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們兩個唧唧呱呱說了那么多,怎么最后卻停了呢?桃岕我還沒聽完呢!”那少女一聲嬌喝,嘴巴嘟得老高,一臉委屈的模樣。
我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女,不知作何感想。
念君思雖還是那般冷漠的樣子,卻也能說是極為震驚了,畢竟,一名少女突然出現在石墻之上與你說話這種事情真是可遇不可得啊。
我沉默了一會,對著上方那少女問道:“你就是狐妖?所以尸體真是你偷的?”
念君思的眸光深沉,看著我們兩人的互動。
自己喚作桃岕的少女從石墻上跳落下來,輕巧落地。“哎咻。”她幻化出她的狐爪以及耳朵,然后嘟著嘴巴用她的狐爪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耳朵因為爪子的動作而動了一動,我立刻確定自己的猜測沒錯了。
她搖動著她毛茸茸的尾巴,終于叉腰道:“才不是桃岕我偷的呢!”聲音脆生生的,奶聲奶氣。
我驚愕,去看念君思的反應,念君思也是一臉沉思。他道:“那為何有人看到過你的行蹤?”
桃岕呸了一聲,郁悶道:“桃岕我本來只是想去看看有什么線索啦,可是沒想到有人于我后一步偷了尸體啦!”說著,她的雙耳已經耷拉下來,尾巴也極沒有精神地拖拉在地上。
我的心直癢癢,眉頭直跳,糾結了好久還是敗下了陣來,直接撲上了那邊委屈著的桃岕。“啊呀媽呀,太可愛了,實在受不了了!”我緊緊抱著在我懷中甚為不滿的桃岕,左右用腦袋摩挲著她細軟的毛發。
“放開桃岕我!放開!”桃岕暴跳如雷,伸出手就準備送上一爪。
利爪現于眼前,千鈞一發間,我趕緊放開了她,雙手舉高道:“不就摸摸你嗎?有必要那么嚴重嗎?”我氣悶,對于剛剛的驚險還記憶深刻。
“哼!”她努了努嘴,叉腰扭頭不看我。
我回頭去找念君思想要求安一番,卻看念君思正一手撐著額頭,表情甚為無奈的樣子。我這才覺著我可能真的過于興奮了,我趕緊退到一旁,對念君思道:“唔,不玩了,你問吧。”
念君思這才抬起頭來,只是眼眸中依舊充斥著無奈的情緒。“那桃岕姑娘,你可知道這尸體被那個人運往哪里了?”
桃岕的雙耳玲瓏一動,頓時來了精神,道:“桃岕我有看著那人掠去了城東方向,本來桃岕是準備追過去的,可惜被他給逃了,那人一定也是有法力的,而且比桃岕強上不少。”
我與念君思對視片刻,道:“不如我和桃岕去找找?”
念君思回道:“好,我也去。”
我攔住他,道:“這事情還是由我來解決更好,畢竟你是凡人,沒必要牽扯進來。”我本意自是為他好,然而看到他有些落寞的目光,我也不禁為之一顫。
最終,他還是沒說什么,只是道:“小心一些,早去早回。”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將他適才流露出的落寞甩在了腦后,帶桃岕一齊飛去了城東方向。
我一路飛行,觸及城東界碑,穩當落地,方才問道:“你可知是何妖物精怪?”
身后緊緊跟隨的桃岕隨即落地,“哎咻”了一聲,走至我的面前,額間汗水滴答,甚為疲憊,她強裝精神,回道:“桃岕看他不像是妖物精怪,倒像是你們幽都的鬼魔。”
我對于她看出我是幽都來的并不稱奇,然而對于她所說的我卻不能相信,“鬼魔?你確定是它?”白衫內的符咒此時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并不像是有情況的樣子。
桃岕上下點頭,小腦袋晃蕩著甚為可人,我強按下調侃她的想法,從內衫的符咒中喚出傳音符,隨后便對著傳音符道:“黑無常,給我出來!”
