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燒香
“??!”
隔著屏風(fēng)傳來一聲驚呼,卻是史鼐的話落在了小姑娘湘云耳朵里。隨即一聲女子輕咳,李惟儉便瞥見屏風(fēng)后頭的一襲紅衣又規(guī)規(guī)矩矩坐好了。
李惟儉笑著朝史鼐拱手道:“世叔既吩咐了,小侄照辦就是?!?
“如此就好?!?
酒宴散去,女眷自后門轉(zhuǎn)去后頭的園子里游玩,屏風(fēng)、席面撤下,廳堂里上了茶水,李惟儉與史鼎、史鼐兩位侯爺落座,說了會子閑話便轉(zhuǎn)而論起了朝政。
議論朝政自然離不得變法,如今陳宏謀主政內(nèi)閣,雖不曾列出具體條陳,可古今變法無外乎那一套。
一則清丈田土、二則整飭吏制、三則內(nèi)修武備、外御強(qiáng)敵、四則興水利、淤良田,這本就是歷代變法應(yīng)有之意。最緊要的是看陳宏謀是否如前明張居正一般行那一條鞭法,這才會觸及士紳的根本。
史鼎、史鼐二人雖是兄弟,見解卻全然不同。那為圣人信重的史鼎對變法興致寥寥,反倒是保齡侯史鼐言辭中頗有躍躍欲試之意。
李惟儉聽得多、說的少,瞧著這兄弟二人暗自思量。也是怪哉,怎地史鼎此人對變法這般沒興趣?
正思忖著,便見史鼎瞥過來一眼,與那雙清亮眸子對視一眼,李惟儉便心有所感。嘖,這位忠靖侯只怕不比老師嚴(yán)希堯差多少啊。
轉(zhuǎn)念一想也是,史鼎早已功成名就,受封侯爵,哪兒還用得著摻和進(jìn)變法的爛泥地里?反倒是那史鼐,李惟儉一時(shí)間拿不住此人是什么心思。
未時(shí)過半,管事兒婆子進(jìn)來稟報(bào),說是湘云的車架早已準(zhǔn)備好了,李惟儉便順勢起身告辭。
史鼎打發(fā)了自家子侄將李惟儉送出來,出門兒便見一輛油壁車停在了自己的馬車后頭。
李惟儉行將過去,就見簾櫳一挑,露出湘云那興高采烈的小臉兒來:“儉四哥,咱們快走!”
“好?!?
見李惟儉轉(zhuǎn)身要上榮國府的馬車,湘云就叫道:“儉四哥,左右都是親戚,不如你來我這兒得了,剛好路上還能說會子話兒?!?
丫鬟翠縷連忙低聲囑咐,湘云卻渾不在意道:“怕什么?車?yán)锊皇沁€有你嗎?”
李惟儉笑著道:“別了,車?yán)锉曝疲疫^去了只怕坐不開。”
湘云沒堅(jiān)持,只是催促道:“那咱們快走?!?
李惟儉上得馬車,隨即朝著榮國府回返。一路上便聽得后頭車架上時(shí)而傳來湘云的笑聲。
嬌憨、率真,這般性子的姑娘娶了來好似也合適?只可惜年歲實(shí)在太小了。
車架到得榮國府,其后的油壁車子叫門入內(nèi),方才在儀門前停了,一襲紅衣便挑開簾櫳跳了下來,甩開隨行的丫鬟翠縷,咯咯笑著邊跑邊嚷道:“姑祖母,我來了!”
李惟儉看得不禁莞爾,只盼著小姑娘長大了也能這般無憂無慮。他剛要回返自家小院兒,又有一輛馬車行了進(jìn)來。
車架停下,先行下來的是素云、碧月,瞥見李惟儉,連忙與車上的李紈說道:“大奶奶,儉四爺也方才回來呢?!?
李紈自車上下來,笑吟吟瞧著李惟儉道:“儉哥兒這是去哪兒了?”
“去了趟忠靖侯府,順道兒將湘云接了過來?!?
李紈走過來道:“湘云最愛熱鬧,瞧著吧,這幾日有的鬧了?!?
二人并肩而行,李紈說道:“這幾日也不曾過問,儉哥兒功課溫習(xí)的如何了?”
“成竹在胸?!?
“呵,儉哥兒有主意就好,往后啊,這功課的事兒我就不過問了。”頓了頓,李紈壓低聲音道:“昨兒本要去瞧瞧儉哥兒的,怎料寶釵尋了過來,說了好一會子話兒。”
“嗯?薛姑娘來尋大姐姐?”問了一嘴,李惟儉似笑非笑道:“莫非是想讓大姐姐將其引薦給郡主?”
李紈乜斜一眼道:“看破不說破。我估摸著也是這個(gè)心思?!?
寶釵要小選,嬪妃是別想了,那公主、郡主身旁的女官倒是要好好謀劃一番,一旦入選,好歹能給自身添些光環(huán),來日說人家也好自抬身價(jià)。至于入宮當(dāng)宮女,沒看元春都堪磨了十來年才有如今的光景?薛家又哪里等得起?
