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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肆 章

待我回到絕緣殿的時候, 閻羅正眼巴巴的等我回來。一看到我,他立刻跑上前來。

他盯著我,緊緊地盯著我。“你跟我老爹聊什么了?”

我心想這熊孩子今日是不是吃錯了什么藥, 怎么老是關注這件事, 不禁斜眼看他, 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他瞬間就哭了, 委屈地退到了三丈遠。

我蹙起眉頭, 這孩子到底怎么了,怎么越來越看不懂了?以前是念君思一句話都不說的時候也沒這么難懂啊。我靠近,伸出手。

他立刻又退到了三丈遠……我的手僵在空中。

我再靠近……

他再后退……

我抽了抽嘴角, 青筋微微暴起?!澳愕降自趺椿厥??!”

他轉過身子,背對著我蹲下, 我深深吸了口氣。

我就在那邊呆著了, 看他要玩什么玩意。果然, 少年心海底針啊……做個娘真不容易。

他看我不去安慰他,自個兒倒是偷偷回了頭, 看我還呆在那里,倏然轉頭,好像要掩蓋剛剛就是他轉頭的事實。

“我說,你能不能把話講清楚了,再跟我慪氣?”剛剛還好好的, 現在突然變卦實在是過于措手不及了吧。

他緩緩轉頭, 眼光微紅。我無奈扶額?!澳阋窃俨徽f話, 我就不理你咯?!蔽沂钩鰵⑹诛?。

他一聽, 瞬間就又哭了。淚水于眼眶中轉了幾圈, 溢了出來?!拔易钣憛捛迕髁耍∥乙院笤僖膊灰娗迕髁耍 彼徽f完,就立刻豎起身子, 像內室跑去。

我呆滯在外室,心想這孩子不要見我還準備呆在這里?我深深吐納了一口氣,朝內室走去。

內室中的羅玉床上,蜷縮著可以說是男子的健壯身體,跟小時候真的沒法比。

我額頭直跳,走向床邊,緩緩坐下?!罢O,誒?!蔽疑斐鍪持复亮舜了纳碜?,他的身子動了動,往里邊又去了去。

“你真的不和我說話了?那我走了?以后真的再也不理你了。”我試探道,那人身體僵了僵,沒有反應。我假意拍了拍手掌,伸了個懶腰,嘴里還碎碎念。“哎,那我走了啊,不要來找我哦。”

說話間,我便于內室間走了幾步。小家伙一聽這腳步聲,還以為我真的走了呢,立刻“唰”地起了身,等到起了身,才發現被騙了。吹胡子瞪眼的模樣,真是好笑。

我再次走到床邊,挑眉:“怎么?還不肯說你慪氣的原因?”

他突然就一把抱住了我的腰際,緊緊地環著,身體的重量也是全部靠了過來,讓我極為吃力。

“我不喜歡你做我娘。”他突然委屈道。

“?。俊蔽掖袅舜?,連身上的重量都忘記了。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你做我娘。做我姐姐,做我妹妹,做我姨母,做我嬸嬸,做我小姑子,做我大姑子,做我奶媽,做我奶奶,做我婆婆,做我娘子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做我娘!”

等一等,我的頭亂糟糟的,實在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么……這么多的輩分拿出來是干什么啊?娘子……也就算了,怎么還有奶媽、奶奶、婆婆,這些奇怪的稱呼……

我暈乎乎道:“你在說些什么?。俊?

他突然與我拉開了距離,半蹲在床上,與我的眼睛直視?!胺凑悴灰臀依系谝黄?!”

“?。俊睘槭裁次乙哇憾即蟮墼谝黄??

看他又要哭得樣子,我趕緊安撫道:“好好好,都依你?!?

靜下心來,我驚覺小家伙似乎是在吃醋。我突然面紅耳赤,有點忸怩地問道:“欸,為什么不能和你老爹在一起?。俊?

小家伙才剛剛安下心,突然聽我問這句話,立刻又如臨大敵。

我趕緊道:“啊啊啊,算我沒問。”

我還是好奇?!澳憔驼f說唄,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和你老爹在一起的!”要是真在一起才算奇事呢……

他紅著眼睛,委屈道:“反正我看到你跟我老爹在一起就難過,就是不開心……反正感覺不想你結婚,你結婚了就不要我了。”

我忍住要笑的沖動,回答。“可是做你姐姐和妹妹還好,其他不都是結婚嗎?而且姐姐妹妹也都會結婚的?!?

他驚呆了,瞬間回答。“剛剛的不算!”