桃岕瞧著驚奇,便湊過來端詳起那傳音符的模樣。“哇,這東西好棒啊!”
我瞄了她一眼,道:“你等會最好別說話,否則黑無常知道你的存在說不定過來收你。”
桃岕立刻噤聲,毛發戰栗,跳至一邊。
“又有什么事情?一個時辰都未過啊……”黑無常的聲音低沉傳來,摻雜著小孩子玩樂的銀鈴笑聲。
“還不是人間太不安寧了?我上次在落葉林已經收了一個鬼魔,結果今日又來一個鬼魔,你說我能不來煩你?”我怨氣沖天。
“嘿,這不應該啊……”黑無常的聲音漸行漸遠,隨后白無常的聲音便響起。“你給我說說,到底是什么個情況?”
我心想下次直接找白無常吧,畢竟最后還是白無常解答。
我道:“今日聽聞一狐妖說,昨日她遇見了鬼魔,然而我的符咒卻毫無反應,所以我便來問問什么緣由。”
旁邊的桃岕一聽我這么簡單就說出她的身份,領會后立刻炸毛,“你耍桃岕我啊!”
我對她狡黠一笑。
那邊無言,隨后白無常懶懶道:“哦?那應該是鬼魔搶占了某人的身體隱藏了它自己的氣息。”
我一聽,趕緊問:“那該如何搜尋?符咒根本沒用。”
“我就說你沒有好好看符咒里的東西,那里面有個叫做‘如意珠’的法器,專門搜尋這類鬼魔的。”
我心底認錯,隨后又道:“誒,對了,最近鬼魔出來的有點多啊,一出就出來兩,你要不去看看是不是地獄出了什么問題?”
“呵,這個我自會去做。”白無常清朗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一絲笑意。
我想他應該是在嘲笑我多管閑事,便郁悶地切斷了傳音符。
抬頭瞧著那邊的桃岕,眼神靈動狡詐,實則在嘲笑我也有吃癟的一天。
我默然,最終還是從傳音符中摸索出白無常所說的如意珠。如意珠晶瑩凝重,圓潤多彩,高雅純潔,放置手心,溫潤而澤,熠熠生輝。
手指摩挲著如意珠,探究該如何運用,卻見手中的如意珠猛然升上高空,向城東一處破廟飛去。
我提步飛身而去,緊追不止。
身后的桃岕立刻驚呼:“等等桃岕我啊!”
如意珠于城東音皇廟驟停,我一趕到,那如意珠便如同死物一般失去了光澤,直直墜入我的手心,我將它收攏放于符咒內,才觀察起這音皇廟的樣子。
音皇廟是座廢棄的古廟,廟中早已沒有仙家寄宿,甚至連僅存的仙氣也已經被鬼魔的魔氣浸染,廟宇閑置于此,歷經風吹雨打,墻上□□早已脫落,甚至于里頭的石磚都已被破壞。青苔密密匝匝地于墻腳安家,潮濕的綠色裝點著寂寥的音皇廟。
我緩步走上臺階,來到門前,卻見那大門門檻已經腐朽。
桃岕緊跟我的身后,我回頭看她,覺著她似乎神態緊張。
我便道:“你如若怕,就呆在外邊好了。”
她立刻張牙舞爪,不忿道:“桃岕我才不怕呢!”
我莞爾,隨后便徒步探去。
廟宇內全是閑棄多年的物件,囤積在一塊,早已是一層又一層的灰塵,物件間還有著纏纏繞繞的蜘蛛網,幾只蜘蛛攀爬在上方,怡然自得,顯然沒有在意外人的到來。
入目處,是一水缸,里頭的水已經穢濁不清,污濁不堪。水面上還漂浮著粗枝爛葉,頗為寂靜落寞。
桃岕緊緊抓住我的衣袖,說什么也不肯放開,我看她那委屈害怕的模樣,心嘆果然不過是個孩子。
鬼魔的氣息已經極為接近,我卻不敢貿然前行,畢竟鬼魔搶占了人類的軀體,而鬼差是萬萬不可傷害人類的。
于是我大喝一聲,企圖引它出來,“鬼魔,你還不速速出來,非要我踏了這音皇廟么?!”
