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常告訴我,說不定將她哥哥正在等她的消息告知于她,便可以將她收服,我點(diǎn)頭答應(yīng),便斷了傳音符。
我對于這只鬼魔已經(jīng)起了惻隱之心,然而我也知道放它于人界絕對會殃及無辜,讓貪欲滋生,便狠下心來,想著養(yǎng)好傷便去抓它——便讓它多呆于人間幾日吧。
等到再遇到它的時候,我定要問問它逃離地獄的原因,真的只是因?yàn)槭懿涣说鬲z的苦楚嗎而選擇逃到人界為禍四方嗎?
又過了三日,我的身體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吃嘛嘛香,算是痊愈。
近幾日要么就和桃岕聊聊這案件的詳情,要么就蹲在書桌邊看念君思看書,日子也算過的平靜安寧。
我有問過念君思案件的進(jìn)展情況,畢竟桃岕并不能說清楚整個案件,可惜他就是怎么也不松口告訴我一點(diǎn)有用的內(nèi)部消息。
問過多次無果,便也把這件事情看淡了。
我也知道,念君思是不想讓我再關(guān)注這個案件,每每桃岕于我聊起這個案件,他總是賞桃岕一個冷冰冰的眼神,寒氣如冰窟三尺。
桃岕雖說是狐妖,卻是對念君思甚為尊敬,對于他的眼神也并不見怪,我想可能即使是個入世不久的小丫頭也能看出念君思的不凡吧。
入夜,晚風(fēng)溫煦,帶著春意的風(fēng)兒總是襲人的。
今日是久違的花燈節(jié),遙想上次過節(jié),已經(jīng)是三年前,而那次,念君思站于石橋之上,對著蒼茫人海喊道:“你在哪?!”
我如今已經(jīng)知道他當(dāng)時應(yīng)該是在喊我,便對這節(jié)日越加喜愛起來。
狐妖桃岕正臥于床前打理著自己的尾巴,而念君思則依舊低頭看書,前日揭榜,念君思又是一鳴驚人,得了個會元第一。
所以,他得為今年殿試做準(zhǔn)備。
我估摸著他看書實(shí)在看得太多,所謂勞逸結(jié)合,他這么做說不定是本末倒置。
于是,我近身上前,來到他的膝蓋旁,雙手撐上書案,撒嬌道:“念君思,今夜是花燈節(jié),我們出去走走吧。”
他手中的書本根本沒放,冷聲道:“不去。”
我鍥而不舍,道:“陪我去去唄,我們上次去花燈節(jié)都是三年前啦。”
他悠悠翻了一頁紙,根本沒看我。“不想去。”
桃岕似乎覺得我口中所說的花燈節(jié)有趣,便湊上來助我一臂之力:“桃岕我也想去花燈節(jié)!”說完,我便投以一記贊賞的目光,然而,她搖晃了一下她的尾巴,又問我:“花燈節(jié)可以吃嗎?”
我怔愣,困難地?fù)u了搖頭。
“啊……那沒意思,桃岕我不去啦!”說完,桃岕本來精神奕奕的耳朵便耷拉下去,繼續(xù)去整理她的尾巴了。
我對他們兩人甚為無奈,只好站起身來,再次進(jìn)攻,直接將念君思的書本奪了,扔到了書桌上,念君思這才抬頭看我。他的眼神中充滿著冷意,看得我寒顫顫的。我立刻道:“就陪我去嘛,一直讀書不好。”
他靜靜望著我,一室寂靜。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念君思,我們今日去看花燈吧!”那聲音嬌嬌嫩嫩,與桃岕有得一拼,我一聽這聲音心情就有點(diǎn)不好,畢竟我把她當(dāng)做情敵呢。
一想到江月尹是個年紀(jì)輕輕的少女,我就覺得自己的地位極為危險(xiǎn)。
她推門而入,頭上步搖于發(fā)梢處晃蕩,一身月白蝶紋束衣,傾城模樣,如月色下一景。
我退至一旁,不出聲,桃岕也隱了身形,防止凡人看到她。
念君思見江月尹冒冒失失地闖了進(jìn)來,蹙了蹙眉,隨后冷聲道:“不去。”
我心情微微好轉(zhuǎn),但一想到自己的待遇與江月尹是一模一樣的,就有些詭異的郁悶。
江月尹有些失望,但還是鍥而不舍,道:“去吧,你還從未帶我去呢!之前你說我太小,不帶我去,如今我已經(jīng)十三歲啦!”
念君思重新拿起了桌上擺放著的書本,緩緩打開卷首,道:“如若你父親知道,我可難在江府立足了。”他實(shí)事求是,江月尹微微愣住。
江月尹有些犯難,苦著臉望著念君思。念君思眼睛都沒抬,道:“我今日有事,你還是快點(diǎn)回去吧,男女獨(dú)處一屋,總歸不好。”
我心想,念君思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我不是女的嗎?
江月尹見念君思顯然不會帶她出去的樣子,只好失落地退出了屋子。
我適才出聲,“所以,你今日真的不出去?”