“大姐姐沒應(yīng)承吧?”他問道。
李惟儉便道:“我方才當(dāng)了幾日郡主的女先生?這等事兒哪兒敢隨意應(yīng)承?”
“那就好?!?
李紈笑著說道:“她尋了我兩次,見我沒漏口風(fēng),只怕轉(zhuǎn)頭又要尋儉哥兒呢。”
李惟儉笑著沒言語。用時(shí)朝前、不用朝后,他倒要瞧瞧寶釵尋個(gè)什么由頭又來找上他。
姐弟二人一路說笑,進(jìn)儀門一路轉(zhuǎn)過榮禧堂后樓,先行將李紈送回居所,李惟儉這才從角門出來回返自家小院兒。
方才進(jìn)院,紅玉便迎上來道:“四爺可算是回來了,方才寶姑娘來了呢?!?
“嗯?”寶釵還真來了啊。李惟儉問道:“薛妹妹來尋我?”
紅玉搖頭道:“只送來了兩包雨前龍井,倒是沒說旁的,見四爺不在,盤桓了一會子就走了?!?
哦,明白了,這是先燒香、后拜佛啊。
也難為寶釵了,姑娘家家的,為了薛家舍了臉面,幾次三番來求他李惟儉。好容易得了主意,薛蟠的事兒暫且告一段落,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那孜孜以求的郡主贊善,竟是他李惟儉隨口一言便能成的。
也不知此番寶姐姐那‘任是無情也動(dòng)人’的心法會不會又破了。
“還有旁的事兒嗎?”
紅玉說道:“沒了,今兒府里頭上下都消停了?!?
“那就好?!崩钗﹥€到得正房里,先行換了一身衣裳,隨即又點(diǎn)了紅玉隨行,朝著二姑娘迎春的院子行去。
昨兒邢夫人好似生生將迎春的面皮揭下來丟在地上踩,她本就軟弱,只怕此番又要多心了。是以李惟儉總要去看望一番才是。
二姑娘這般性兒,當(dāng)不得正妻,納做貴妾還是極好的。
一路繞行東大院,轉(zhuǎn)眼到了迎春院子前,見那桃花灼灼,李惟儉順手摘了一支。院門敞開著,司棋正晾曬著衣裳。
聽得腳步聲,轉(zhuǎn)頭一瞥,司棋眼中頓時(shí)現(xiàn)出喜意。
“姑娘,四爺來瞧你啦?!?
嚷了一聲,司棋迎上李惟儉,引著其入內(nèi)。李惟儉方才跨過門檻,便見迎春自內(nèi)中迎了出來。
他掃量一眼,見迎春面上略顯憔悴,顯是昨兒夜里不曾安睡。她看向他的目光里,既有期盼,又有尷尬。 李惟儉笑著拱手道:“二姐姐,我來瞧瞧伱。”
“儉兄弟?!庇呵硪桓_€禮,起身便羞紅著臉兒不知說什么了。
繡橘忙道:“姑娘,快請儉四爺落座啊?!?
“嗯,”她弱聲弱氣道:“儉兄弟,你,你坐?!?
李惟儉撩開衣袍落座,一手撐著桌案看向迎春道:“昨兒鬧了一通,想來二姐姐心緒定然不好,只是這事兒我也不知如何勸慰才好?!?
迎春苦著臉搖了搖頭。攤上這樣的親爹、繼母,她又能如何呢?莫說是她了,便是賈母都無能為力。
司棋見狀便道:“我們姑娘怕生,咱們都杵在這兒只怕都不會說話了,我看咱們還是出去耍頑,讓儉四爺與姑娘好好說會子話兒吧?!?
說罷,司棋便扯著紅玉往外走。繡橘也掩口笑著隨在后頭,轉(zhuǎn)眼屋里便只剩下了李惟儉與迎春。
與司棋所說恰恰相反,這會子沒了旁人,二姑娘倒是愈發(fā)不知如何開口了,只局促的鉆進(jìn)衣角,垂著螓首不敢抬起。
先前的尷尬、自卑、自憐,刻下早已被羞澀取而代之。她自是想起那日二人獨(dú)處時(shí),李惟儉肆無忌憚的牽了她的手兒。
李惟儉見此暗自得意,低聲道:“二姐姐,不若咱們進(jìn)去下兩盤棋?”
“我,我……”
不容她推拒,李惟儉已然起了身,到得她身前探手便扯了她的手,于是那推拒的話便生生憋了回去。
行了兩步,還不曾進(jìn)入里間,李惟儉便覺那柔弱無骨的手反握了一下,扭頭,便見迎春滿是濃情蜜意地瞧著自己,撞上自己的視線,她又含羞偏過了頭去。
李惟儉心中納罕,待二人在桌案旁挨著落座,迎春就道:“出了這檔子事兒……你……儉兄弟也不曾厭嫌我?”
