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輝晞的劍光就要貫入陸聿胸膛,倏地墨影一閃,宣綦桀重重刺下的輝晞竟落在陸聿的身畔。
能把輝晞劍打偏,這人絕對不會是之箋,宣綦桀略微有些恍惚,就見到同樣戴著面具的易夕林閃現(xiàn)在了面前,一把將自己從陸聿身邊推開了。
夕林先看了陸聿一眼,然后再看了之箋一下,最后才看向宣綦桀,“虛覺,你是要殺了他嗎!”
回過神的宣綦桀站穩(wěn)了身子,這時電光又閃過,只是這不是千瞬的電光,而是劃過夜幕的閃電,尖銳的雨絲隨即打在宣綦桀身上,濕漉的頭發(fā)覆在殘破面具上,頓時讓他顯得有些憔悴。
“我……我不要你管!”宣綦桀對著夕林打了個響指,灼霜切換效果,又原本的灼熱便為冰凍,轉瞬凍結了零落的雨絲,宛如冰刺般墜向夕林和陸聿。
夕林豎起大拇指抹了下鼻尖,隨后激發(fā)暗弧,將凍結的雨絲全部擋在外面。宣綦桀拔下黯月,在暴雨中又沖向夕林,顯然是已迷了心竅,只想殺了陸聿,而攔在他面前的也都得死!
若是平時,夕林肯定早就帶著陸聿閃開了,可宣綦桀剛承受了千瞬的攻擊,引劍沖來的腳步都踉蹌欲倒。夕林目光一凜,揮手畫出一道斜線,人便在雨幕中化作墨影,下一刻又閃現(xiàn)在宣綦桀身旁。
“虛覺!”夕林猝不及防地打落宣綦桀的另一把配件,隨后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你給我醒醒啊——”
宣綦桀左臉挨了夕林一拳,向后摔在了雨中,這一次,他便再也站不起來了。覆在臉上的面具也在這時被打碎,一片片剝落,在宣綦桀眼中飛遠,像撕了的什么東西。
夕林收起冷漠之暗,走到宣綦桀面前,“你醒醒吧,我知道你承受的痛苦,可這不是陸聿的錯!”
宣綦桀躺在地上一言不發(fā),雨下得更猛烈了,一點點將他鼻尖的線條打得破碎。
“你現(xiàn)在要殺陸聿,那么陸聿跟虛晴又有什么區(qū)別了,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夕林說著,突然感到腦后的空氣一震,雨霧里竟就彌漫開一縷縷緋紅色了。
好熟悉的感覺……
夕林猛地轉過身去,只見被電得全身冒煙的陸聿竟站了起來,渾身上下泛著暗紅色的魂光,纏繞著右手的繃帶已然不見,血絲漲滿手背,手指不住地抽搐。、
氣流又狂亂了幾分!看著陸聿雙目化作蛇眼,臉上爬滿血絲的模樣,夕林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遺跡中的情景重現(xiàn)了!
“糟糕,陸聿怎么這個時候發(fā)作了!”見之箋就在陸聿身邊,夕林趕緊不顧一切地向之箋沖去,拉起她就要走。
而重新站起來的陸聿竟沒有針對將自己打成重傷的宣綦桀,而是轉身徑直沖向夕林!
難道陸聿還保留著一絲意識,認得之箋?夕林心想,可是以至此,他絕對不能現(xiàn)在松開之箋的手。雖說早已見識過這種模樣的陸聿,然此時陸聿的速度還是超出了夕林的預想,他拉著之箋,前腳方才踏出,陸聿身外的緋色霧氣已將他籠罩了。
那只有拼一拼了!
夕林銜來一道剛顯字的符,是幽藍,他轉身向陸聿打出,揮指化出陣線,一團幽火便浸著雨霧沖向了陸聿!
夕林不想傷害陸聿,然這是眼下快速擺脫糾纏的唯一辦法。陸聿被巨大的靈力所籠罩,而幽藍能順著本靈燃燒對手,雖然灼燒的過程很痛苦,但不至于要陸聿的命,且只要介區(qū)消失,他受的傷也就會復原。
然下一刻,夕林的這種想法就被完完全全地打碎了。面對迎面噬來的幽藍,陸聿完全沒有閃避,反而向前伸出了右手。手心處的傷痕微微蠕動,隨后張開了蛇眼,在接觸幽藍的一瞬,竟將其吸噬了!