他翻閱紙張的手指微頓,道:“過會自會帶你出去。”
我一聽,愣住,隨后便樂開了花。心底暖意流瀉,涓涓流淌。
金陵——襄陽城。
襄陽城太平街從來都是最熱鬧的地方,門庭若市,歌曲縈繞,昏黃燭光一路到頭。
興致上來,我立刻蹦進(jìn)一盞盞花燈點(diǎn)綴的街道,街邊小攤頗多,種類齊全,這邊是賣糖人的小販坐于木凳上悉心捏造各色糖人,那邊就是布衣商販招呼行人挑選一樣合適的首飾送于心上之人。人群熙熙攘攘,人流如梭。
而那座石橋兩側(cè)也是商販小攤,駐目停步的行人幾乎將這座拱形大橋擠得水泄不通。而從那石橋下汩汩流淌的河流,則綿延不絕,延伸至遠(yuǎn)方。河面之上,是幾葉扁舟,船家搖曳著他們的船只,渡兩岸游人過河。三三兩兩的扁舟之間,則是一大型船只,上方彩燈熠熠,歌舞升平,羅衫幔帳,柔情飄逸在黑夜之中。
念君思從后方追來,我放緩了腳步,左右觀望,卻發(fā)覺一同跟來的桃岕卻倏忽間沒了蹤影,我立刻四處尋找。
我著急道:“念君思,你有看到桃岕嗎?”
念君思應(yīng)聲四處觀望了一番,隨后對我搖了搖頭。
我驚,覺著總不能一出門就把桃岕給丟了,便道:“我們分頭去找一下,之后我來找你。”
念君思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于是,我與念君思兵分兩路,去尋找桃岕。
“桃岕——!你在哪?”我大聲呼喊,卻淹沒在了嘈雜的聲音中。
周圍的花燈種類各異,燭光像星空一樣璀璨,像月色一樣幽遠(yuǎn)。燭光充滿著整個平安街,行人手中執(zhí)著,小攤上掛著,林林總總,阻擋著我的視線。
然而,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卻讓我啞聲。
我躊躇了半會,還是追了上去。
前方的魂魄漂浮于半空,一路西行,我看他快要拐入一戶人家,我便上前叫住了他。“等等,前面的鬼差兄弟。”
他身體一震,隨后便回頭看我。他看到我,有點(diǎn)狐疑,問道:“請問這位鬼差是?”
我道:“我是清明,襄陽城專門收服鬼魔的鬼差。”
他點(diǎn)頭表示了解,便問:“那清明鬼差為何要叫住我?”
我道:“想向你打聽點(diǎn)事,有關(guān)于前些日子死去的李家大少爺?shù)氖隆!?
他想了很久,終是道:“有點(diǎn)記不大清。”
我也明白,鬼差每日要抓的鬼魂本就多,一個兩個還真記不大清,我于是問道:“要不你再想想?”
“這……”他一臉糾結(jié),但還是道:“我會回去想想,想到的話我就告訴清明鬼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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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也好,如果你有想起什么,務(wù)必告訴我。”我從符咒中拿出傳音符交予他,道:“這是有著我氣息的符咒,到時候你呼喚我便可以。”
他點(diǎn)頭稱是,與我聊了幾句過后,便去勾取魂魄了,我趕緊往回走,準(zhǔn)備先回頭找桃岕。
平安街還是如是繁華,時辰越晚,這街道越熱鬧。
我穿梭于人群之中,心急火燎地尋找,卻是怎么也找不著,我突然想到乾坤袋中的羅盤,正想試試這羅盤可不可以找尋妖怪,卻突然想到我今日未將這乾坤袋帶至身邊。
我一陣懊惱,懊惱自己傻頭傻腦。
隨后,我又是一驚,心想如今人流這么多,我該如何找到念君思?
我又想,如若我先行回府,念君思會不會傻傻地呆著此處,直至找到我才罷休?
我深思片刻,決定還是去找念君思,我覺著吧,這個孩子執(zhí)著的很,說不定就像三年前一般,一路尋找,直至找著我才罷手呢?
我憶起之前,著魔似的往平安街竹岄石橋飛去。
石橋之上,駢肩疊跡,商販的叫賣聲愈加嘹亮,響徹整個石橋,行人駐足,登石橋,覽景色,一時之間,竟也是將這個石橋擠了個水泄不通。
石橋之下,音波流轉(zhuǎn),琴瑟爭鳴,哀怨如絲,惆悵如娟,然曲調(diào)忽又一轉(zhuǎn),柔情四溢,千轉(zhuǎn)百媚,惹人嘆。縷縷音色縈繞不止,久久回蕩于耳畔心間,如癡如醉,如娟如夢。
于這石橋之上,石橋之下,不過一砌石墻,卻是兩個世界。
我四顧盼目,卻是如何也找尋不到他的身影,咬緊下唇,我立時縱身飛上夜空,于高處俯視這繁華長橋。
登高處,所見確實(shí)不同,我見一人倚欄而立,正四處張望,雖眉宇間是說不透的冷漠,但眼底的焦急卻是被我盡收眼底。
我于長空吶喊:“念君思——!”
那人赫然抬頭,見我于夜空之中婷婷而立,竟是抿嘴一笑。
笑意溫潤似水,似水柔情不予他人。
我莞爾,于夜空中向他揚(yáng)手。
芊芊世界,仿若唯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