原來如此,迎春方才是自卑了。
李惟儉笑了下,輕輕一帶,便在驚呼聲中將迎春扯了過來,隨即攬?jiān)谄浼珙^,輕聲說道:“早跟二姐姐說過了,大老爺是大老爺,二姐姐是二姐姐?!?
少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好半晌才悶聲應(yīng)了一聲‘嗯’。
他又道:“左右我都不會棄二姐姐于不顧,二姐姐安心就好?!?
李惟儉的話輕柔中帶著不容置疑,卻將迎春的一顆心說得酥軟起來,身子好似也沒了氣力。方才還強(qiáng)撐著身形,這會子卻徹底貼在了李惟儉肩頭。
有道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那司棋生得高大豐狀,二姑娘迎春雖不高大,身子卻極豐盈。隔著衣裳便能知曉內(nèi)中的滑膩。
李惟儉右手緩緩下移,口中說道:“不說這些煩心的了,沒兩日就是寶玉生兒,二姐姐可曾準(zhǔn)備了賀禮?”
“準(zhǔn)備著呢,”迎春低聲說道:“你沒來之前我還忙著趕工,呶,那不就是。”
李惟儉瞥將過去,便見床榻上放著一件半成的巾帽。
迎春又道:“也不知送什么好,去歲送的逍遙巾,如今寶玉去了私學(xué),便送個(gè)青云巾吧。”
說話間迎春身形顫栗了下,卻是李惟儉的手放在了豐盈的腰肢上。
“瞧著就是好活計(jì),也不知二姐姐何時(shí)也送我一件?!?
二姑娘羞澀道:“你若要,我回頭兒做給你就是了。儉兄弟,咱,咱們還是先下棋吧?!?
“嗯,不急?!崩钗﹥€左手挑了迎春下頜,見其羞得垂下眼簾,說了句‘二姐姐可比那棋局更妙’,隨即不待迎春反應(yīng),便伏下頭來,印在了那豐盈上。
先只是輕啄,須臾撬開牙關(guān),他便逮著那丁香也似逗弄起來。懷中的人兒面團(tuán)也似癱軟下來,鼻息愈發(fā)粗重,時(shí)而便顫栗一下,好似要閉過氣去一般。
微風(fēng)輕拂,內(nèi)中一片靜謐,唯有那旖旎蔓延開來,逸散而出。
小院里,司棋尋了個(gè)雞毛毽子來耍頑,紅玉、琇瑩便圍攏過來,三人變著花樣踢毽子。
紅玉踢了幾個(gè)架勢,待傳給繡橘時(shí),卻一時(shí)用過了力氣,那毽子高高越過繡橘的頭頂,落在了西廂墻根下。
繡橘打趣一嘴,返身去拾取,撿了毽子起身時(shí)朝內(nèi)中觀量一眼,卻見那內(nèi)中二人早已擁在了一處。
繡橘頓時(shí)面色羞紅一片,想挪開眼,卻死死的挪不開。
司棋瞧出不對來,叉著腰嚷道:“繡橘,是扭了腰嗎?”
“???啊,沒,沒有。”她連忙收回目光,扭身快步回來,卻早已面上染了紅云。
司棋打趣道:“瞧瞧,方才踢了一會子就紅了臉,往后好,你可要多活動(dòng)活動(dòng)才是?!?
繡橘囁嚅著應(yīng)下,心中卻在腹誹,她身子骨好著呢,哪里就要多活動(dòng)了?儉四爺與姑娘……也好,姑娘這般性兒,有儉四爺護(hù)著總好過盲婚啞嫁的。
她面上異樣,紅玉是個(gè)伶俐的,又哪里會瞧不出來?只是四爺與二姑娘的事兒,她樂見其成,于是權(quán)當(dāng)沒瞧見。
三個(gè)丫鬟嬉笑著又耍頑起來,內(nèi)中的李惟儉卻已松開了迎春。
二姑娘羞得臉兒好似蒙了紅布,這會子只顧著平復(fù)鼻息了,一雙手纏住李惟儉的腰肢,埋著頭不言語。
過得好半晌,她才嗔道:“儉兄弟,你,你不該這般的……”
“二姐姐不喜歡?”
“也不是……”
李惟儉就笑著逗弄道:“那我以后盡量控制些?!?
“嗯。”迎春應(yīng)下,心中滋味難明,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失落。
她正擔(dān)心掃了李惟儉的興會惹得其不快,轉(zhuǎn)頭李惟儉又俯身過來。待迎春復(fù)又癱軟無力,他這才笑吟吟松開了。
又過了好一會子,迎春嗔道:“儉兄弟,你不是說,說……”
“是啊,我控制了,可沒控制住?!?
他這般無賴行子也似的言語,偏生對了迎春的心思。于是二姑娘抬眼似羞似惱的白了他一眼,兩條粉臂卻箍得愈發(fā)緊了。
李惟儉心下暗自得意,寶姐姐尚且知道時(shí)時(shí)來燒香呢,他又怎會冷落了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