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春柳做了萬全的準備,塞了一錠銀子給相熟的公公喜子,換了太監的服裝跟著採買東西的馬車大搖大擺的出了皇宮。
本來春柳是思忖著自己誰都不驚動的悄悄出宮的,可是後來一想當掉後的銀子好帶,那一大批足足十一個人的冬衣卻沒辦法帶進宮,何況她也搬不動。
所以只能折中,跟著喜子公公出宮,央他幫自己帶冬衣進宮。
幸好喜子入宮前就跟春柳住鄰居,關係還不錯,是以也沒太過爲難她,爽快的答應了。
春柳出宮倒是一切順利,跟喜子約了一起返回的時間及見面的地點,就匆匆下了馬車離開了。
走在人羣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春柳一時間感慨萬千。自己有多久未曾出宮見這滿眼的繁華了?不過也只是小小的傷懷了一下,想到自己還有要事,春柳很快就收拾起心情加快了腳步。
到了京都最大的當鋪薄利軒,春柳小心翼翼的拿出隨身包裹裡面的瑪瑙珠串和翡翠玉簪遞進高高的臺櫃裡面。
掌眼的是一個瘦高如麻桿的老先生,收了東西略一打量,張嘴報出一個讓春柳目瞪口呆的數字:“兩千兩。”
“兩千兩?”春柳低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依照她出來之前的猜測,這兩樣東西雖然成色不錯,但是依照當鋪的苛刻習慣,能當個五百兩都知足了。如今——
她沒聽錯吧?
老先生像是怕她反悔:“三千兩,不能再多了。”
春柳冷靜下來:“好,就三千兩。”既然當鋪願意當冤大頭,她得趁對家沒反悔之前趕緊拿了銀票走路。
老先生麻利的開出當票,遞上三千兩銀票。看著春柳行色匆匆的離開,轉身慢吞吞的走進後面的房間,彎著腰換上一臉諂媚的笑容。
“公子,都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了。”
胡爾站起身,收下發簪和珠串,從懷中取出四千兩的銀票拍在桌上:“既然是死當,銀貨兩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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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弦月,半彎如鉤。
秦王府書房,一襲白衫坐定在圈椅上,目光凝在手中的簪子上,半晌沒有動。
屋內已經生了火盆,暖意融融。
駿白習武,雖是看起來並不強壯,甚至有些略顯單薄,可是身體的底子是極好的,這樣的季節,普通人都穿了初冬的棉衣還要縮頭縮腦的,對於他依舊如往日般的單衣就足矣。
只是管家王伯和胡爾一樣,執拗的怕他凍到,早早的就在這書房裡燒了火盆。
面前攤著的是華梨公子言簡意賅的三字真言回覆:不稀罕。
早知道會是這樣。
聰慧狡詐如華梨又怎麼會與虎謀皮,攙和一腳到令狐謙的江山社稷裡面呢?
狡兔死走狗烹。這樣淺顯的道理誰人都懂,只是很多人忍不住貪念,往往最後落得悽慘的下場。
華梨既然看得開,想必也會有對策,不是他該煩心的事。
導致他此時一向古井無波的心中微瀾的,不是別的——
面容清癯恬淡的男子又看了一眼髮簪,拉開書桌上的暗格,輕輕放了進去。
這麼冷的天氣,還穿的那麼單薄。
出嫁的女兒,即使是小門小戶的貧寒人家,即使沒有奇珍異寶金銀玉器,四季的各式衣衫及代做的錦緞棉裡總是備齊的,何況還是天澤國的公主和親。
駿白微笑,嘴角上揚露出好看到令人沉溺的弧度。
是爲她的奴婢抱不平吧,寧可同甘共苦。
真是個奇妙的女子。
無論是戰場上不讓鬚眉的颯爽風姿,還是攻防兼備的計謀過人,甚至真的被捏住了軟肋不得不嫁到南楚,也很努力的讓自己過的開心,沒有成就一副愁眉不展的怨婦嘴臉。真是讓人驚歎到刮目相看。
驚覺到自己愈加深入的探究,駿白微微搖搖頭,站起身準備回房休息。
靜候在書房外間的胡爾沉默的站起來,拿過藏青色的狐裘大氅爲他的主子披上。
房間裡也生了火盆,還點上了伽南香。
王伯倒是很少這麼細心,記得他常用的薰香。
脫了長衫躺下沒多久,駿白就覺得眼皮發沉,有了睏意。
似睡非睡間,身子又覺得灼熱,額頭都些許沁出了薄汗,偏生又醒不過來,倦倦的,像是沉入夢魘。
耳朵裡捕捉到細碎不清的輕語,帶著焦灼畏懼,待到想要努力聽清,偏生腦子渙散的厲害。
“……姐……將軍……不……瘋了……會死的……姐……我不……求你……行不通的……”
門扉悄無聲息的被推開一道縫,駿白恍惚間覺得有人進來了,眼皮卻重逾千斤睜不開。他潛意識裡知道自己這狀況不對,卻怎麼都掙不脫。
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身上的棉被被輕掀開了一角,一具綿軟滑膩的身子鑽了進來緊緊貼在駿白身上。
被褥掀開帶進的些許涼意讓駿白的神智稍許清明瞭些,多年潛於危機造成的敏銳和強大的意志力讓他終於掙扎著睜開了眼。
身側的女子媚眼如絲嬌若幽蘭,玲瓏有致的軀體不著片縷的偎在他身上:“王爺……”
下腹灼熱,碧血欲沸。此時此刻嬌滴滴的美人在抱,怕是任何一個男子都會頃刻間化爲繞指柔,沉溺溫柔鄉不可自拔。
駿白狼狽的撐臂越過如畫跳下牀,腳下一軟差點踉蹌的跌倒。
如畫在牀上幽怨的半坐起來,一雙美目泫然欲泣:“王爺,就讓如畫伺候您……”
“滾。”駿白背對著她,沉沉的喘息著,勉力走了兩步到窗邊,毫不遲疑的伸手推開窗子。頓時一股清冷甚至帶著冰寒的空氣撲面而來。
竟然在薰香裡下藥!該死的!
