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芷云的病來勢洶洶,然并非沒有誘因,她是被鳳水媚那事兒給氣的,再加之病倒之后,侍候她的人又是楊紫月,怎么瞧都不順心!她睡的不安穩,又吃的不歡喜,成日里臥在榻上發火罵人,便是灌再多的湯藥進去,那病卻又哪里會好了?!
這一日,她仍病怏怏的躺著,晨起之時大罵了楊紫月一頓,被刺激的咳嗽的就快叉過了氣去,便不敢下榻活動,這人躺臥的久了,卻又總是沒有睡意,自然會悶出惱意來。
鳳水媚鬧出了那般的丑事,被萬俟歸涯當場踢了肚子,導致小產,趕回娘家,這會兒,卻也修養的差不多了,雖聲名砸地,可她也是聽命于萬俟蒼炎,她無法反抗那個可怕的男人,便只能生生的忍受著,好在萬俟蒼炎也承諾了她——扳倒太子后,會許她富貴榮華。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也無所謂別個人怎么瞧看她,議論她了。
她閑來無事,便又走進了鳳芷云的屋子。原本也只是因著楊紫月在這里,她想要與楊紫月要些銀錢出去逛逛。
也正因著她打算出門,便將自己收拾的頗為艷麗,臉上撲了香粉,細細描了眉,頭上插著整套的金簪金步搖,耳上墜著金流蘇式樣的耳飾,抹胸的金色里裙,外罩一件玫紅壓百花邊的金絲長裙,手腕上還帶著兩只金鈴鐺,隨著她的走動,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走進內室,倒是給鳳芷云見了禮:“媚兒見過老夫人,老夫人可還安好?”
鳳芷云纏于病榻因鳳水媚而起,鳳水媚卻穿的這般鮮亮的來她的眼前晃,她哪里會不發火?當即眼睛一瞪,惡聲惡氣的道:“安好?整日里被你們黑了心肝的賤東西氣著,我這把老骨頭如何能安好?你這小賤蹄子,做的那等見不得人的骯臟丑事,竟還敢來老身面前招搖?”
她伸手,顫抖著指向鳳水媚,又頗為激動的道:“瞧瞧你穿的這是什么?胸前那堆肉是專門露出來勾搭野男人去的嗎?來人啊,給老身將這賤蹄子這一身污眼睛的衣裳給扒了!”
鳳芷云罵歸罵,反正被罵兩句又不會少塊肉,鳳水媚自然也就無所謂,可當鳳芷云竟要讓人扒她的衣裳,她忍不住了,站直了身體便還了一句:“老夫人,您這是要做什么?您嫌我礙著您的眼睛了,我走便是,做什么要讓這些個下人來扒我的衣裳?”又不滿的嘟囔一句:“真是老了病了也不好生養著,難怪身子一直不好!”
“你說什么?”鳳芷云精神不好,耳朵倒是挺尖,聽了鳳水媚的話,更是氣惱罵道:“你這小賤蹄子,竟還敢與老身頂嘴?”
楊紫月見情勢不好,忙扯了扯鳳水媚,道:“你胡說些什么,誰讓你出來的?還不回去!”她的本意自然是讓鳳水媚早些離去,以免自己這口無遮攔的女兒與老夫人鳳芷云吵鬧起來。
然而,聽她出聲,鳳芷云卻又將怒火燒到了她的身上:“楊紫月,瞧瞧你教出來的都是些什么賤種子!大的不安份,死了倒干凈,小的也不安份,成日里就知曉用些狐媚子的手段勾搭野男人!果真是有什么樣的娘就生什么樣的種!當初就不該讓正雄將你抬進了門!瞧瞧你這些年將府里面弄的烏煙瘴氣的,還真以為自己是這右相府里的女主子了?不要臉的賤東西!若不是如蓮去的早,哪里輪得到你上老身跟前端茶遞水?給了你莫大的榮耀,你卻還知曉勤快些做事,瞧瞧你……”
鳳芷云張了嘴巴,就是一通亂罵,估計她自己也不知曉自己罵些什么,心里想到了,話就出了口了,只顧著泄出滿心的不暢快。
可這話落到了楊紫月的耳中,卻越聽越不是滋味了!
她暗想:好你個老東西,平日里對我雞蛋里挑骨頭,橫眉豎眼,招來呼去的也便罷了,這會兒子你這身邊都沒人侍候了,我楊紫月又是給你捶背捏腿,又是端屎尿盆子,還挖空了心思逗你開心……你卻還心生不滿,口中噴糞!竟還把那死了多年的慕容如蓮都搬出來與我比對?我楊紫月最厭惡的便是那柔善好欺的慕容如蓮!
越想越氣憤,楊紫月終冷哼一聲,語帶諷刺的道:“老夫人這是說的什么話呢?妾身好不好,如今也只有妾身在這跟前侍候著你,慕容如蓮是誰?早爛的只剩一堆骨頭了,您又將她拖出口來說是怎么個意思,難不成你以為她還能從墳墓里再跳出來侍候您不成?當年她在世的時候,您對她可不怎么樣,不然也沒有我楊紫月不是?!”
