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娥站在大門前目瞪口呆, 不知是該擺出焦急的表情,還是應(yīng)該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也是呆滯,根本沒有想到翠娥會在一炷香都不到的時間內(nèi)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了回來。
翠娥顫顫巍巍地擡起了一隻手, 手指著桃岕, 木愣愣地問道:“小姐, 她……她是……”
我腦袋裡一頭漿糊, 慌忙思考著該如何解釋, 在我的房間裡爲何會有一名長得兩隻毛茸茸耳朵,有著一條毛絨絨尾巴的少女。我嚥了一口唾沫,求救似的望向那邊還歪著腦袋, 好像置身事外的桃岕。
看她那個模樣,我差點一口老血咳出來, 忍住心中的慌張, 我木然道:“哦, 她就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只是喜歡在頭上戴點東西, 身上帶點東西罷了。”我說得平淡,但心中早就已經(jīng)驚濤駭浪。
要是有人告訴我這種說法可以唬住人的,我只想告訴他:誰信啊?!
翠娥一臉不肯相信的表情,我的心臟真是跳到了嗓子眼。桃岕倒是一臉淡定可愛的模樣,她搖動了一下她的尾巴, 有點疲憊地打了個哈氣, 道:“是啊, 桃岕就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啦, 就是喜歡戴點東西而已。”我覺著, 這個藉口,桃岕自己是相信了, 但是翠娥一定不會相信。
翠娥撲閃了一下她的眼睛,手漸漸放了下來,道:“誒,你的耳朵會動誒。”翠娥一臉驚喜的模樣,已然沒有了一開始的驚懼。
我不禁想,這桃岕的殺傷力真是比合理性大得多。
翠娥走到了桃岕的面前,略有些好奇地用手指點了點她的耳朵,驚奇道:“還是熱的。”
我一看,覺著這肯定是瞞不住了。我正準備跟她說實話,卻聽翠娥道:“你這是在哪邊買的?感覺好好玩。”
我瞬間擡眸,不敢置信。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吧,如此漏洞百出的謊言竟然也會有人相信麼?我不禁爲翠娥的未來擔心,這若是以後被騙了,那該如何是好?
翠娥正在興頭上,摸著那桃岕的耳朵不想鬆手,但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放下雙手,回頭道:“啊呀,差點忘記,念君思還在外邊呆著呢。”
我一愣,想到之前翠娥匆匆忙忙跑進來的時候的確是喚了一人的名字,“念君思?他來了是做什麼?”
翠娥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念君思旁邊還有另一人,我沒見過。”她憂心地看著我,道:“小姐,你看,現(xiàn)在怎麼辦?你要去見他嗎?”
桃岕在一旁叫嚷,“去見吧,你們應(yīng)該好好聊聊纔對啊。”
我蹙起眉頭,腦袋中混混沌沌的,可是我的心卻一直在叫囂著:去見吧,去見吧。
“好。”我點了點頭,桃岕在蹦跳著湊了過來,道:“如果可以,我去問問若止可不可以將念君思的記憶找回來,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我默不作聲,而翠娥並不知道我們這些對話到底是何種意思,便問道:“你們在說些什麼啊?念君思難道記憶沒了嗎?我聽不懂。”
我擡眸,道:“你不用懂,好了,翠娥,你在客棧裡等大夫人他們回來,我和這位姑娘一塊出去一趟。”
翠娥略微擔心,她道:“可是到時候小姐沒人照料怎麼行?”
我笑了笑,對著桃岕道:“桃岕,你會照顧我的吧。”
桃岕吐了吐舌頭,回道:“那是自然啊,你就不要擔心啦。”她這後半句明顯是對著翠娥說的。翠娥聽她保證,也算是安心了一點,便開始叮囑:“那個,你要在意一點小姐的身體,她的腿不能行走,身體又虛,若是小姐面色不好,你就趕緊送她回來,不要在外逗留。”
桃岕乖乖地應(yīng)道:“知道啦,我會照顧好你家小姐噠。”
翠娥點了點頭,桃岕立刻來到我的身旁,繞到我輪椅的後邊,手附在椅背上,隨即帶著我的輪椅衝了出去。
翠娥在外邊叫喚,“你小心點啊!慢點啊!”
翠娥回頭,吐舌道:“放心,桃岕一定不辱你所託!”
我坐在輪椅上,一路驚心動魄,心想,這個樣子,我真的沒有問題嗎?
來到大廳,念君思正坐在木桌旁,與那若止侃侃而談。他隨意捻起那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清香四溢,於鼻間飄蕩,心神恍惚,不知是這畫面的美好,還是那茶水的香氣。
桃岕直接朝那邊招了招手,大聲道:“嘿,在這裡!”
