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冷藏車還亮著車燈，我們此時正處在山路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根本不知身在何處。

我拉著蘇雪走向冷藏車，準備開車按原路返回。蘇雪在知道我的意圖后，連連搖頭，雙眼不安的盯著車廂。

我頓時明白蘇雪是在害怕，車廂中還有四個被凍僵了的自己。我將車廂里的燈打開，爬上車廂，立刻愣住了。

車廂里空無一物，那四個被凍僵的蘇雪都不見了。

我愣了愣，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一切結束了，我們走出了無盡的輪回，回歸到了正軌上。消失等于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說服蘇雪上車，然后開車按原路返回，在路上我一直在想馬兒臨死所說的話，他為什么會說解脫。

顯然這話是對他自己說的，那時他臉上露出來的是一種無比釋然的笑，就像身上的重擔終于卸下了一樣。

最后，我猜想馬兒說自己解脫了，是因為他和我們一樣，也一直處在痛苦的循環中。

這對他來說是一副枷鎖，也是一副重擔，他一直在承受著常人無法理解的痛苦。所以在他臨死時候才會認為自己的痛苦終于可以結束，靈魂可以解脫。

但有一點我卻不明白，為什么蘇雪沒有如馬兒所說的，像之前發生的一樣逃走。而是留了下來，把匕首刺進了馬兒的身體。

我看向蘇雪，蘇雪臉色煞白，兩手放在膝蓋上，不停的發抖，很顯然她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

“都結束了。”我提醒蘇雪。

蘇雪看向我，輕輕地點點頭。

我繼續說：“你為什么要留下來，而不逃走。”

蘇雪愣了半晌，才低聲說：“我當時確實想逃走，我甚至都邁出了步子，可我想到你為了保護我可能會死，所以我不由自主的拿起了地上的匕首……我……”

蘇雪再也說不下去，轉而變成抽泣。我握住蘇雪的手，她的手柔軟而冰涼。蘇雪的回答并沒有解開我心中的疑惑，因為如果是往事重現，我相信無論是來自那個世界的自己，都會對蘇雪有特殊的感情。所以在當時的情況下，也都會做出同樣的事情，來保護蘇雪。

除非，剛才的事情是第一次發生。

第一次發生？我徒地一怔，難道說問題出在我莫名其妙的醒過來？

如果我不是半夜突然醒來，也就不會看到馬兒，更不會上了冷藏車，在車廂里看到凍僵了的蘇雪。可是我為什么會在熟睡中突然間醒過來？

我想不明白。

回到小鎮，天已經放亮。三九和芳芳已經醒了，正在到處找我們。我把事情經過簡答的向他們講了一遍。兩個人滿臉詫異，因為他們也一直認為，在我們走出沼澤開始，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三九和芳芳見我滿身是傷，建議在小鎮多停留幾天養傷。我沒有同意，因為這里對我來說，是無盡的夢靨，雖然一切都已結束，但我還是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停留。于是我們當天便離開了小鎮，乘車直接到了聶木拉縣。

到了縣城我的身體實在有些吃不消，只好在縣城停了三天，等身體見好，又乘車向河源進發。

在當天下午的時候，我們終于見到了熟悉的地方，漢人村。

我們徒步向漢人村走去，村邊上一個人正甩著鞭子放羊，當我們走近后，才發現放羊的人竟然是付大海。

我和三九第一次來這里時，第一個與我們打交道的就是付大海，在他家吃飯說話時，二傻子李淼就在他家門外說瘋話。

三九老遠就向付大海打招呼：“共康桑（藏語你好的意思）海伯，我們又見面了。”

付大海顯然很吃驚，直愣愣地看著我們，半晌才說：“你認識我？”

“去年我們曾經來過一次，在你家吃的中午飯，還給你留下一百塊錢，你忘了？”三九問。

付大海滿臉疑惑說：“我怎么不記得？”

“你真忘了？當時二傻子李淼還在你家門外罵街，你還說……”

三九把當時付大海給我們講述漢人村的來源，二傻子李淼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然后指著村邊的一處房子說：“那就是你家。對不對？”

付大海一聽，臉色都變了，轉身就走：“見鬼了！真是見鬼了！”

此時我們對“鬼”這個字特別敏感，聽付大海這么說，三九連忙趕上他問什么意思，怎們見到我們就說是見鬼。

付大海神色緊張的說，他真不認識我們，但我們卻說的有鼻子有眼，肯定是見鬼了，同時他發誓賭咒說，真不認識我們。并說漢人村地處偏僻，常年沒有外人來，如果他真見過我們，肯定不會忘記。

我們四人面面相覷，付大海一臉的認真，臉上還帶著懼色，并不像是在說謊，可是他為什么說從來沒有見過我們？

難道說這個世界中的自己根本沒有來過這里，這是怎么回事？

雖然付大海一口咬定說沒見過我們，但我們還是提出在他家借宿一晚的要求，然后第二天一早在進山去河源。付大海還是那么的熱情，將我們帶回家。

晚上三九找到了我，說起了付大海的事情。我們兩人討論了很久，最后我們一致認為，付大海并沒有說謊，而是在這個世界中我和三九確實沒有來過這里。這應該就是蘇雪之前所說的不同之處。

至于我和三九在這個世界為什么都沒有來河源，我們并沒有討論，因為我們兩個都心知肚明，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中已經死了。是在迎娶冥婚的路上發生車禍死的。

如果想證實這一點，非常容易，只要給家里打一個電話就行，但我和三九都沒有這個勇氣。

三九拍著我的肩膀說：“你我也別多想了，反正我們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等找到方舟，咱們就離開這里。”

我嗯了一聲，但是心里卻在想著欣欣，如果這個世界中我們已經在車禍中喪生，那欣欣是不是還活著？

如果欣欣還活著的話，那孫倩是不是也還在和仇萬里生活在一起？

三九顯然沒有我這么多愁善感，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芳芳。

他笑著掏出煙遞給我，我用火給他點上，在他彎身點火的時候，我看到他的后背上一片干凈，這讓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