“……好好好,不算?!?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臉都紅了。我猜到他可能要說的,也有點臉紅,我趕緊轉移話題?!胺凑@件事算是過去了吧,走吧,到了學習時間了。”我掙開他拉著我的手,裝作自然的模樣。

我正準備離開,手卻被身后的那人緊緊抓住,我心頭一跳,沒敢回頭。

“那……你做我的娘子吧?”他的聲音低低的,一時間,所有腦海中的人變成了一人。

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身體漸漸升溫,一時間,沒有人再說一句話。

我強壓下口齒縫間的“好”字,答道:“等你再大一點,我再看看?!?

身后傳來他爽朗地笑意,“好!”

又是這副孩子心性,到底這句話是真心還是依賴?我快分不清了……

這件事之后的十年,都相安無事。

兩人都非常默契地避開這件事情,生活得倒也像之前一般平和。

那一次的百花釀的仙酒,我有偷偷找給閻羅喝,可惜那似乎只有一次性的作用,第二次的用處并不大,我便也只得作罷。不過,揠苗助長確實不是正確的行為。

然而閻羅生長的速度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驚嘆,不過十年,就把之前突然增長的法力的基礎給填補好了。前些日子,天帝突然找來,說要找閻羅再歷一次情劫。

從來沒有神仙是出生十年便去歷劫的,我當時還有些擔憂,但聽天帝說,閻羅是自然生養的寵兒,與眾不同,又加上之前早就有過萬年的資歷,早就有能力去歷這情劫。

可我還是擔憂,閻羅兩次經歷情劫都沒有成功,這次會安然度過嗎?

天帝當時笑得前仰后翻。他道:“閻羅可都是栽在你的手上,沒有你的話度過情劫不是妥妥的嗎?”

我當時羞愧難當,與天帝說了幾句有的沒的,便將之送走了。

啟程的日子很快到了,我將閻羅送到誅仙臺前,與他揮手道別。

誅仙臺,便是天界與下界的傳送門,上仙跳入誅仙臺,便陷入世間輪回。

我細細囑咐著:“渡劫的時候,什么都不要想,不過睜眼閉眼的時間,劫便過了。”

他笑著點頭,道:“別擔心,我肯定可以渡劫的。”

我還想再說些什么,可是神兵天將卻說時間已經到了。我欲言又止,只說了一句。“再會?!?

他緩緩落入那漩渦之中,嘴唇一張一合,他說:“等我回來。”

我靜靜地呆在誅仙臺前,看著閻羅轉世的嬰兒啼啼出生。周圍富麗堂皇,像是一座宮殿,那對夫妻穿著華麗,父親抱起閻羅,對于自己獲得愛子甚為欣喜。

身后有人突然出聲:“你難道準備呆在這里六十天嗎?”

我沒有回頭,道:“對。他的所有我都不想錯過?!?

那人只好離開。我突然叫住她,道:“珞霞,怎么辦,我感覺我承受不了他與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感覺?!?

珞霞仙子走回來,看了看誅仙臺中那幸福的畫面,道:“不用擔心,他先遇到的是你。”

我不置可否,珞霞仙子與我一塊呆了一會,最終離開了。她道:“再不回去,無緣仙君又要鬧別扭了。”

她又道:“其實閻羅愛上你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因為,你是第一個進入他心扉的人。他的心很小,裝不下第二個人?!?

我一愣,回頭去看她,而珞霞仙子卻已經跑遠。

我回過頭,望著誅仙臺里發生的云云總總,有一瞬的失神。我緩緩坐下,靜默著閉上雙眼。

閻羅的這一生極為波瀾壯闊,作為帝王之子,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肩上扛著重重的責任,不能做錯一件事情。在這么令人無法喘息的地方,他一步一步的成長。然而,作為不是皇后所生的龍子,他的地位并不是非常高,雖然皇帝極愛他的母親,卻在他母親被人謀害的時候,選擇緘默。

他與這世所愛之人的相遇很簡單,愛上也很簡單,然而在一起卻很難。看著他們的分分合合,看著閻羅黯然淚下,我的心也揪心的疼。

我緩緩閉上眼睛,不愿再看他們的分別。那感覺,就好似當年的他們一般。

而立之年,閻羅登上王位,而那女子死于同年,死于謀殺,與當年他母親一般,永世長眠。他,選擇了緘默,與他父親一樣。

后宮佳麗三千,卻換不來那心愛的女子,換不回他們過去的年華。

花甲之年,老皇帝帶著遺憾離世。正統皇帝,正統三年,開放鹽市;正統十年,削減稅收,同年,開通南北運河。正統二十三年,消滅邊境敵寇;正統四十一年,與晁月國締結聯姻關系;正統五十五年,開辦科舉制。享年六十三歲。

他的威名揚名立萬,將在旭陽國都源遠流長。只是一世英名,也換不回紅顏一笑。

我的眼眶中的熱淚漸漸滴落,灑在了那誅仙臺中。一抹身影從誅仙臺中出現,十八歲少年模樣,卻好似在一夕間成長了起來。

我站起身來,撲向了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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