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納妾
李惟儉緊走兩步將傅秋芳攙起,扯了其手兒溫聲道:“方才可曾用過飯食了?”
搭眼瞥了下內(nèi)中桌案,便見其上菜肴齊整,并不曾動過。
傅秋芳噙著笑搖頭,李惟儉便責怪道:“都說讓你先用一些了,餓壞了腸胃可不是小事兒。”
轉(zhuǎn)頭瞧著抱夏、憐秋兩個丫鬟,李惟儉尋出兩枚銀稞子來,遞給兩婢道:“你們也忙活了一日,刻下不用你們伺候,且下去歇息吧。”
那一枚銀稞子便是一兩銀,其上還鏤刻著蝙蝠,意為討個福氣,便如那門楣上倒掛的蝙蝠一般。
兩個丫鬟喜滋滋接了,又拜了李惟儉,這才笑著退下。
李惟儉不耐悶熱,扯了帽冠下來,說道:“拘束了好半晌,伱也松快一些吧。”
傅秋芳聞言卻不曾動作,李惟儉轉(zhuǎn)念一想,便笑著重新戴好帽冠,道:“也是,總要先喝了合巹酒才是。”
他便牽著傅秋芳到得桌案前,親手斟了兩盅酒,那酒盅連著紅線,二人對視著先飲了半盅,換了彼此酒盅又一飲而盡。如此,方才算合巹禮成。
傅秋芳便笑著湊過來,為李惟儉寬衣解帶。大紅的喜服褪下,李惟儉頓時松快了不少。轉(zhuǎn)頭便見傅秋芳也褪下了喜服,內(nèi)中一件茶白肚兜,外間罩著琥珀褙子。
那肚兜雖遮掩了內(nèi)中,卻遮不住峰巒有致,李惟儉瞥了兩眼,傅秋芳便酡紅了面頰,垂著螓首低聲道:“老爺,先,先用一些酒菜吧。”
“好。”
二人在桌案旁挨著落座,方才李惟儉在酒席上早已吃過,于是他便只略略動了筷子,便忙著為傅秋芳布菜。
知其心下忐忑,李惟儉便不去瞧的,只挑著這兩日的趣事說著。
“賈蕓近來走了桃花運,他去城外采買磚瓦,卻被窯主的女兒瞧上了。當著面兒丟了香囊呢。”
傅秋芳問道:“然后呢?”
“然后……賈蕓嫌棄那姑娘有些不知檢點,扭身就走,轉(zhuǎn)頭兒重新尋了一處磚窯。”
傅秋芳就道:“這般往后是不好相處,賈蕓處置的對。”
“忠勇王不知從何處得知你過門兒,昨兒吵吵著要來討一杯喜酒。”
“啊?”
“還好被梁郎中勸下了,說是于禮不合。”
“還好還好。”傅秋芳略略后怕。
李惟儉就道:“還好王爺沒來,不然可有的折騰了。”
傅秋芳嗔道:“王爺給老爺臉面,老爺怎地還不知足似的?”
“居家過日子,要實惠就好,這等臉面還是免了吧。”頓了頓,又道:“香菱那日與我說,極佩服秋芳的詩才,說是得空兒要拜你為師。”
傅秋芳連忙推拒:“我不過識得幾個字兒,哪里教的了香菱?這豈不是誤人子弟?再說她也不好來回往返。”
“也是,此事就先暫且擱置。”
隨意聊著,傅秋芳心中忐忑略略平息。吃過了酒菜,許是多飲了兩杯酒之故,她面上酡紅,好似兩朵紅云浮在臉頰。
李惟儉愈發(fā)覺得面前的姑娘可人,禁不住擒了手兒,輕輕帶進懷中,隨即起身擁著呼吸愈發(fā)急促的傅秋芳朝著床榻行去。
夜色漸深,紅燭搖曳,紗幕落下。
李惟儉俯身傅秋芳面前,她便緊張地閉緊了雙眼。李惟儉卻不急著動作,只探手一點點輕輕撫著傅秋芳的面龐。
指點觸碰朱唇,略略吻了,便覺‘胭脂染就麗紅妝,半啟猶含茉莉芳’。
探手脫去一雙繡鞋,那菱腳盈盈一握,好似‘龍金點翠鳳為頭,襯出蓮花雙玉鉤’。
傅秋芳耐不得癢,緊忙縮了一縮。跟著忽而掙扎著起身,自枕頭下尋了一方素凈趴在墊在身下。如此方才半睜著媚絲眼羞怯道:“老爺,還請憐惜……”
李惟儉噙著笑意這才欺身而上。
此間有詩為證:仙子嬌嬈骨肉均,芳心共醉碧羅茵。情深既肇桃源會,妙蹙西施柳葉顰。洞里泉生方寸地,花間蝶戀一團春。分明汝我難分辨,天賜人間吻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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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鳳姐兒院兒。
臨近戌時,平兒正伺候著王熙鳳洗腳。外間丫鬟道:“二奶奶,二爺回來了。”
話音落下,便見熏熏然的賈璉轉(zhuǎn)將進來。許是方才飲過了酒,一眼瞧見王熙鳳那雙菱腳,賈璉舔了舔嘴角,頓時心下一蕩。
王熙鳳瞧在眼中,哼聲道:“這又是打哪個狐媚子那兒回來的?不曾吃到肉,反倒惹了一身騷。”
賈璉一怔,說道:“少胡吣,昨兒就與你說了,今兒儉兄弟邀我吃酒。”
“是了,險些忘了。昨兒卻是忘了問你,儉兄弟為何請你吃酒?”