駿白從不曾動過這樣濃郁的殺意,強烈的幾乎抑制不住。
“王爺,更深露重,您別受了風寒。”如畫瑟縮著將被子拉上裹緊身體。心裡一時間卻是又驚又惱。那秘藥是倫虞國皇宮特有的合歡散,除去對性-事的極度渴望,最妙的是習武之人聞到會失了內力,甚至昏昏沉沉猶如落入夢中一般,只知和女子歡-好。可是眼前的秦王駿白居然有這麼強大的意志力,能夠掙扎著起身並推開她!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料峭的寒風吹散了駿白身子的溫度和昏昏欲睡,卻壓不下他身體裡滔天蔓延的大火。
睜眼閉眼,都是那個時而嬌俏靈動時而傲然不屈的可人。
如畫豁出去了,知道今天若不成功明天必是自己無法面對的結局。
忍著滿室凜冽清冷的寒涼,一咬牙掀開被子,就那麼赤著身跳下牀,幾步走去窗邊從背後抱住秦駿白。
“王爺,如畫思慕您,別拒絕如畫好麼?”最最溫柔動情的聲音,極其溫香軟玉的身子,何況還因爲寒冷而瑟瑟的發著抖。
駿白想推開她,一試之下發現周身綿軟無力,心中的惱恨更重了幾分。
想到胡爾住的並不遠,駿白揚聲向外:“胡爾,胡爾……!”
胡爾的功力深厚,警覺性又好,必然能夠聽到。
身後的如畫大駭,周身抖的不可遏制:“王……王爺……”
駿白忍著身子緊繃的疼痛,恨恨的不理會她。
不過一分鐘的功夫,從未在歇息後聽到秦王如此召喚的胡爾立刻出現在駿白眼前。
想著必是出了什麼大事纔會出現這樣的例外。胡爾嚇得魂魄不齊,連鞋子都沒穿,只著就寢的一身內衫就飛身過來了。
隔著一扇窗,駿白忍耐的閉上眸子調息:“胡爾,把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給本王丟出去,永遠不許再踏入王府半步,任其自生自滅!”
胡爾這才發現主子的不對勁。
中毒了?
“將軍,屬下先找個大夫來吧。”胡爾不知所措,這種局面沒見過啊,該怎麼處理?
駿白怒喝出聲:“我讓你把她先弄走!胡爾你也反了嗎?”揮手將窗側的薰香拿起,狠狠的丟到外面。
胡爾不敢再怠慢,推開門進了房,咬著牙閉上眼睛胡亂的扯過牀上的被褥揮手裹住裸-身跪在地上的如畫,大手一攬就扛到了肩上向門外走去。
“王爺……”如畫悽絕的低泣:“如畫愛您也有錯嗎?”
“王爺王爺求求你……”一直躲在明月苑主臥不遠處轉角周身發抖的如書此時也跑了過來,一邊哭著一邊跪在地上對著駿白連連磕頭:“奴婢勸不住姐姐,可是王爺,您念在姐姐對您一往情深的份上,饒過姐姐吧,王爺您大人大量……”
“夠了!”身體裡面的邪火還沒消除,眼前又是這樣哭哭啼啼的場面,駿白冷了聲音:“要求情就一起滾出王府!”
胡爾再無遲疑,幾個縱身,消失在明月苑門口。
如書哀哀的跪在窗外淚流不止,根本不顧駿白揮手關上的門窗和深夜冷厲的溫度。
合歡散的藥力在體內肆虐,叫囂著讓駿白變成只顧慾望的魔鬼,將門外孤苦無依低低垂泣的女子拉進來狠狠的壓在身下欺負。
“將軍?”胡爾返了回來,站在門外小心翼翼的詢問:“您沒事吧,要不要找大夫……”
“我沒事。”駿白跌坐在地上,只覺得從未有過的虛弱:“把如書送回房,你也去休息。”
胡爾遲疑了一下,聽出主子雖然不對勁卻毋庸置疑的語氣,只能無條件的遵從。
門外很快沒了聲息,無邊的沉靜挾帶著空虛鋪天蓋地。
以爲忍耐可以抵抗,以爲自己的意志力足夠堅韌。可是直至汗透衣衫,體內的灼燒沒有丁點的退縮,反倒張牙舞爪的嘲笑著,想要吞噬他。
駿白掙扎著起身,走到屏風後面。
那裡是早已冷卻的浴湯,王伯每日都會晚上準備早上倒掉的一桶清泉。
毫不遲疑的跳了進去,水花濺出,沁在地面,帶著溼漉漉的誘惑。寒水的刺激和身體的滾熱輪番佔了上風,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令駿白無措的閉上了因爲薰了媚-藥而瀲灩水盈的雙眸。
大手悄然滑下握住自己的昂揚,腦海中浮現那個女子在身下與自己纏綿糾葛的畫面,那似真似幻的紅脣嚶嚀,四散開來的烏黑長髮與自己的交纏不清,甚至是若有若無的嗚咽聲……
手中的律動漸急,額上汗珠滾落,滑下傾城之貌男子緋紅異常的面頰,一瞬間竟是妖冶無雙……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