那邊兩人立刻被這裡的聲音吸引,循聲望過來,觸到念君思波瀾不驚的眼眸的那一刻,我怔愣了好久,畢竟,我從未想過我還會與念君思相遇。我以爲,那一次的見面便是最後的最後。也因此,我未曾想過與他見面後的第一句話我該說些什麼。
然而,在短暫的寂靜後,一身玄色長衫的念君思竟然出聲,道:“你們來了。”
若止輕盈地笑著,朝我們這邊招了招手,一雙桃花眼充滿著慵懶。他如今身著一身素白得衣裳,與當年的他如出一轍。他道:“快過來,不要一臉蠢相地盯著我看。”他明顯是對桃岕說,我是這麼想的。
我們走近,若止他們也站起了身,若止道:“這件事我們找個人少點的地方說,這裡實在是太多人了。”
我望了望周圍的食客,點了點頭。
明月樓閣樓
明月樓依水傍山,身後便是那落葉林,周圍是古道山,彎彎曲曲、扭扭繞繞的小路蜿蜒上山,層林盡染,綠意盎然。而明月樓又身處平安街繁華地帶,作風(fēng)又是極度高雅神秘,奪了很多文人雅士的喜愛。
四人雙雙入座,我身邊坐著桃岕,與念君思面對著面好不尷尬。侍女上好茶後,便退居門外,房內(nèi)便也只剩了我們四人。
若止先行托起茶盞,擡手掀開茶蓋,熱氣升騰開來,氤氳在空氣中,好似一縷煙波。他那寫意風(fēng)流的模樣,卻讓我覺著很討打。他眉目微擡,朝我瞭然地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才道:“今日,我讓衆(zhòng)人來此,是有一事相托。”
桃岕搶先道:“啊呀,若止你實在是磨磨唧唧的,桃岕跟你們講啊,就是有關(guān)桃岕姐姐桃芝的事情啦!桃岕想讓你們幫忙。”
若止接著道:“就如桃岕所說,此事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忙。昨日狐族長老殿猛然發(fā)現(xiàn)有桃芝的氣息在這王府大牢之內(nèi)。我想知道,昨夜這大牢之內(nèi)是否有什麼異樣。”
桃岕立刻要說出口,我暗道不好,趕緊捂住了桃岕的嘴巴,尷尬道:“這事情你們找我?guī)兔质颤N呀,我也沒有什麼作用。”
若止邪笑道:“有沒有用我自是知道,你何必言說?”
我吃癟,沒再說話,桃岕終於從我的懷中掙脫出來,道:“清明姐姐!你幹嘛!”我一滯,趕緊回頭去看念君思的反應(yīng)。
如今的念君思一臉深沉地望著我,眸間的水波不見其底,沉靜得可怕,我猜測不來他心中的想法,只好道:“桃岕,你怎麼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
桃岕一頓,隨後終於明瞭,有些鬱悶地撇撇嘴,道:“有點記不牢啊。”
若止嘴角笑意微頓,隨後便自然舒展開來,他道:“念兄,如今我想請求你一件事情,就是讓我混進這大牢之內(nèi),我想守株待兔。”
念君思未加思索,便沉聲道:“這自然沒有問題。”
若止道:“好!念兄果真直爽,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敬。”
念君思也未推脫,便這麼受了他一杯。
若止拍了拍手,喚外邊的侍女:“蝶兒,小苣,上飯菜。”
話音剛落,兩名年紀輕輕,扎著兩個發(fā)綹的女子便端著飯菜進了房門,如此巧合的事情,一看就是若止早就安排好的。
蝶兒與小苣將飯菜一一放好,收走了我們手邊的茶杯,才低頭退出了廂房,順手幫我們帶上了房門。
若止起身拱手道:“念兄,這頓飯菜雖然不成敬意,但也是我的心意,希望念兄可以賞臉。”
念君思也站起身,拂了拂手,道:“自然是若兄要求,我定然是要賞光的。”他拿起御製紫檀圓桌之上的酒壺,爲自己斟了一杯,舉起酒杯道:“這杯酒以表我的誠意。”他仰頭一乾二淨,若止雙手拍掌,道:“好,好酒量!那我自然也得回敬一杯以表敬意。”他說著便從桌上拿起念君思剛剛放下的那壺酒,舉到自己的胸前,笑臉盈盈道:“我便乾了這杯。”說完,他便一飲而盡。
酒杯從嘴脣邊移開,他將酒杯翻轉(zhuǎn)扣下,道:“一滴也沒剩吧。”將酒杯放於桌上,他伸了伸手,道:“念兄,請坐。”
念君思點頭,朗朗大方地坐了下來。
桃岕被丟於一旁好一會兒,自是不開心,她嘟著嘴巴,嚷嚷道:“不就一杯酒嘛,有必要這麼麻煩嘛?”
若止笑意不減,道:“就你話多,自己吃自己的。我們這敬酒的其中樂趣哪是你一個小狐貍懂得的?”
桃岕被這麼一說,“騰”地一聲站了起來,道:“若止,你就會欺負桃岕!”我趕緊拉住桃岕的粉紅色衣袖,將之拽下。
桃岕被我拉下,仍舊氣鼓鼓的,低頭扒飯吃。我搖了搖頭,也拿起筷子去夾那圓桌中央的芝麻魚,然而,我筷子纔剛剛伸出去,對面便同時來了一雙筷子。我微頓,擡眸望著對面的人,那人淡漠地盯著我看。
我愣了愣,隨即筷子拐了一個彎,去夾它旁邊的雞絲豆苗,然而,對面又再次出現(xiàn)了一雙筷子,我再次微頓,心想這總不可能兩次都選到一樣的菜吧。我正狐疑準備擡頭,卻聽那邊一絲清朗的聲音道:“我們還真有緣呢,這雞絲豆苗便你先夾吧。”
我擡頭,說話的人正是若止。我紅了臉,道:“不用了,你們先夾,我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