那次他們考前被分配到同一間房,那日王大人說及這件傷心事,念君思并沒有像之前的同居人對他進行安慰,而是說道:“若我是考官,今年考題的前三題我便會從《四書》中選取,而最后一題則會選擇以‘春’為韻的七言八句詩。”說完這話,念君思便開始做自己的事情了。
那時,王大人一聽這話如醍醐灌頂,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徹夜通讀四書,同時提前做了一首精雕細琢的七言八句詩。第二日考試,考題一揭,他喜上眉梢,昨日念君思所說的都是正確的。而那次,他終于被錄取為舉人。
他想著自己或許再讀書也混不出什么名堂,便早早做了官,說來也巧,朝廷上面正好分配到襄陽城,讓他再次見到了念君思。
如今月色正濃,一邊走在回江府的小道上,我一邊感嘆他們兩人的緣分。“你們兩人的確有緣,人間那么大,你們兩人竟然還能遇見。”
“說到緣分,我跟你更有緣。”他突然道。
我靜默,看著他。
他又道:“六年前我第一次見到身為鬼的你,三年前我與你分別,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卻不想如今我又再次遇見你。”
簡單的事實,卻讓我深深震撼。
是啊,與他認識也有六年了,當年的孩子如今也已成年,長成如今這英俊少年郎,就連身高都比我高了一個頭。
我感動,想要說些什么回應,然而嘴巴張張合合,卻什么也發不出來。
他緩緩走過來,撩起了我額間的碎發,將之擱于耳廓后面,隨后,他微微低下腦袋,與我的額頭相抵。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根本沒有想過一向淡漠的他會有此番大膽的動作。
月色皎潔繁星滿天,亮麗的姝影裝飾了整個夜空,月亮的清輝柔柔的灑到曲徑通幽處,繁星的晶瑩點綴著夜幕的盡頭。這柔美的夜空下,我呆呆地望著念君思幾乎貼于臉頰的俊秀面龐,感受著噴灑于面頰的溫熱氣息,一時間竟忘記了呼吸。
他緩緩閉上雙眸,濃密的睫毛打在我的睫毛上,有種輕觸的戰栗。
隨后,他漸漸抬起臉頰,薄涼的唇瓣貼上我的額頭,讓我全身輕顫,我幾乎不能確定這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幻。
他的雙手按上我的肩膀,而后緩緩移向背部,輕柔地將我環于他的懷中。
我僵硬地由他抱著,入目的是璀璨的繁星,以及那掛于黑幕的那輪皎潔明月,周圍蛙聲鳴鳴,好似傳來荷葉的清幽香味。
恍惚間,我聽他道:“今夜的月色真美,我們以后一直一塊觀賞可好?”
我腦袋轟地一響,一直被壓抑在我心底的秘密如同被刀片劃開,清清楚楚地置于他的面前。
我將腦袋埋于他的懷中,手掌輕輕覆上他的腰上,應道:“好。”
月夜下,和風煦煦,于此地,我們互道心事。即使未來的路有多么難走,我們也要好好走腳下的路。
我們執手回家,路上,我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覺得還是不能這么放著不管,便又提了出來。
“所以,你那條手帕到底是誰的?”
我現在承認,我或許真的醋勁很大。
他意味不明地望著我,終于回答:“那條手帕不過是江府的丫鬟曉梅給我的,前兩天我幫她寫了一封信給她的父親,她心存感激,便特地繡了這塊手帕給我。”
我停下身來,尖銳問道:“所以,你就將手帕天天帶在身上了?”
他在前方拉著我繼續走,同時回答道:“不過是忘記從衣服口袋中拿出來而已。”
我聽他這么說,頓時平息了心中的怒意,但我還是裝作嚴肅的樣子向他道:“從今往后,你可不許拿其他姑娘的東西,你要的話我給你!”
“好好。”他道,語氣甚為無奈。我卻極為開心。
他的生命只有三年,我無法破壞命格親自救治他,然而,我會盡我所能,給予他最好的幸福,陪伴他走完人生最后幾年。
翌日清晨,念君思剛剛準備出門去書院,卻看到一名捕快于江府前門靜候。
那捕快一見念君思出來,便單膝跪下,沉聲道:“王大人讓我來請念公子過去,有要事商討。”
我狐疑地與念君思對望,念君思也是疑惑,道:“何事這么著急?”
“李家大少爺的尸體被偷了!”那捕快抬頭,中氣十足地回答。
“什么?”我震驚。
念君思雖然沒有我這番震驚的模樣,卻也能看出他不似平日里的淡然,他提步向前,道:“走,去王府。”
“是!”捕快立刻起身,跟隨上前。
我也趕緊跟上。
王府——內堂。
王大人正于內堂來回踱步,一見念君思出現,立刻迎上來。“念小兄弟,這可如何是好?!”他的眼神中帶著悲憤,碩大的身子顫抖著,額間汗流不止。
“你先別急。”念君思安慰道,隨后問:“昨日是誰在義莊看守尸體的?”
“是北村的一個小子,我問過他,他卻說當時他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昏睡了過去,還說看到一只狐貍,真是胡說八道。”
念君思沉思片刻,又道:“你這件事先不要查了,交給我。”
“這……這不好吧。”王大人瞪大了眼睛,有些躊躇。
“聽我的。”念君思又道。
王大人嘆了口氣,終是答應。
隨后,念君思就出了王府,我立刻湊上前去,擔憂問道:“你干嘛不讓王大人查這件事情呢?難道你已經知道是何人所為了?”
念君思沒有回答,只是問我:“你能探查出妖怪的蹤跡嗎?”
我呆愣地點了點頭,隨后算是明白了念君思的想法。“所以,你真的認為,這是狐妖所為了?”我懷疑。“你不是上次還說是他殺嗎?”
“正是因為他殺,才更不能去偷尸體。”念君思道,“本來那兇手就在風口浪尖上,怎么還會以身犯險,讓別人抓住把柄?北村的小伙子說他看到了狐貍,我便猜想,像這么任性妄為完全不顧大局的做法,應該就是狐妖所為了。”
我不信,又道:“不對,狐妖何必要偷這李家大少爺的尸體呢?”
念君思想了想,道:“我雖有個解釋,但卻很沒有道理。”
我問:“是什么?”
“我猜測或許是因為那個傳言,讓狐妖坐不住而出面了……只是我覺得這狐妖應該沒有那么……”念君思沒有說完,但我卻是明白了,原來狐妖有點傻。
“喂!你們兩個唧唧呱呱說了那么多,怎么最后卻停了呢?桃岕我還沒聽完呢!”上方傳來一聲怒斥,我循聲望去,一名豆蔻年華的少女坐于石墻之上,一雙漆黑清澈的大眼睛如珍珠如翡翠,紅唇柔軟飽滿,嬌俏玲瓏的小瑤鼻秀秀氣氣地生在她那美麗清純、文靜典雅的絕色嬌靨上,再加上她那線條優美細滑的香腮,吹彈得破的粉臉,活脫脫一個國色天香卻又不失靈氣的絕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