見幽火在陸聿手心消弭不見,夕林雙瞳狂顫,他用心感受固定幽藍的道符符,再也感不到本靈與其的聯(lián)系。
幽藍真的被陸聿吞噬了,而固定幽藍的道符變成如廢紙一般!
夕林擔心陸聿會將吸收的幽藍反向自己擲來,那自己有九條命都不夠死了。可結果卻出乎意料,陸聿吸收了幽藍之后,暗紅的蛇眼立刻染上一抹深藍,隨后全身邊緣滾過紅藍相融的魂浪。
看來幽藍雖被吸收,但效果卻仍發(fā)動了。
在幽藍灼燒本靈的效果下,陸聿痛苦嘶嚎了幾聲,抽搐地倒在地上,這時他繞在發(fā)間的繃帶也飛回右手,而手心處的傷痕一被繃帶掩住,血色的魂煙便消散淡去,緊接著便是由遠至近,星雨零落,介區(qū)也破碎了。
宣綦桀與陸聿的戰(zhàn)斗延續(xù)到易夕林這兒,終于結束了。
這下夕林總算松了口氣,他原本擔心宣綦桀會有危險,便想去將宣綦桀也帶走。然林中卻在這時傳來有人接近的聲音,“快,前面躺著的好像是陸二少爺!”
剛正有力的聲音,夕林一聽就知道是阿勇發(fā)出的,這么說林惜妍也來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夕林不禁暗自咬牙,這事也忒巧了吧!
其實并不算巧,自楚湦失蹤后,林惜妍就時常派人到江畔一帶找尋其下落。而陸聿一行要坐船離開歙縣,自然也一路向江邊而去,就這樣被林家的人發(fā)現(xiàn)。
惜妍見陸聿還未被魘月下手,心中十分欣喜,但想到他這樣在外面還是很危險,就親自帶著靈澈來找他了。
如此一來,夕林只好撇下宣綦桀不顧,因為他知道自己絕不能被惜妍看見。
確認陸聿僅是昏迷過去而已,夕林便一把拽起之箋,“來,你跟我走?”之箋臉色蒼白,顫顫地道:“為……為什么?”夕林皺起眉頭道:“為什么,我想你自己知道!”
之箋頓時不再言語,回頭望了眼陸聿,落淚如傾,只是在暴雨中,她的淚只有她自己能感受道。
夕林感受著之箋的痛苦,黯黯地道:“快跟我走吧,別再耽擱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能不能一直在陸聿身旁的。”
之箋緊緊閉起遠望的雙眸,又擠出兩行清淚。凄風忽起,雨前終于變作雨時,雨絲打著寒林樹影,也打著清瘦的人兒。
這時,重重雨簾中傳來無力喑啞的聲音,原本昏迷的陸聿竟喚著之箋的名字,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搖搖晃晃地走近,似乎隨時都會再被雨點擊倒。
無助地伸著手,像是懇求之箋留下,陸聿的這種樣子,讓夕林頓時有些恍惚,而在這意識停頓的片刻,之箋突然掙脫掉他的手,走到陸聿面前,攔也攔不住。
然之箋泛白的嘴唇微微翕動,卻只說了句,“陸大哥,對不起……”然后她就轉身跑著離開,撞過易夕林的肩頭,掩著臉消失在雨幕中。
陸聿本想緊緊抱住她,最終抱住的,卻只是冰冷的幻影。他向一旁跌倒,順著斜坡滾了下去,瞬間也沒了蹤影。
“陸聿,對不起了。”夕林默默地說,轉身去追之箋。很快,他就在迷離的雨霧中看見之箋單薄的背影,她似乎已沒有力氣奔跑,失神地一步步往前走。
見到夕林,她低下了頭,濕漉的秀發(fā)全粘在臉上,“易大哥……”
“先別說了,雨淋多了不好。”夕林將之箋橫抱起來,走到一片足夠遮雨的樹蔭,才放下了她。
之箋木然地靠樹坐著,夕林掏出絲絹,為她擦去臉上的雨水以及淚水。
“如果有其他方法的話,我決不會這樣做。”
之箋抬頭看向他,又問道:“易大哥,為什么……”
凝視著之箋憔悴若損的臉,夕林突然轉身,走到樹蔭的邊緣,摘下面具,空對著斜風冷雨,他咬了咬嘴唇,略顯無力地苦笑:“我也想知道為什么呀,只是我們都沒選擇。”
說著,夕林又看向之箋,終于要接受這一切了……