賈璉施施然落座床頭,挨著鳳姐兒道:“儉兄弟今兒納妾。”
王熙鳳也不以為意,說道:“儉兄弟抬了哪個丫鬟?”
賈璉嘿然道:“都不是。”見王熙鳳看過來,道:“那姑娘你也瞧過。”
“我瞧過?”
“她哥哥方才出了事兒。”
王熙鳳蹙眉略略思忖,忽而升了調(diào)門,道:“傅秋芳?怎會是她?”
賈璉不由得艷羨道:“所以說儉兄弟好福氣啊,那傅秋芳花容月貌,真真兒是——”
王熙鳳冷哼一聲,嗔道:“喲,璉二爺羨慕儉兄弟了?要不要我為你張羅一房可心的妾室啊?” 賈璉當即便要應下,旋即一琢磨不對,連忙訕笑道:“我不過是說說嘴,你怎地又來說我?”瞥見蹲踞著為王熙鳳洗腳的平兒,隱約透過肚兜瞥見那一抹瑩柔,不由得心下一蕩,道:“你若真有心,不若抬了平兒。”
王熙鳳冷笑道:“二爺又惦記平兒了?我看不若我躲出去,將這床榻讓給你們,如何?”
“你這是什么話兒。”
平兒惱道:“二爺、二奶奶拌嘴,每次偏生都要帶上我。你們自去拌嘴,我早些歇著去了。”
擦拭兩下,平兒端了盆起身便走。
沒了平兒,賈璉好一番哄,這才哄過了王熙鳳。待賈璉洗漱過,二人躺在床上說起了話兒。
賈璉就道:“今兒忙前忙后的,可算賣了儉兄弟一個好兒。席間儉兄弟就說了,過些時日還有一樁買賣要發(fā)行股子。這事兒別外傳,咱們私下里湊些銀錢,說不得過上一年半載的就賺翻了!”
“喲,這倒是好事兒。你啊,可算辦了一樁正事兒。”難得夸了賈璉一句,想起李惟儉來,王熙鳳不由得感嘆道:“這儉兄弟真真兒是發(fā)跡了……這才幾個月啊?”
王熙鳳心下不由得想起了那傅秋芳,身為李惟儉妾室,想來傅秋芳從此不再用銀錢發(fā)愁了吧?可憐她堂堂榮國府的當家少奶奶,卻每日錙銖必較,為那幾兩碎銀算計著。
榮國府別處,探春、惜春年歲還小,這會子早已睡下。
倒是迎春刻下還不曾入睡,正守在燭臺旁將那荷包最后縫制了。
賈璉這些時日守口如瓶,因是李惟儉納妾一事,直到今兒才傳將開來。司棋隱約聽得風聲,卻沒跟迎春說。
繡橘提了熱水回來,卻聽了仆役說嘴,回來緊忙與迎春說了。
“姑娘,聽說儉四爺今兒納了一房妾。”
迎春心下一顫,繡花針頓時刺破指肚,其上沁出一點紅珠來。司棋瞧在眼里,連忙呵斥道:“大驚小怪的,仔細嚇著姑娘了!”
呵退繡橘,司棋轉(zhuǎn)而對迎春道:“姑娘,你——”
正思忖著如何勸慰,就聽迎春松了口氣道:“這樣也好,他總是這般憋悶著……也不大好。”
司棋眨眨眼,頓時暗暗翻了個白眼兒。二姑娘什么都好,就是這性子太過綿軟。若換成是她,聽聞情郎先納了一房妾,總要鬧上一場才是,哪里會這般容易揭過?再瞧二姑娘,竟有些如釋重負?
真不知二姑娘是如何思忖的!
迎春心中卻是另一番心思。她一顆心全在李惟儉身上,自小生在榮國府,自上到下,從賈赦、賈政再到賈璉、寶玉,哪一個不貪花好色?