“你……你們……”鳳芷云氣的掄起拳頭就拳打在榻上:“反了,都反了……賤東西……咳咳……咳咳咳……”
鳳芷云身邊的婆子頓時慌張的喊:“啊呀呀,不得了了……老夫人,老夫人又犯病了!”
鳳正雄正巧走了進來,見鳳芷云這般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趕緊的大跨幾步來到她跟前,一邊責令醫師查看,一邊厲了聲音:“本相剛跨進院子里就聽到你們吵鬧,吵鬧些什么?便不能消停一時半刻,不知曉老夫人這病受不得刺激?”
鳳芷云抓住了鳳正雄的手:“兒啊……咳咳咳……都是這兩個賤……咳咳……賤東西!她們是成心想氣死娘啊……娘這把老骨頭也是礙著人眼睛了,是該早些被……咳咳咳……被埋了黃土了……咳……可娘還放下不下你啊,你瞧瞧她們哪一個能讓人舒坦了,做出來的事連我這張老臉皮都要羞死了,可她們卻更沒事兒一般,竟還……咳咳咳咳……噗~”
說到最后,鳳芷云想是果真氣的不行了,就又吐出一口污濁的血痰來……
婆子更嚇的高聲亂叫:“啊呀呀,老夫人又咳血了,這可如何是好啊,都說這是閻王爺來逼命的先兆的呀,啊呀呀……”
被婆子這一喊叫,原本就慌慌的人心更不得滋味了,鳳正雄更是跨了臉色,冷喝一聲:“閉嘴!胡說八道什么?醫師,快給老夫人……”
管家腳步匆匆的進來,臉上的表情頗為奇怪:“相爺,靖國昭平郡主來了,她說今兒外面天氣不錯,讓您派人將老夫人挪到外邊大花園里去瞧病,說是光線明亮,能瞧的更仔細些,她還……還……還……”
“還什么?”鳳正雄有些狐疑:“有話快說!”
管家咬了咬牙齒,卻也只道:“相爺,您……您稍后自己去瞧瞧便知曉了!”他可還想要自己的小命兒,那種事情不敢說!
鳳正雄沒有再說,他心想著鳳九歌既然來了,便中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情!遂轉過頭問守在鳳芷云身邊的醫師:“老夫人現下里方便挪動嗎?”
醫師道:“這倒是不礙事,只是老夫人這一直咳著,有再度昏迷的危險……”
“那便多給老夫人順著點氣兒!”鳳正雄有些不耐煩:“都愣著做什么,將老夫人挪到大花園子里去,手腳麻利些!”
都說是久病床前無孝子,鳳芷云并了這么些日子,早咳晚咳時不時的還昏迷,醫師開的藥吃了多副也沒有半點作用,有一回還差點就搶救不過來,鳳正雄亦有些心煩了!可每次他試探著問起金庫的鑰匙,鳳芷云便是一陣訴苦,從他兒時說起,一件一樁都說的凄苦,卻都與鑰匙在哪兒絲毫不搭邊兒……
鳳芷云雖不歡喜這般被折騰,可到底是惜命的,便也由了鳳正雄的話,婆子奴婢們手忙腳亂了好一陣,才將她安置在寬大的軟椅上,而后抬了往花園子里去。
花園里,鳳九歌果真已等著了,她舒舒服服的窩在椅子上,身旁的右邊矮桌上擺放著精致的點心與水果,那等悠然自得的模樣,半點不似來給人瞧病的!
且但鳳正雄等人走的再近些,瞧清她身旁左邊被花叢掩映著的黑漆漆的方形東西,全都驚的瞪圓了眼睛——那竟是一副棺材!
鳳正雄急急的上前質問:“鳳九歌,你這是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鳳九歌佯裝沒聽懂,人也沒有站起來,只抬起頭,望向鳳正雄:“右丞相大人,你付了診金,我是來瞧病啊。病人呢,快抬上來讓我瞧看瞧看呀。”
“本相說的是這棺木!”鳳正雄指著鳳九歌身邊的棺材,清晰的明確的問。
這時,鳳芷云也被抬了過來,見到那棺材,她的臉色瞬間跨成了將要下暴雨的烏云色!
“哦,這棺材??!”鳳九歌扯開臉上明艷至極的笑,偏過頭對鳳蘭等人道:“給右丞相大人解釋解釋吧!”
“是,主子!”鳳蘭朝著鳳九歌彎了彎腰,便轉身面對這鳳正雄等人,平靜的道:“是這么一回事兒,右丞相大人將診金送到郡主府后,郡主便令我等驗查了一番,經查實,右丞相大人共計付了郡主九萬七千三百七十六兩銀錢的診金,與郡主說定的十萬銀錢的價碼差了兩千六百二十四兩!
自然,這只是一點小小的空差,郡主是不會介意的,為此右相府的管家侍衛們還夸贊郡主仁心仁德!郡主道既然受了別人夸贊,就該對得起這個名兒,是以,郡主決定回贈一樣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