里頭緩緩走出一人,是名妙齡女子,眉心之間一朵梨花,花鈿的點綴給予她一抹嬌媚,眸間浸染了邪氣,眼角兩旁各是一條豎起的新月形斜紅。
她緩緩走近,邪魅笑道:“我道是誰在外邊叫喚,原來是一只鬼與一只狐,這組合可真是奇妙。”
我蹙眉,對她這種毫不擔心的樣子甚為不爽,而桃岕則是立刻暴跳如雷,正準備提抓撲上去,卻被我倏然拉住。我對她緩緩搖頭,桃岕這才冷靜下來,退至一邊。我終看向那女子方向,厲聲喝道:“我乃是酆都鬼差,你還不速速就擒?!”
她的表情驟變,隨后又仰天大笑。“哈哈哈,鬼差又如何?如今我已霸占了這身子,早已成人,你已經抓不住我了。哈哈哈……”笑聲尖細刺耳,猶如蜂鳴。
我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從哪邊看到這種說法,然而我必須告訴你,鬼魔永遠無法成人!”
她笑聲隨之停滯,眸間微光陰冷,眼底恨意濃濃,似要將我抽筋剝骨,生吞入腹。
“我就是人!我就是人!”她瘋狂大喊,我聽她已經入了魔障,便不再與她多說,拿出符咒中的‘分離棒’就提神上前,我提棒一掄,她本還瘋狂喊叫,突遇變故,有些怔愣,未加反應,便被我當頭一棒。
此番變故,鬼魔魔氣于女子身上穿透,縈繞于她周身,隨即魔氣呼之欲出,女子瞳孔擴散,身體如斬斷絲線的傀儡一般砰然墜地。
桃岕被嚇得直接躲到了我的身后,我不禁無奈。
我正準備乘勝追擊,一鼓作氣將那鬼魔收入囊中,卻看那鬼魔突然雙膝跪地,直呼饒命。
我想到還有事問它,便停下了動作,問道:“那你先告訴我你偷的那個尸體去了哪里,我再考慮一下要不要抓你。”
其實我這說的是大大的謊話,畢竟我本來就是來抓它的,怎么可能將這害人的東西留在人間?
那鬼魔真摯道:“這事真不怪我,鬼差大人也該知道鬼魔是吸取人類的欲望貪念為生,我那次剛剛來到人間,看李家二少爺已經殺了他的大哥,我便開口告訴他我可以幫助他掩藏這件事,只求他供奉貪欲給我,我這次偷尸體也是為了幫他遮掩,避免事態暴露,畢竟他疏通好的仵作突然告訴他,仵作換人重驗,死者生前中毒這種事情絕對會暴露,到時候一切證據便會指向他,這樣他大哥不是狐妖殺害而是他殺這個事實就會暴露,所以我才……”
說到這里,鬼魔突然不說了,轉移話題又道:“我只是看哪邊貪欲更為純正就往哪里去啊,我真的只是幫他掩蓋而沒有殺人啊……”
我姑且算是信他這話,便又問:“那現在尸體藏在哪里?”
“就在李家府邸,你去搜搜就知道了!”它道。
我看這案已破,便不再問什么,便道:“雖然你未害人,但你私自逃出地獄便已經是觸犯了禁忌,念你未釀成過錯,我自會為你說幾句好話,念你百年之后,可以脫離地獄,重新投胎。”
我自問應是不會出什么紕漏,正準備動用收魂囊,卻沒想過,鬼魔突然襲擊過來,我立刻徒手格擋,卻也受到了傷害,我一看那鬼魔正準備逃跑,立刻結印,呼喚天雷,然而身前突然扔來一位女子,我趕緊阻斷了我的動作去接住她,同時大喊:“桃岕,快去追它!”
桃岕應聲掠去,我安置好那名女子,立刻動身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