便是璉二哥不曾成婚時,身邊兒的丫鬟也盡數(shù)梳攏了。也就是璉二嫂子性子潑辣,使了手段將那幾個丫鬟盡數(shù)趕了出去,璉二哥身邊兒這才素凈了。
是以她心中只是略略吃味。又想著這幾回每一回李惟儉都會過分一些,二姑娘近來也有些沉迷其中,過后生怕二人禁不住……那簡直不堪設想!
那種事兒……總要成婚了再說的。如今李惟儉納了妾,不似以往那般憋悶著,想來會收斂一些吧?
司棋自覺表錯了情,心下松口氣之余,瞥見繡橘端著水盆發(fā)怔,當即呵斥道:“還不快伺候了姑娘洗腳?再敢怠慢姑娘,仔細你的皮!”
繡橘癟了癟嘴,沒敢言語,悶聲伺候了迎春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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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院。
云髻垂落,寶釵這會子正對著鏡子摘頭上的頭面兒。薛姨媽則在一旁翻看著賬冊。
看得頭暈眼花,心中實在不耐煩,薛姨媽便丟了賬冊,苦著臉嘆息道:“這下頭的掌柜愈發(fā)偷奸耍滑,這個月的出息只略略與上月持平。”
寶釵放下珠釵,扭身勸慰道:“媽媽也莫要急切,算算哥哥十天、半月的便能回返了。到時這營生自有哥哥料理。”
薛姨媽嘆道:“就是蟠兒我也不放心。你哥哥的性兒你也知曉,下頭人甜言蜜語拿好話兒哄著,三兩句便能暈頭轉(zhuǎn)向。好在還有那水務股子,算算到來年,咱家出息理應比去歲稍多一些。”
方才提到李惟儉,寶釵的丫鬟鶯兒便匆匆而來,見過禮說道:“太太、姑娘,我方才聽柳嫂子說嘴,說是今兒儉四爺不曾回來,原是在外頭納了一房妾室。”
薛姨媽納罕道:“儉哥兒納妾了?此事早前怎么不曾聽聞?”
鶯兒便道:“還不止呢!儉四爺瞞得可真好,太太、姑娘猜猜,儉四爺納的妾是誰家的姑娘?”
“誰家的?”
鶯兒道:“傅試的妹妹,傅秋芳!”
“傅秋芳?”薛姨媽一時想不起是誰。
寶釵那日卻是見過的,因是便道:“傅姑娘我見過的。嫻靜淡雅,寶兄弟夸其是‘瓊閨秀玉’呢。”
“原是她啊。”薛姨媽也不在意,略略思忖,忽而笑道:“這男子哪兒有不貪花好色的?前番問香菱,她還說儉哥兒不曾要了她,呵,如今瞧著,只怕香菱沒說實話。這才多咱?儉哥兒轉(zhuǎn)頭兒就納了個大他六、七歲的,嘖嘖。”
寶釵面如平湖,不知心下如何思忖。待薛姨媽說過了,寶釵便道:“總是一樁喜事,明兒去庫房里尋幾樣物件兒,算作賀禮給儉四哥送去。”
薛姨媽聞言頓時蹙眉,卻沒說旁的。待同喜應下,薛姨媽這才道:“賀禮是要送,可……我的兒,那事兒……是不是尋個機會與儉哥兒提上一嘴?”
寶釵卻搖頭道:“還是先不要提了。我這病癥,只怕也不好做那贊善。”
薛姨媽苦著臉兒道:“我的兒,你也莫要棄了。宮里那頭兒又不曾說死,總還有一兩分機會的。儉哥兒與忠勇王交情深厚,若他提上一嘴,說不得這贊善——”
“媽媽——”寶釵止住薛姨媽話頭兒,說道:“咱家先前幾次三番得罪了儉四哥,他不計較已是大度,哪里會出力相幫?”
薛姨媽便訕訕道:“親里親戚的,不過是一些小齟齬,何至于啊?我瞧著儉哥兒是個有度量的,再說過了這些時日,只怕早就忘在腦后了吧?”
寶釵聞言只是搖頭。
儉四哥的度量……或許是有的,只是極為怪異。有些事兒他渾不在意,有些事兒又會處處算計。
至今寶姐姐也不曾想明白,為何李惟儉要幫著自己離間寶玉與黛玉。李惟儉對黛玉情有獨鐘?好似也不像。
也就方才入府時,因著林鹽司的囑托,李惟儉這才對黛玉照拂有加。其后二人寥寥數(shù)面,再說黛玉才這般年歲,還小著呢,李惟儉再是貪花好色,也不會在此時就對黛玉生出情意吧?
還有,為何李惟儉總對寶玉有著似有似無的……惡意?莫非也是因著黛玉之故?
偏生私下里其又與二姑娘迎春往來頻繁……真真兒是拿不準李惟儉的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